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吗?!——奴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包庇多衍福。”
道光帝道:“你和英和下去抓紧拟旨,将多衍福革职押解来京。所遗巡抚一缺,暂由山东布政使杨浩署理吧。——平原县嘛,也一同押
解进京吧!——朕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
英和这时道:“皇上圣明。奴才以为,一个小小的平原令,用不着大动干戈,就地处斩算了,也让平原百姓知道朝廷执法如山,是不姑
息酷吏的。”
穆彰阿也道:“英天官想得周详。就地处斩平原令,正显我皇的爱民如子。”
道光帝想了想,不置可否地挥挥手:“拟旨去吧。”
以后怎么样呢?
多衍福被押解进京后,自然是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到平原死鬼的身上,决不承认同流合污一罪,只讲对下属失察。道光帝这时才知道,那
平原令是斩得太早了,等于成全了多衍福。案子只好就拖下来。
最后,据说又是穆彰阿替多衍福求情,说多衍福自感对皇上不住,甘愿倾几代才赚下的一百万两家财买条活命。英和又在旁边替多衍福
说好话,道光帝才同意照多衍福说的办理,以失察罪将他革职又加罚银一百万两。
多衍福虽然保了条命,但政治生涯是彻底结束了。
不久,多衍福带着余下的几百万两家财和一大群妻妾,回奉天享清福去了,真正成了衍福。至于穆相爷、英天官在这件案子中又得了多
衍福多少好处,就不得而知了。
在河南开封府,曾国藩决定逗留几天。
开封府,俗称东京汴梁城,是宋天子赵匡胤的发祥地,又是战国魏,五代梁、晋、汉、周,金,后金的都城,有七朝故都之称。名山胜
寺不仅颇为壮观,古迹宝刹也很有几处。仅就相国寺、龙亭翰园的碑林、禹王塔,就是曾国藩早就心驰神往的所在。曾国藩不来则已,既来
了这里,安肯就走?——这是天下读书人的通病。
但肃顺和台庄却独对这里的风味小吃、风尘中的烟花女子感兴趣。
两个人陪曾国藩只游了一天龙亭翰园的碑林,见曾国藩又是拓又是摩,忙得不亦乐乎,午饭都忘了吃,两个人就真真腻烦透了。
回到客栈,台庄私下里和肃顺嘟囔:“真搞不懂这个翰林公,一块石头板子,能摸出个鸟来!成天价写,与其这样——”
肃顺被吵烦了,只好向曾国藩委婉地求情:“大人,台庄个浑球,他让卑职给揍了,现在哭呢!”
这话一出口,倒把曾国藩吓了一跳:“肃侍卫,这怎么行?——为的哪般要如此惩罚台侍卫?”
肃顺故作气愤地说道:“大人,台庄这个浑球,他说跟着大人看风景,一见山神像就肚子疼。——您说,气不气人!卑职就替大人惩罚
他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瞎说!”
曾国藩忽然一笑:“肃侍卫,你见了神像肚子疼不疼啊?”
肃顺忙道:“回大人的话,其实,卑职见了山神像也……,但皇上让我等保护大人的安全,我们必须听大人的呀!——就算疼,也要忍
着不是?”
曾国藩知道肃顺和台庄想单独玩几天,就顺水推舟道:“肃侍卫呀,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明天呢单独逛相国寺,你们两个结伙开开心心
玩一天,晚上我们再在客栈会齐。”
“那怎么行呢?”肃顺很认真地说,“皇上要是知道了会怪罪的呀!”
曾国藩道:“皇上是让两位保护我,但也没说不可以单独行动呀?——何况,还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俗语呢!”
肃顺当天晚上喜得买了好肥的三个猪蹄子请曾国藩,台庄也高兴地花了银子熏了两支驴耳朵凑热闹。
第二天一早,肃顺、台庄便早早就起了床,早饭也没用,只向曾国藩请了声安,便飞也似地离了客栈,眼望着奔烟花柳巷而去。
曾国藩暗道一声,大内侍卫尚且如此,绿营官兵又当如何!怏怏的,独自一个人叫早餐用了,携上几两银子也闭门而去。
是岁初夏的开封,出奇地热。
曾国藩摇着竹骨扇,一边看街景,一边向相国寺踱去。
开封的人口虽不及京城多,但主要街道仍然人流如织,很有个老古城的样子。
曾国藩走走停停,午时才赶到相国寺,人却是愈发地多了。
山门左边,一溜二十几位玩把式卖艺的在叫场子——围的人虽不多,叫得却挺欢;山门右边,则被卖膏药、字画的人占据着;右边再远
一些,就是测八字算命的了——一人守着一块红布,不声不响地做钓鱼状。
《曾国藩的升迁之路》第一部分(22)
曾国藩沿着山门右边一路看过去,三十几处膏药摊子,摆得花里胡哨,治各种病的膏药都有,独没有治癣疾的。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挂有
“包治百病”招牌的摊子,待曾国藩把症状一说,那守摊儿的先就把头摇成个拨浪鼓儿;趁着曾国藩不注意,一把便扯下“包治百病”,再
不言语。
曾国藩无奈地长叹一声,只好往前踱去,一家一家地看起字画来。
卖字画的也参差不齐,有的技法相当不错,风光能看出远近,鸟兽能看见绒毛。
有的就明显的是初学者,也画虫,也画鱼,却又画得虫不是虫鱼不是鱼,一问,说是夷人画法。游逛的人一茬又一茬地过来找乐。
曾国藩见其中有个摊子,挂着一幅四尺中堂,画的明明是只猫,下面落款却是“虎啸山峰”四字。
曾国藩见摊主五十几岁的样子,梳着根细小焦黄的辫子,满脸刻着藏污纳垢的皱纹,两个睁不开的小眼睛,下面吊着个红得发紫的大鼻
头儿,一颗上翘的牙齿突出唇外,周围是几缕打卷儿的褐色胡子,一件辨不出颜色的破旧长衫披在身上,扣子也没有系,瘪瘪的前胸袒露在
外面,脏兮兮的。曾国藩不由暗暗感慨:看样子,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也有道理呀!——读书人读到这种程度,已是十分可怜的了,又不
肯放下架子务些实际,糊口尤其难!——可不就是百无一用吗?!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摊主夸口道:“这是预交了银子的,给钱也不能卖,再画可也。俺们读书人最讲究诚信二字——一两银子画一幅
,便宜着呢!”
