自己要做的,就是忽略这些苍蝇,直冲中军,给颜良、文丑那两个莽夫收拾残局。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凝结了,因为他发现,这次的箭矢破空声中,又夹杂了重弩那强劲的呼啸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惨呼、倒地声。
怎么回事?难道泰山轻骑手中不止人手一把弩?如果真是这样还好,最怕就是……
透过激战中的嘈杂声,张颌依稀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既有来自前方的,也有来自于后方的。他直起身体,举目远望,目光越过了属下们的头顶,看到了前方轻骑们脸上的惊容。
让他们感到惊骇的原因,正是泰山精骑!
当张颌的视线转回来的时候,他震惊的差点没从马上一头栽下去,他几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泰山骑兵真的在重新架弩!就在马上!就在战马狂奔的过程中!
双手放开了缰绳,拉住了弩臂,单脚踩着机簧,将紧绷的弩弦一点点拉开,弩弦发出了晦涩喑哑抗议声,身不由己的被越绷越紧,直到至极!
如果这样做的,只是一两个人,张颌还不会这么惊讶,换成他自己,也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正让他感到骇然欲绝的是,正在这么做的远不止一两百人,这种逆天的弩骑兵,超过了泰山军的半数!
无一例外,这些人骑的都是白马!
张颌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王羽分队前,队伍中发生了一阵混乱,那是泰山骑兵和白马义从之间在交换武器;
同样的,王羽之所以这么有信心的上前迎战,就是因为他的部队中装备的强弩,已经不再是大黄弩那种步兵弩,而是专门的骑兵强弩!
更重要的是,他搞清楚了王羽的总体战略。早在骑战发生之前,对方就已经决定好了先后次序,先设法击溃冀州轻骑,然后,他就可以凭借机动力上的优势,围杀紧随而来的重骑兵了!
重骑兵虽强,但却不能单独存在。无论是在东郡大显神威,还是先前对白马义从的攻杀,重骑都是在友军的保护下,在友军营造出有利的局势后,发动雷霆一击。
作为具装骑兵的行家,张颌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冲阵前那短短的几息间,王羽竟然已经接连拟定出了对付两波强敌的策略,并且成功的实施了出来。
这种反应速度,实在是……太恐怖了!
现在,失去了轻骑保护的重骑,已经变成了一盘子菜,清蒸龙虾!
尽管有重重铁甲、铁盾的保护,但在重弩的持续打击之下,伤亡不断上升,从几十,上升到了过百!随着阵型逐渐变得稀疏,增加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就像是龙虾一样,无论甲壳有多么坚固,但在这种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局面下,也只有被一层层剥离的份儿。
“求援,快求援!”张颌无法保持冷静了,他大声狂吼,喝令旗手打出求援的信号。再这么打下去,没等他冲到公孙瓒面前,手下的弟兄就要伤亡过半了。
“呜呜……呜呜!”凄厉的号角声在重骑兵的队列中响起,颜良、文丑大惊失色,急忙带着匆忙间集结起来的千余轻骑赶上去救援。
可是,还没等加速冲刺起来,他们就愕然发现,自己的对手已经换了人。
一队彪悍的轻骑如风般疾冲而来,当先一员健将手持长槊,身着银袍,胯下一匹神骏的白马气势不在王羽的乌骓之下。
“公孙瓒在此,贼子哪里去!”长槊挥舞处,幽州轻骑潮水般汹涌杀来,一排排的骏马,恰如天边那道亮丽的彩虹。
第273章 弱点击破
得到了泰山精骑赢得的缓冲,两翼的幽州轻骑终于赶到了战场,并集结起来,在公孙瓒的亲身率领下,发动了反扑。
形势有逆转的倾向,张颌却再次松了口气。随着大股幽州军的加入,战场变得拥挤起来,泰山军想继续围着大戟士打转,将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当然,幽州轻骑也不是软柿子,他们和白马义从最大的差距,不是骑术、箭术,而是战斗经验和坐骑。一般来说,只有功勋老兵,才有资格加入义从,由于战斗经验更丰富,义从的配合更默契,战力也更强,但若就此否定幽州轻骑,那就大错特错了。
张颌没有轻敌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幽州轻骑再强,也不可能带给他更大的麻烦了。只要能摆脱泰山军的追击,他愿意面对任何对手。
如他所愿,卷着箭雨的暴风第三次从重骑兵的队列两侧掠过后,就没有再回头的意思,蹄声渐渐远去,消没不见。
带着几分如愿以偿的欣慰和沉甸甸的忧虑,张颌回首张望,发现两路烟尘渐渐合而为一,笔直的冲向了缓缓行进中的玄襄大阵。
这个结果既在他预料之中,也在他意想之外。
击溃颜良、文丑,进而重创大戟士,在寻常武将来说,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大功了。但在那个号称无敌的王鹏举眼中,这点战绩恐怕算不得什么,以他胆大包天的作风,肯定是要设法力挽狂澜的。
击败冀州骑兵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不能解决冀州的步兵主力,最后的结果还是幽州军惨败。
公孙瓒指挥骑兵如鱼得水,指挥步兵根本就是个外行,看他的排兵布阵就知道了,步兵被远远的扔在后阵,完全是当做辅兵来用的。
