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会见了克拉克将军及第十五集团军群的八至十位高级的英国军官。然后亚历山大用他自己那架我所熟悉的飞机,作一短途飞行,送我到锡耶纳——这是我在往昔和平的日子里曾经访问过的闻名的美丽城市。从这里我们出发去视察沿阿尔诺河的战线。我军在河的南岸,德军在北岸。两方都作了相当大的努力,尽量减少破坏,佛罗伦萨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桥梁无论如何是被保存下来了。我们被安顿在离锡耶纳西边几哩的一所美丽的但家俱已被搬走了的别墅,我在这里度过两天,多半是在床上工作、阅读及口授电文。当然,在这些旅途中,我的私人办公室的核心人员和必要的密码译电员都跟随着我,帮助我处理每时每刻的来往函电。
亚历山大带他的主要军官来一起吃晚饭,并详尽地向我解释他的困难和计划。第十五集团军群的确像一个人被剥了皮,又挨了饿一样。我们向往的宏伟计划现在必须放弃。我们仍有责任去把最大数量的德军拖住在我们的战线上。如想达此目的,必须发动攻势,但组织很完整的德军几乎和我军一样的强大,它是由许多不同部队和种族组成的。根据建议应于26日清早全线发动进攻。我右翼将攻亚得里亚海这边,直接目标为里米尼。西边是美国第五集团军,归亚历山大指挥。这个部队为了支援“铁砧”作战行动,其实力被抽调得七零八落了,但尽管如此,还能奋勇前进。
8月19日,我动身去里窝那探访马克·克拉克将军。这是一次很长的汽车旅行,每到一处都停下来看看各旅各师的情况。马克·克拉克在他的总部接待我,我们在海边露天吃午饭。在我们的友好的推心置腹的谈话中,我深深体会到:这支优秀的军队被搞得支离破碎,对统率该军的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啊!我乘一只鱼雷快艇巡视这个海港——它在我们的海军行动中常发挥一定作用。后来我们到美国炮兵部队那里,他们刚安装了两门新的九吋大炮,要我放第一炮。每个人都站开了——我拉了一下拉火绳——砰然巨响,猛力反撞,观察哨报告:炮弹打中了目标。这一次的瞄准我不敢居功。后来,他们请我去视察巴西旅的阅兵式并向他们讲了话。这个旅是巴西师的前卫,刚刚到达,他们和美国黑人的及美籍日本人的队伍在一起,举行了一个壮大的阅兵典礼。
在进行这些轻松活动的同时,我与马克·克拉克一直在交谈。这位将军看来很烦恼,因为他的军队失掉了他认为是一个大好机会——这一点我不能不同意。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尽最大努力在英军的左翼前进,使全线始终炮火纷飞。当我回到锡耶纳别墅时,时间很晚了,我也已疲惫不堪了,亚历山大再次来此地吃饭。
当一个人用文字写出某些事情,以决定或说明若干对行动有所影响的重大问题时,思想是有压力的。但当你亲临其境,亲眼看到和感觉到一切,受的刺激就更深了。这里是一支优秀的军队,等于二十五个师的兵力,其中四分之一是美军,如今被削弱到对敌人的非常强大的防线不能产生决定性的作用。只要有稍多一点的力量,只要有从我们这里抽走的一半力量,我们就有可能突破进入波河流域,在向维也纳进军的路上,各种光彩夺目的可能的战机和胜利果实,就会展现在眼前。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军大约有一百万之多,在任何统率全局的战略构想中,仅仅能起到一个决要的作用。他们只能付出代价,冒着危险,发动艰巨的攻势,才能勉强把敌人牵制在他们的战线上。我军最少是能够尽其职责的。亚历山大保持了他的军人的乐观情绪,但我却带着忧郁的心情去睡觉。在这些重大事情上自己的主张得不到别人的采纳,但是却免不了要对作出蹩脚的解决办法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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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的进攻要到26日才能发动,所以我便于21日上午飞往罗马。这里等待着我的是另外一系列的问题和一批要会见的不平常的新人物。布鲁克已经到了,“彼得”·波特尔也来了。沃尔特·莫因(不久就挨上一枪被暗杀掉了)从开罗到达,利珀先生也到了。①同样的,这里的问题大部分不是我们应当做什么——那将是太容易的事了——而是什么样的事才可能不但在国内而且在盟国之间取得同意。
①这四个人是:帝国总参谋长、空军参谋长、我国驻埃及大使和驻希腊大使。
