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满在外禀奏:“许都谒者郭玄信求见。”郭玄信乃颍川郭氏,与郭嘉是同族远亲,他虽在汉廷官拜谒者,却也是曹营死党。曹操本不想见外臣,但料想他大老远跑来必有急务,便没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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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进帐:“卑职搅扰殿下清休,罪过罪过。此来是专程回奏天子侍从之事。”自耿纪等人叛乱后,曹操把皇宫的侍卫都打发了,如今刘协身边只剩几个小宦官。郭玄信只得重新为天子选拔侍从,忙了几个月才找到两个合适人选,送往邺城请曹丕决断,哪知曹丕不肯拍这个板,只好千里迢迢又跑到汉中。
曹操听是刘协的事,先带了三分不耐烦:“天子深居宫中,并无外务,也不必招太多侍从。”
“那是自然。”郭玄信擦着汗道,“卑职只选了两人,一个是渤海郡人,名唤石苞,相貌甚佳,却只是个赶车的;还有个小子是南阳人,放牛娃出身,叫邓艾,如今在屯田都尉手下当小吏,还有点儿口吃。他俩都不过二十岁,朴实憨厚出身卑贱,想必……”
他还欲再说下去,曹操钢牙一咬:“不行!越年轻越要提防,越是出身贫苦越不可小觑。赶车的、放牛娃就没野心吗?”郭玄信直咧嘴——他从许都跑到邺城,又从邺城跑到汉中,受了这么多累,大王一句话就否了。
“总不能让年长之人充任侍从吧?”
曹操面露冷峻:“有柴便要引火,我看天子侍从就免了吧,省得再生麻烦!”
“啊?这、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曹操瞪了他一眼:“有何不妥?天子又不出宫,有寡人三个女儿相伴,还不够吗?”
“是是是。”郭玄信不敢争辩,心
下却觉不美——固然天子只是傀儡,但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不给人家侍从实在太不近人情,传出去曹家面子也不好看。
郭玄信不言语了,曹操却咄咄不饶:“你还找了个南阳人,不见叛乱之事吗?以后对荆州之人要小心,不可使他们居要职。”郭玄信白跑一趟无可奈何,灰头土脸去了。
他刚走,李珰之捧着碗药走进来:“属下刚煎好,请大王服下休息。”
曹操望着那黑油油的汤药苦笑:“喝也如此,不喝也如此,寡人都不想治了……”话虽如此他还是拿起药碗,送到嘴边又突然停住,抬眼皮盯着李珰之,“你先喝一口。”
李珰之一愣,随即明白是怕自己下毒,甚觉诧异——原先没疑心过,今日为何多此一举?不敢违抗,赶紧接过来喝;他胆子很小,恐曹操不信,一口气灌了小半碗。曹操点点头,这才把剩下的药服了,抹抹嘴道:“头风又犯了,你取针石为孤解之。”
李珰之道:“夏日阳气甚重,又易出汗,不宜针灸。大王还是睡会儿吧,待傍晚暑气渐退属下再施针石。”说罢亲手为他整理好卧榻,这才施礼而退。
曹操躺下忍着,想叫侍卫把帐帘放下,抬眼看去却不见许褚,这才想起已打发他休息去了。午后暑热,侍卫也无精打采,眼皮发黏,四下静悄悄的,曹操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方才他对天子侍从不放心,这会儿疑心自己侍从。如今的侍卫虽也是至近之人,却已不是当初随他出生入死的;一辈新人换旧人,昔日侍卫不是升官便已老迈,似典满、文钦等都是子承父业第二代将领,曹操连自己儿子尚且猜忌,何况别人之子?年岁大了对死亡愈加恐惧,甚至愈加感觉生命脆弱,就仿佛半个时辰前在树林前,若蜀军的冷箭再准些,他这条老命就没了;或者李珰之下点儿毒药,他的生命也将戛然而止……曹操越想越害怕,竟觉身边处处是危险,处处有隐患,似乎没人可以信赖,不禁坐起来,朝众侍卫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听着。”
典满吓一跳,赶忙率众人屈身施礼:“大王有何吩咐?”
“寡人要休息了……”
当兵的直纳闷——您歇着就歇着呗,告诉我们干吗?
曹操阴森的目光扫过每个人脸颊,最后才道:“寡人以前说过,孤纵横半世,睡觉也常梦见金戈铁马战场厮杀,故梦中好杀人。所以睡觉时你们不可近前,若你们近前适逢孤睡醒,不辨真幻一剑刺去,伤了你们性命,可休怪孤无情!”
“诺。”众侍卫半信半疑,哪敢多问。
“把帐帘放下,寡人休息。”曹操这才躺下。
侍卫撂下帐帘,不禁交头接耳:“大王不准近前惊动,若有紧急军务怎么办?在外面嚷?”真有胆小的,忙道:“嚷不得。他若梦还没醒,放箭射咱怎么办?甭管离多远,只要他想杀人怎么都能杀……”
“咳咳!”曹操重重咳嗽了两声,大伙赶紧闭嘴,却听里面又道,“还是挑起半扇帐帘吧。”
“诺。”典满不解其意,却还是把左边帐帘挂起——其实这便是老年人心性,不喜吵闹却害怕孤寂。敞开半扇帘,里面看得见外边,众侍卫再不敢闲言琐语,规规矩矩站着;一会儿工夫里面响起轻微的鼾声,大伙总算放宽心了,也渐觉困倦,连典满都昏昏欲睡。
“嘿!叫你们站这儿是护卫大驾,不是自己偷闲!我刚把许将军送回去休息,这就没人能管你们了……”小寺人严峻回来了,他平日常与众侍卫玩笑,这会儿瞅见他们打盹,离着老远就扯着嗓门逗笑。
“嘘……”典满醒过盹来忙示意他小声,“大王睡了,别惊驾。”
“哦哦哦。”严峻赶紧闭嘴,蹑手蹑脚近前,扒着帐帘一望——曹操确实睡着了,却裸露上身,只穿条中衣,露着肚皮,一条薄被早滚到榻边。
“你们是死人啊?”严峻嗔怪众侍卫,“没瞧见大王被子掉了?”
