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有足够的理解能力来理解河北的形势,幽州和冀州的冲突才刚刚开始而已,就算有青州的援助,接下来的战斗也会非常艰苦,不可能再向原来那样建制骑兵了。就算这支强兵有重建的一天,恐怕也不是三年五载能做得到的。
种种因素结合起来,使得公孙瓒这样的英雄,一时也是彷徨无语。
实际上,以王羽所知,历史上的界桥之战,义从似乎是全军覆灭了的。战后,白马义从的建制也再没能恢复,这支骑射无双的强兵像是彗星一样,消失在了汉末的璀璨星空里。
也许是因为义从覆灭的打击,后来的公孙瓒,也渐渐没有了从前的强势,坚持了几年之后,为袁绍所攻杀。其中固然有幽州贫瘠,经不起长期战争的因素,但未尝不是心理上的打击。
王羽清楚的记得,在幽州形势最危急的时刻,公孙瓒向张燕求援,说出了:袁氏之攻,状若鬼神,梯冲舞吾楼上,鼓角鸣于地中这种丧气话。换在今天以前,就算到了穷途末路,也很难想象心高气傲的他会这样说话。
某种程度上来说,公孙瓒的英雄气概,就是随着白马义从的覆灭而渐渐摧颓了。
“鹏举贤弟……”正遐想万千间,王羽突然听到公孙瓒叫自己,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对方突然转向了自己,一脸凝重。
“大哥?”
“这些弟兄,”公孙瓒指指四百义从,脸上闪过一丝释然之色,“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其中一部分,这两年在你身边也立了些薄功……贤弟你是个有大志的,无论是练兵还是屯田,都比我这个做大哥的有章法……”
公孙瓒说的话有些絮叨,也没什么条理,听者很难准确把握到他想表达什么,但王羽却隐隐约约有了种预感。
下一刻,他的预感得到了验证,公孙瓒的语气越来越轻松:“兄弟们跟了你,也更能奔个好前程。左右你也是要建骑兵的,这些兄弟的本事你都知道,无论是做将校,还是做教习,总能有所进益,他们自己,也能有个好前程……”
“主公!”幽州众将,义从们无不大惊失色。公孙瓒托孤一般的语气,已经让他们很不安了,将整支部队赠送给人这种事,更是匪夷所思。
公孙瓒以前出手就大方,喜欢借兵给人,比起之前一出手就是五百、上千的整数,现在的四百残兵,似乎算不上什么。不过,有时候,帐不能算的那么简单。
现在这四百残兵,就是整个白马义从,虽然重建义从很难,但有这些残兵在,这支强兵就有火种,把这支兵马赠与旁人,岂不就是放弃了的意思吗?
“吾意已决,众人不须再劝!”公孙瓒目光如电,在众将脸上一扫,让众人重新感受到了那份熟悉的威严。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自己的才能确实不如鹏举贤弟,河北的战局不容乐观,剩下的这四百老兄弟,与其让他们继续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还不如让他们去青州谋个前程。这样一来,泰山军此番援手的恩情,也算是有所偿还。
至于自己,了却了心事的公孙瓒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气魄,他不会就这么认输,吸取了教训,他不会再轻易被人算计了。
一句话喝住众将,他又转向了王羽身后的另一位少年:“某记得,你就是从常山来的赵子龙?”
“正是。”赵云多少有些尴尬。
他本是仰慕白马义从的风采,投奔公孙瓒来的,结果阴差阳错的成了王羽的属下,激战过程中,他情不自禁的已经以主公相称,算是泰山军的人了。此刻面对公孙瓒,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在抱拳施礼的时候,将身体俯得更低些。
“少年英雄,确不寻常!”公孙瓒双手托起赵云,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赞不绝口,然后突然扬声喝令道:“法式,去将我的玉花骢牵过来。”
“……诺!”田楷略一迟疑,这才应命而去。
今天的事越来越怪了,让他很是困扰。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也让他安心,主公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再被惨败和老兄弟死伤殆尽的事实困扰。这样就好,只要主公斗志还在,别的东西怎样都不要紧。
王羽比田楷看的更加透彻。
公孙瓒将白马义从托付给自己,应该是一种调整心态的办法。这个办法激烈了些,却很有效,几乎就在话出口的同时,公孙瓒的神态就不一样了,没了先前的哀恸难抑,反而有种顿悟解脱的架势。
所以,王羽没有推辞,也没有劝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静静的期待着。
历史上的白马义从如彗星般消逝,这个遗憾,就由自己来弥补吧。在自己手上,这支强兵会以更强的姿态,重新煊赫在这个大时代。
“咴!”
公孙瓒的玉花骢,就是他平日骑的那匹骏马,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神骏处,几不在赤兔、乌骓这样的神驹之下。
“这……”赵云越发的局促了。他先看向太史慈,后者大咧咧的笑着点头,让他感到一阵迷茫;然后又求援的看向王羽,居然又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让他不知所措。
公孙瓒的礼太重了。
若是没有王羽,他收也就收下了,反正他原本就是来投效公孙瓒的,奋战之后,得到主公的奖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可问题是,不管中间有什么曲折,现在他都是泰山军的人了,接受这样的重礼,算是怎么一回事?