首先,我必须处理迫在眉睫的希腊危机,这是我意大利此行的主要原因之一。7月7日希腊国王从开罗来电说:经过两个月的“狡猾而无益的争论”后,希腊民族解放阵线的极端分子已经推翻了他们的领袖们在5月间签了字的黎巴嫩协定。①他请求我们再次宣布:我们要支持帕潘德里欧先生所领导的政府,因为这个政府代表了除了极端分子以外的希腊的大部分人,也只有它才能制止内战、团结全国对抗德国人。他也要求我们谴责希腊人民民族解放军并且撤回我们派去帮助他们抵抗希特勒的军事代表团。英国政府同意支持帕潘德里欧先生的政府,但在7月15日我和伍德豪斯上校(他是英国在希腊的军事代表团的一位军官)长谈以后,我同意暂时让英国军事代表团留在那里。他极力主张:在希腊的英国军事代表团对希腊民族解放阵线是一个有价值的约束,同时要把他们撤出来可能有困难和危险。但是我恐怕有一天他们可能被扣留作为人质,所以我要求他把人数减少了。
①见第五卷,第487页。
德国人撤出希腊的谣传在帕潘德里欧先生的内阁中引起了极大激动和分歧;暴露了这个内阁的统一行动所依据的基础的脆弱和虚假性。这就使得我要会见帕潘德里欧和他的亲信更有必要了。
我离开伦敦之前,曾打过以下的电报:
首相致外交大臣 1944年8月6日
肯定地我们必须告诉帕潘德里欧先生,他应当继续任首相而不要理睬所有其他的人。希腊民族解放阵线的行动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显然,他们所寻求的不是别的,而是乘战争混乱之际使希腊共产主义化,而不让人民按我们所理解的民主的任何方式来作出决定。
2.我们不能够既把一个人扶持起来,如我们扶持帕潘德里欧那样,但一听到卑鄙的希腊〔共产党〕匪徒刚一咆哮,就把他抛给饿狼去吞噬。不管目前世界局势如何困难,我们假如把曾经许诺给与支持、以鼓励其担当起严重责任的人们加以抛弃,那我们绝不会使自己的道路变得更容易走一些……。
4.万一事态恶化,希腊民族解放阵线变成为主人,我们必须重新考虑是否在那里保留我们的军事代表团,或干脆鼓动希腊人民起来反对布尔什维主义。这事情在我看来必须作出下面的结论:要么我们支持帕潘德里欧,必要时按我们已同意的采取武力;要么我们彻底地摆脱与希腊的关系。
我也曾提醒过我们的参谋长委员会。
首相致帝国总参谋长 1944年8月6日
也许在一个月左右,我们将必须调一万或者一万二千人的军队进入雅典,配以少数坦克、大炮和一些装甲车。你在英格兰尚有一个约有一万三千人以上的师。这支力量现在就可以出动,也许还来得及解决那里的政治危机,这对英王陛下政府的政策有着重大的后果。这支军队可以从三角洲各飞机场的军队里得到支援,并可从我们在埃及的二十万后勤部队的士兵中尽量搜罗一些来充数。
2.我重复地说:不存在控制希腊或超出雅典外围的问题,但这里是政府的中心,连同通往这里的通路必须保证安全。轻机关枪车将会非常有用。你如有更好的计划,可告诉我。
3.可以假定德国人走了,或正在往北狼狈逃窜,而我们在比雷埃夫斯登陆的部队将受到雅典大部分人,包括全部头面人物的欢迎。这个计划必须严格保密。整个问题将于星期二或星期三在一个有部长们出席的参谋会议上讨论。
4.必须注意:时间比数量更为重要,在五天内调动五千人比在七天内调动七千人更为有利。当然,这支部队不是作为机动部队。请尽早同我一谈。
事情就照此办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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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达那不勒斯之后,我开始进行必要的部署。
首相(从意大利)致外交大臣 1944年8月16日
我不知道,也肯定从未有意识地同意过英国内阁的任何决议:应劝说希腊国王在希腊举行公民投票以前不要回希腊去而应来伦敦。静观事态发展,会是高明得多的办法,尤其目前非等待几个月的时间就不可能在正常的条件下举行公民投票。也许帕潘德里欧的新政府一旦在雅典稳妥地建立起来,就可以准备迎接国王,当然不要马上动身前往希腊,而必须留在开罗等待情况发展。我可于21日在开罗会见帕潘德里欧,利珀先生那时也必须在场。
关于我们向希腊的远征,威尔逊将军和他的参谋部已经在执行参谋长委员会的电示(该电我也看过)……我曾强调指出:这一行动必须作为加强外交和政策的手段而非一次真正的战役,而且要限在雅典范围内,可能只派一支分遣队去萨洛尼卡。
当英国的一千五百名伞兵占据了着陆场地后,希腊政府几乎马上就要跟上来,并得在极短的几个钟头内在雅典展开工作,那里的群众可能会以极大喜悦来迎接英国伞兵。雅典周围的空降将完全是一个出其不意的突袭,应在希腊民族解放阵线尚未采取步骤夺取这个首都以前完成。也有可能依靠希腊的两个空军中队作为上述空军力量的一部分,这可待过些日期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