“这么热的天,没关系。”
“那也得盖上肚子,这要闹出病来谁担待?你们是无所谓,回到长安夫人岂能饶我?”
“是是是。您老人家担着干系呢,都怪我们不懂事。”侍卫瞧他小小年纪急得面红耳赤,都拿他取笑。
严峻迈步就要进帐,典满忙扯住:“不可不可,大王有言,梦中好杀人,你留神性命。”
“哼,我才不怕呢。”严峻还当是玩笑,朝他做个鬼脸,悄悄钻进帐去给曹操盖被。
典满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严峻是内侍近人,大王睡得再糊涂,总不至于误认他为刺客吧?与众人说笑两句,揉揉眼睛继续站岗,哪知忽闻帐内一声大喝:“何人行刺?”众人一惊,回头看去——曹操竟眯着眼睛爬了起来!
严峻吓得跌坐在地:“是奴才我,给您盖……”
曹操哪听他解释,转身取下挂在榻边的青釭剑,“锵”地一声,拔剑而出。
严峻虽伶俐,毕竟是少年,怎知曹操心术?这时他若拔腿就跑,往人多地方扎,曹操正在“梦中”也不便追;可他敬重大王如天,自以为“获罪于天,无可祷也”,便不敢逃避,爬在地上不住磕头央求:“小的惊驾有罪,求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曹操哪里肯听,凶神恶煞举剑便刺,众侍卫也搞不清是真是假,不敢劝更不敢拦,只能在外看着。典满疾呼:“还不快跑!”严峻这才想起跑来,但为时已晚,刚转过身来,曹操已伸左臂勒住他脖子,紧接着右手青釭剑一送,后心进,小腹出——可怜严峻小小年纪,惨叫一声,呜呼哀哉!
宝剑一抽,死尸倒地,喷出的鲜血溅了曹操一身。众侍卫眼巴巴望着这个白发魔鬼,饶是厮杀汉子也吓得连连后退。曹操却瞅都不瞅他们,青釭剑一抛,倒在榻上继续睡大觉,不多时便响起鼾声。典满手足无措——大帐里躺具死尸,当然得弄出来,可大王还睡着,过去拖尸体,万一大王又要杀他们怎么办?有心高声叫醒又怕惊驾;他睡得迷迷糊糊,不知自己杀了人,万一赖到他们头上,怎说得清?
典满似热锅上蚂蚁般绕了两圈,才稳住心神:“赶紧把许将军、陈长史他们都叫来,快去快去!”
哪还用他们叫?又喊又叫早惊动众人,许褚、陈矫、杨修等接踵而至,见严峻倒在地上,血还汩汩流着,连军帐都染了,不禁悚然;典满一头冷汗向他们解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人敢惊驾,大伙一商量,干脆互相壮胆,齐声呼唤:“请大王醒转……大王醒转……”
“嗯……”曹操这才长吁一声缓缓睁眼,扭脸看见地上尸体,忙爬起身来,“怎么回事?何人杀我内侍?”
群臣尽皆不语——谁好意思直言?
曹操满脸诧异,再次喝问:“何人害我内侍?有刺客吗?”说罢低头,才见自己浑身血迹,恍然大悟,“莫非……哎呀!”他扑在严峻的尸身前,“寡人再三告诫,梦在疆场恐有杀人之事,你这孩子怎还敢近前?无缘无故害你一条性命,此乃寡人之罪也……”他顿足捶胸悔恨至极。
众侍卫交头接耳:“大王梦中杀人之事果然不虚,以后得小心,千万可别靠前了。”
群僚见他自责不已,也便不再说什么。杜袭出班道:“大王乃无意之失,也是这孩子命该如此。国君不必为一介中涓自责。”
“不错。”孔桂赶紧附和,“小小内侍不足为惜,大王若心有不忍,寻他家人赏些绢帛也罢了。”在他看来严峻的死甚至是好事,今后他又可以时时凑在曹操眼前,眼下不失宠,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再不齿孔桂的人这会儿也不便反驳,都点头称是。
“唉!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很懂事,夫人也很喜欢。若非穷困人家之子,焉能阉割入宫?真是命运不济……”曹操抚着尸身又叨叨念念好久,才起身道,“好好收敛了吧,速派人寻他家人,寡人定要重重补偿。”
两军征战没什么上好棺椁,六块板钉个匣子就不错了,曹操又在棺内塞了不少黄白之物,这才准下葬。群臣见大王哀伤,纷纷陪着送葬——想来严峻不过一内侍,死后有此殊荣倒也难得。军事无常不敢走远,就在大营以西寻一山林俨然之地,刨坑埋了。
众侍卫都跟严峻混得挺熟,兔死狐悲难免伤感,有的还掉了几滴眼泪。司马懿却觉此事可疑,但不敢多言,再看陈群、陈矫等都默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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