骑兵如果取得胜利,这些步卒随后掩杀,打顺风仗倒是没问题,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就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即便冲上来,也不会比先前上来的平原军强多少,在玄襄大阵的面前,只有晕头转向,然后被彻底碾压的份儿。
实际上,从白马义从主力被摧毁开始,幽州军的步卒就已经动摇了,小规模的溃逃一直在持续着。
这些受了公孙瓒檄文召唤而来的乌合之众,来的快,去的也快,大部分人只是看到公孙瓒强势,认为袁绍立足不稳,这才来跟风的。形势既然已经逆转,又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要不是王羽率领泰山精骑横空出世,幽州的步兵大阵很可能已经崩溃了。
所以,只有阻止了玄襄阵的推进,才能真正的力挽狂澜,否则,即便打退了冀州骑兵的猛攻,公孙瓒也只能且战且退,仗着骑兵的机动力脱离战场,将大部分步卒丢在战场上自生自灭了。
没了这些跟风的,主力的白马义从覆灭,骑兵主力再战损几千,公孙瓒还能有多大威胁?凭借大胜之势,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仍心存侥幸的韩馥旧部,都只有望风而降的份儿。
虽然未尽全功,却也不远了。
可问题是,凭借千余骑兵,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沮授指挥下的数万步卒?玄襄大阵?
直取中军?
想法不错,很符合用兵的常识,以寡击众,当然不能缠战,而是利用冲击力和速度直冲要害,擒贼先擒王。可问题是,玄襄阵最强的就是惑敌的能力,别说王羽这个敌人,就算张颌自己,都不知道中军在何处。
来自中军的命令,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旗号变化,与战鼓、号角等军乐配合着传达的。
整个指令系统复杂到了极点。绝大多数将领,都只知道与自己相关的那一部分,更多的,哪怕沮授愿意给他们解释,也没人听得懂,记得住。想凭借旗号找中军根本就不可能。
找不到中军,千余骑兵能做什么?
从某个角度来说,玄襄阵和鱼鳞阵有些相似,大阵中是一个又一个的小阵。构成鱼鳞阵的是一个个密集的小方阵或锥形阵;玄襄阵内每个小阵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总指挥官才知道。
有的小阵看似声势浩大,其实是虚的,阵中尽是旗手,旗很多,战力近乎于零;有的小阵看似不起眼,旗帜美即面膜,队形也不很大,其实里面埋伏的全是重甲和弓弩,撞上去八成要头破血流。
所以说,玄襄阵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来冲阵,连相邻的两个小阵互相都不知道友军是个什么情况,敌军怎么可能探明虚实,有针对性的分配兵力?
以寡击众就更难了。
因为互相看不清旗号,就算某个小阵被击溃,也不会影响相邻的军阵的士气。谁知道临阵是虚是实,亦或是主将在诈败诱敌啊?正因如此,玄襄阵也有助于稳定士气。
这个战阵的缺陷和车悬阵差不多,对指挥官的要求太高,没有足够强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打到一半的时候,很可能自己都被搞晕了。
另外,也只有行动缓慢算是个弱点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指挥玄襄阵的指令太过复杂,传递起来也慢。摆在那里等敌人来攻还好,可以专注于接战的一部分和预备队;相对而言,协调全军一起前进,发动攻击自然要困难得多。
这两个弱点,都不是只有千余骑兵的王羽能利用得了的。
“骑兵冲阵,无非直取中军;亦或击溃一阵,驱溃兵开路,即所谓倒卷珠帘的战法……”
在玄襄阵内的某个位置,郭图正在侃侃而谈。作为袁绍曾经最为依仗的左膀右臂,郭图的见识还是很高的,让他指挥玄襄阵压力很大,但作壁上观的评论战局,他还是很称职的。
详细解释过这个寻找敌人薄弱环节,以一点突破将混乱扩大至全军的战法,郭图嘿然冷笑道:“他既找不到我军中军所在,以弱极强的战术也无法施展,此来,不过虚张声势罢了,最后必将自取其辱。”
换在以往,郭图这番话就算不能让袁绍击节赞叹,也能博得对方颔首微笑,心情大好。可现在,袁绍的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看他的样子,与其说是郭图的话没能触动他,还不如说他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此刻,袁绍身上已经彻底没了平时雍容华贵的气派。他红着眼睛,两手死死的抓着一柄槊,修长合度的指甲,在坚硬的槊杆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划痕,让人触目惊心。
单看这形象,哪里还有四世三公,天下最强大的诸侯的影子?倒像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当然,幕僚们也能理解自家主公的心情。
眼看就能到手的全胜,就这么没了。若是代行指挥权的沮授,或是前线的几员武将犯了什么错倒也罢了,主公的怒火也算有个去处。然而,沮授的指挥堪称绝妙,几名武将也都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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