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家洛忽然提出要家风与自己一起到矿场看看。家风不知这个时候家洛还有心思去看白垩泥矿,虽说有些不了然,但还是与一帮壮丁默默地跟在后面。
很快到了寨子西头的白垩泥矿场。只见平常热闹喧嚣的矿场里,此时却冷清清的空无一人。只有把守大门的老祝头正捧着酒葫芦,斜靠在床上一口一口地灌酒。见家洛等人走进矿场,老祝头头也不抬,自顾喝酒。家洛叹口气,来到池边,然后蹲在地上,用手扣了一团柔软湿润的白垩泥,一边捏揉,一边闷不吭声想心思。
家风让手下一边歇着,走上前蹲在家洛跟前,也从池子里扣起一团白垩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家风,你知道此时我在想什么?”家洛霍然问一旁的家风。
家风摇摇头。
家洛神情抑郁说道:“有句俗话叫做‘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什么叫成事?什么叫谋事?”
家风道:“成事要靠上天垂青,要有机缘,一旦定了的事,那么,就要看运气了。而谋事靠的是一个人的心智和智慧。谋事关乎成败,谋事自然是成事的前提,所谓机缘和上天垂青,不过是看你如何谋事而已,因此,谋事在人,由为关键!”
“有道理。”家洛道。“你知道昨晚土匪来骚扰是为了啥?”
“抢寨子啊,眼下已是秋季,正是收割季节,山里的土匪就要过冬了,当然要抢掠一番啊。”家风道。
家洛冷冷一笑:“看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如果那些牯牛岭土匪仅仅是为了过冬需要,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粮秣,甚至一些银两,大可两不相犯。但是,他们又岂止是满足这杯水车薪呢?你就是把今年的全部收成给了他们,这些土匪还不是照样要来!”
“这我就不大明白了。”家风喃喃自语道。
“直说了吧。”家洛见手下壮丁远远站在一边四处游逛,不由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土匪是冲着这白垩泥来的!不仅如此,那上桃花坞村也觑着咱这白垩泥呐。如果说牯牛岭的土匪是明匪的话,那么,这上桃花坞村那帮老鬼就是暗匪!比起明匪来,他们更可恶!”
乍一听,家风吃惊不小,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说道:“哥,你这是怎么啦?我们两村可是歃血为盟,有过约定,齐心杀贼的?怎么——”
家洛恨恨地说道:“刚才那张虎张豹来咱们寨子购粮买草的,你道这是为何!?”
家风道:“需要呗。”
家洛敲了一下家风脑门,蔑视地说道:“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他们买粮草是假,蛊惑人心是真!他们一是想借买粮秣告诉村民们,大祸临头了,赶快囤积粮草;二是想要通过寨子混乱,好让村民们寄希望于求助他们,然后在明天的谈判桌上争取砝码,与我们在白垩泥开采贩运利益分配上,好达到平分秋色的目的!”
“险恶!险恶!太险恶了!!”不听则已,一听便让家风倒抽一口冷气!他当即从地上跳起,心有不甘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而让他们坐享渔翁之利才是呀?”
“所以为今之计,与其被上桃花坞老张头他们要挟,不如……”说到这儿,家洛站起身来,指着远方水天一色的牯牛岭山脉,忿忿不平地说道:“给他们开个条件,或许更为实在些。”
“大哥,你~你疯啦!?”家风诧异地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家洛,好似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半晌,才回过神来,嗫嚅道:“那~那可是通匪啊!?”
家洛呵斥道:“闭嘴!有你这么说的么!计划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不妨走一步看一步,想他妈夺泥燕口?休想!”
家洛两兄弟回到祠堂,已经是正午时分。远远看见秦铁匠正在祠堂屋檐下的阴影里踱来踱去,看样子他已经到了好一会儿。
潜踪隐迹 第二十一章 半道被截
因为月峨还关押在祠堂后院的一间厢房内,所以,家洛二兄弟不得不暂时回到祠堂。这也是秦氏二兄弟和族老平时举行祭奠、处理下桃花坞日常事务的地方。
祠堂为砖木结构,坐北朝南,三进七开间。历经修整,已有相当规模。阶墀、栏杆、地坪、旗杆石、石鼓、石狮等均为花岗岩筑成。祠堂前进门厅是一座高十来米、宽二十多米的重檐八角门楼。门楼的大小额枋镂空木雕龙戏珠、狮滚球和历史戏文等。门楼后为天井、廊庑。祠堂中进是全祠的正厅,为抬梁式和穿斗式相结合的建筑结构。出得正厅便是花岗石板铺地,占地三百多平米的天井,两边为回廊。如果再往后,便是祠堂后院那一溜灰墙灰瓦低矮的厢房了。
那天介川就是在这个地方与络腮胡土匪决斗的。仅仅是过了一天,就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或许家洛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以至于进了正厅还犹豫着不知该往哪里走。
家风上前推开正厅左首一间厢房门,待家洛和跟在后面的秦铁匠一起进了屋,然后退出将房门紧紧关上。而此时,那些随同的壮丁,则手持刀枪,横眉冷对伫立在祠堂外两头石狮前,森严戒备。
一刻钟后,秦铁匠斜挎一个粗布包袱皮,与面无表情的家洛出现在祠堂台阶上。“给他一匹快马!”家洛一声喝令,一个壮丁赶紧在祠堂对面的马厩里牵出一匹枣红马来,将缰绳递到秦铁匠手中。秦铁匠也不言谢,瞟一眼家洛和他身后的家风后,踩着马镫,十分笨拙地上了马。在家洛、家风及一班壮丁的凝视下,不慌不忙地往寨子外面骑去。
见秦铁匠一骑人马渐渐消逝在一片午后晃眼的秋阳中,家洛与家风返身回到祠堂后院。在关押月峨的那间厢房外停住,透过窗棂,借着柔弱的光线,看见月峨正躺在草堆上,一声不吭的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月峨姑娘,稍安勿躁,你快没事了。”家洛干咳两声,惺惺相惜地说道。昨晚他还一口一个贱人,还欲办她一个通匪的罪名,忽然这个时候,竟换了一个人似的,用一种不可捉摸的口吻对月峨说。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是将月峨作为在押人质,因为她与那两个被土匪邀约上山的人说不定在关键时候还能起作用呢。在这个寨子里,没有他家洛不知晓的事。既然知道就得为自己所用。对此,他已有考虑:一是可以作为与土匪进行交谈的砝码(前提是天灏和介川与土匪有某种联系);二是一捱自己计划不可行时,月峨便是阵前祭旗,稳定村民,鼓舞士气的法宝,可谓一举两得!