“男儿行事,顶天立地,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公孙瓒拍拍赵云的肩膀,爽朗笑道:“鹏举贤弟是个少年英雄,你在他麾下,大有可为,不用多想,收下便是。”
王羽笑着走上前,拍拍赵云另一边肩膀:“幽州、青州本是一家,都是为了中兴大汉而战,子龙,伯珪兄的美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赵云左右看看,从公孙瓒洒脱的神情,以及王羽始终不变的目光中,他有了几分明悟,当即向公孙瓒抱拳施礼:“云谢过公孙将军。”
“好说,好说。”公孙瓒彻底了却了心结。
王羽对赵云的看重,他已看在眼中,这少年的骑术、武艺也确实惊人,以他此刻的心情,也不免动了爱才之意。所以,他干脆顺水推舟,将自己那匹白马也一并送出去了,彻底斩断了此战带来的负面影响。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专注于河北战局了。
第280章 再起风云
经历了这场小风波之后,军中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将为军之胆,惨败的影响开始消散,幽州众将的精气神渐渐恢复了起来。
对王羽来说,更加令他欣喜的是,以单经为首的功勋派看过来的目光中,没了先前的提防猜疑之意,反而带了七分的敬佩和三分的亲厚。直到这一刻,王羽才算是得到幽州军真正的接纳。
幽州众将,尤其是功勋派,是很顽固的。哪怕是经历了白日的那场大战,他们看向王羽的目光,更多的也是纯粹的敬畏,而没有亲厚的意思。
公孙瓒让军、赠马的举动,暗示了他们,以义从残部为纽带,双方有可能不分彼此的融为一体,这才让他们重新审视起了双方的关系。
少数心思巧的,很快就领会了公孙瓒的意思。
合二为一这种事,短期内是不会发生的,目前,双方仍然是平等的盟友关系。不过,随着河北,乃至天下局势的变化,双方的关系也会发生变化。
往最极端的方向考虑,如果幽州军彻底败亡,主公就可能会循着今日之例,给大伙找一条后路;反之亦然。除非双方的实力一直保持在相当接近的水准上,否则,盟约只会越来越紧密,而不是相反。
这样患难与共的关系,比青州图谋幽州基业就容易接受得多了。在白天的激战中,也证明了王羽全无保留的为公孙瓒着想,始终冲杀在第一线,所以,单经等功勋派也没什么可不满得了,他们不再提防王羽,而是将他视为了自家人。
气氛一融洽起来,很多事情也容易谈了。
唯一不满的,只有太史慈。他盯着赵云,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子龙啊,你的命可真不是一般的好,你看看哥哥我,论武艺,不比你差吧?论长相,咱俩长得跟兄弟俩似的;论胆量,我也不差,但说到运气,唉,不能比啊。”从营门外,走进中军帐的路上,太史慈的嘴就没停过。
他搂着赵云的肩膀,唉声叹气:“主公得了一支强兵,你得了一匹宝马,只有俺,一腔热忱,只落得两手空空,子龙,你说说,你得怎么补偿补偿我?”
赵云是个正经人,哪见过这阵仗,被这个惫懒家伙缠得没法,无奈答道:“子义兄要什么只管说好了,”见太史慈眼睛猛然一亮,赵云赶忙改口补救:“须得小弟有才行,要是帮忙办事的话,须得不违道义……”
“放心吧,某是那种没品的人么?”太史慈眉花眼笑。
以他的豪爽脾气,光是一匹马,就算是万中无一的神驹,也不至于纠结到要为难同袍。他装神弄鬼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见赵云这么配合,他大喜过望,凑到后者耳边就是一阵嘀嘀咕咕。
作为心腹大将,他二人就走在王羽身后不远,这番动静自然瞒不过王羽。
太史慈知道王羽耳力好,故而声音放得极低,即便王羽凝神去听,也只听到几个类似‘一切听我指挥’‘保管没事’的字眼。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嗯,两大心腹相处融洽,怎么也不能说是坏事。
王羽想了想,便释然了。太史慈虽然爱闹,但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赵云初来,弄点事情做做,也有利于他融入团队。
进了中军帐,双方落座,公孙瓒直截了当的提起了先前的话题,他沉吟道:“贤弟,你邀去平原休整,其中的缘故,某思之再三,倒也想到了一些好处,但若要再战的话,有一事须不得不虑。”
“大哥请直言。”
“强弩!”公孙瓒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今日之败,某收兵的路上,便一直在反复思量。冀州军中装备的弓弩实在太多了,若不是冀州军马集结得晚,来不及操练精熟,便是不设疑阵,堂堂而战,我军恐怕也难以讨好,再战的话,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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