曾国藩看了半天,笑问一句:“老大真能逗,这画上的明明是猫,咋能叫‘虎啸山峰’呢?”
摊主眯起眼睛看曾国藩好半天,才辨认出说话的人下巴长着胡子,还戴着顶帽子,秀才不秀才商人不商人;尤其一对三角眼,长得棱是
棱角是角,咋看咋不像个好人。
摊主先用鼻子哼一声,许久才不屑地说:“不是跟客官夸口,别看俺没见过虎,可俺照着猫就能画出虎!——这是祖传的呢,画了三代
,还没谁敢说不像呢?——把活生生的大老虎愣说成猫,啥眼神儿呢!”
自称读书人的摊主一口气派了曾国藩老大一身不是,弄得曾国藩哭笑不得;其他的客户也被他逗得乱笑一气。一条街数他这块儿围得人
多。
曾国藩私下揣度,这肯定是生意人放出的手段——不会画虎敢吃街头这碗饭?!
还说是预交了订金的,鬼才信。看样子,“俺们读书人”四个字也当不得真。
曾国藩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笑,笑得脚软肚子疼,挨挨挤挤,来到一个专门现卖现画现卖梅花的摊子前,驻足观瞧起来。
引起曾国藩注意的并不是梅花画得如何好,而是守画摊的年轻人。那人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梳着根粗粗的大辫子,短打扮,皂布靴
,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一看就不是个惯闯江湖之人。——最奇的是那人的脚下还放着一套用油毡布包着的古书,虽很珍惜,分明也要卖。
曾国藩蹲下身子,把那古书打开一看,却是《公瑾水战法》。
曾国藩大略翻了翻,讲的全是三国东吴大都督周瑜水上交战之法,也不知出于何人之手。曾国藩愈发奇怪了。
曾国藩站起身,冲那汉子拱一拱手,问:“在下冒昧地问一句,《公瑾水战法》是难得的私家珍藏本,不会很多,为什么要卖呢?”
那汉子看了曾国藩一眼,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不瞒仁兄,小弟乃湖南衡阳渣江人,外出访友不慎失盗,流落在此。此书乃祖传之物
,有识得货的换个盘缠而已。”听口气,倒像个读书人,也不知是练摊儿的人放出的手段,还是真的在讲真话,让人听来实实诚诚。
曾国藩扯过一条闲凳子,同那汉子一齐坐下,曾国藩问:“谈了许久,尚没问仁兄尊姓大名,访友如何还带着书?”
汉子一抱拳:“在下彭玉麟,字雪琴,家父曾做过合肥县梁园巡检,离任后得痨病故去,家道自此一日败似一日,所幸还留有几亩薄田
,倒也能度得日。——此书乃家父所传,在下常带在身边,为的是随时翻看,习惯了。”不慌不乱,不像是在编瞎话,还挺打动人。
曾国藩又问:“可曾进学?”
彭玉麟脸一红,讷讷道:“原先倒也中了个秀才。只因玉麟脾气不好,得罪了教谕,被革除了,功名之心也淡了。”
曾国藩重新拿起那本书问:“仁兄想必已把这套《公瑾水战法》烂熟于心了。”
彭玉麟答:“闲时倒是常常翻阅,多少知道一些,烂熟于心不敢当。——听仁兄谈吐,像功名中人。在下冒昧问一句,仁兄在何处当差
?听口音,不像本地人,莫不是乡亲吧?”
曾国藩将书放回原处,双手一抱拳:“仁兄猜得不差,在下曾国藩,正是湘乡荷叶塘人,现在京师翰林院当差,此次是奉御旨去四川主
持乡试。”
“失礼失礼!”一句话说得彭玉麟早拜伏下去,一边行大礼一边道,“原来是曾大人,闻名久矣!请大人恕草民不恭之罪。”
两个人你谦我让,惹得两边的人都往这边看。
曾国藩急忙扶起彭玉麟,正要讲话,市面忽然起了骚动,很多人都向一个字画摊子围拢过去,其他守摊的人也都伸长脖颈观望。
曾国藩与彭玉麟也跟着站起来。
“好像什么人在争吵。”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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