自然家风不知道家洛此刻安的是什么心,还以为家洛突发善心。
这时,月峨从草堆上站起来,一晚未眠,面色很是憔悴。见家洛如此说道,只道自己没事了,一边用脚撺门,一边心有不甘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家洛也不理会,扭头径直往祠堂外走去。家风紧跟后面,也不管月峨声嘶力竭大喊声。
到了正厅自己那间屋子,家洛吩咐家风:“去,让他们给后院送点吃喝的,不要怠慢!”说罢,闭目仰靠在太师椅上,再不做声。
一天当中,下午这段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白花花的日头懒洋洋挂在湛蓝色半空中,迟迟不肯西移。炽盛的阳光下,下桃花坞整个寨子更像是群龙无首,除了站在寨子城墙上来回巡视的壮丁表面上看来,还未慌乱松懈外,寨子里已是少有村民活动的影子。
当然,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昨晚闹了半宿的土匪,什么时候还会来掉转头来,突然再次出现?谁也不知道土匪下一个目标会从哪里开始进攻。看到太阳越是缓缓往西移动,村民们就越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而更加惶恐不安。因为上下桃花坞虽说是两姓人家,距离又不甚远,因此,有的村民借走亲戚,已经悄悄开始借故往上桃花坞走亲访友窜门了。临走没有忘记带上值钱的东西。
所有的这一切,尚在闭目养神中的家洛似乎还不知道。而家风则已经听到了几个壮丁相继探来的情况。
“走,让他们走完好了!”家风气不打一,在另一间屋子里又吼又叫,差点没有跳将起来!几次他想推开家洛歇着的屋门,到了门前却犹豫着不敢推,这个时候打扰兄长家洛未必是件好事。他自忖道:真不知道一旦家洛听说此事,会作何打算!?
再说秦铁匠出了寨子,一路往西弛去,渐渐将下桃花坞远远地甩在身后。不一会儿就上了山道。这条山道是通往牯牛岭的惟一途径,所以,在进山之前,秦铁匠还是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后面,见没甚盯梢,便放心大胆地顺着崎岖不平的山路,打马往山的深处骑去。之前,家洛特别交代,一定要防着上桃花坞那帮人,还有那些进山打猎砍柴的猎户樵夫。一路上莫管闲事,总之,快去快回!
由于走得急,秦铁匠根本没有时间回去换身衣服,还是那套铺子里打铁时穿的那身。此刻,人在马上,衣衫破弊,满身灰沙尘土,还夹带着一股铁锈味。手里一根破马鞭儿,也像摇曳的芦花般残碎。走在空寂的山谷,头顶就是一抹白云,一边是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已经荒芜的庄稼。红叶黄花,缀满了秋天的山谷,好一片悲凉不堪的景象。
一个人走在山道上,难免有些孤寂。秦铁匠忍不住唧唧哼哼地哼起小调来:“想人生七十犹稀,百岁光阴,先过了三十。七十年间,十岁顽童,十载尪羸。五十岁除分昼黑,刚分得一半儿白日。风雨相催,兔走鸟飞。仔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便宜。”哼了一回,也觉得无趣。随从胸前摸出一锭十两纹银,细细把看了一番,兀自感叹道:“想不到啊,蜀中无大将,今天我老秦也作一回先——。”“锋”字还没说出口,蓦见百十米远地方,两三个人影如鹰鹞一掠而过,一刹那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
秦铁匠以为眼花,揉下眼睛四下扫去,哪有什么鸟影?紧忙将那锭纹银藏好,若无其事继续往前骑去。拐过山脚处,霍然远出轰轰隆隆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奇%^书*(网!&*收集整理不一刻,冲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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