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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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惊鸿照影-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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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他安抚的笑了一笑,然后走到筝前坐下,素指微抬,划出《战台风》雄浑的音符。

潋却没有动,不带任何情绪的开口:“既然要弹,就换做《思归》。”

我抬眼望去,他却并没有看我,逆着光,微垂着眼睫,表情看不真切。

我在心底长长一叹,转了手腕,反指拨弦,一曲《思归》,便自我指尖,绵延倾泻。

“铛”的一声,是他的“湛卢”出鞘,剑光闪处,蛟若惊龙。

“九重天,意迟迟,手寄七弦桐,挥剑倚天高。四海平,六合收,独醉笑沙场,杯酒酹长空……”

依旧是那一套凤翔剑势,剑意与琴心,依旧配合得天衣无缝。

筝抚到尽处,如天涯霜雪,寂寞无痕。

剑舞到极致,如斯人永隔,思意更浓。

“湛卢”的最后一招剑锋凝定,我指下一曲《思归》恰尽,相视的时分,他深深看我,戴着浅淡的悲哀,于是我本欲带起的微笑,终究是蓦然淡去。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我转头去看,一身华服的天恋公主唇边带着安然深静的优雅微笑,正向我们缓缓行来。

她的身后,跟了一个花白胡子的威仪老者,同样一身华服,眼神锐利如鹰。

潋很快的收了剑,神色如常的迎上前去:“公主和丞相怎么过来了,父皇的身体怎么样了?”

天恋公主对着他一笑开口:“父皇的身体是老毛病了,一时也急不来,如今大战在即,所以父皇可看不惯我们闲着围在他身边,嘱我和丞相到前线来看看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转向了我:“姐姐的筝弹得可真好,从前驸马总是和我说,他的二姐,哦,也就是当今的南朝皇后,一手秦筝弹得天上人间难求,不知比姐姐弹得如何?”

我尚未开口,潋已经笑道:“我二姐的秦筝弹得是无人可比的,义姐虽然隐于世外清心潜修了一段时间,但在我看来,还是远远不及二姐的。天恋,等咱们把二姐接回来了,让她弹给你听你便知道了。”

前来齐越之前,潋是知道我在身份上的顾虑的,于是只告诉众人我是慕容家的义女,因为身世复杂所以一直隐于世人,而由于身体积弱自幼便送往邪医谷修养,每年不过回府探望几次,因此得以躲过慕容家的灭门之灾。

我曾好笑的问道:“身世复杂?究竟要复杂到什么样的程度才需要隐于世人?这样的话,骗谁呢?”

他却只是笑了一笑,眼中有着淡然的笃定:“我只说我自记事起有这么一个义姐,至于是什么样的复杂身世,父母亲从来不说,也不许我们问,不会有人敢置疑的。你也不用怕咱俩太过亲近了露出端倪,灭门之下,谁都会对仅有的亲人看重珍惜,所以当初我要到邪医谷接你的时候,天恋一句话都没多说,还催我尽快启程呢。”

见我没有说话,他又接着道:“纵然猜疑或许免不了,但他们是拿不到真凭实据的,谁能想得到你此刻没有深居紫荆宫凤藻殿反倒是在我身边呢?再说了,我既然敢带你回齐越,必然是有万全把握可以保你没事的,这万全把握里面,也包括了,你的真正身份被知晓后该怎么应对。其实我是并不怕的,即便是他们知道了,整个齐越如今也不会有人敢伤,或者说能伤你一分一毫。我只是因为你顾忌,不想你为难,也是希望万无一失才会这么说,但是你相信我,如今的我,已经有能力护你周全,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收回思绪,微微笑了下,坦然平静的迎向天恋公主,我能感觉到她身后那个老者正目光犀利的盯着我看,可我唇边的微笑如仪,并没有半分破绽。

潋陪着天恋公主和齐越丞相去军营阅视去了,嘱青荇送我回房。

刚一到房中,漓珂便将煎好的药递了过来:“姑娘趁热喝吧。”

我接过,看着她轻声开口:“漓珂,你准备一下,我们尽快离开齐越。”

她半句话都不多问,直截了当的点头:“本就没多少东西要收拾,姑娘想走,随时都可以。”

“宜早不宜迟,就今夜吧,等天黑了我们便走。”我点了点头,略一凝神,重又开口道:“或许我们走得不会太容易,我记得从前漓陌姑娘用过一种名为‘摄魂粉’的药,可以很快使人失去知觉,如今你身上有没有?”

漓珂点头。

我想了片刻,再度开口道:“我还需要一种可以让人立刻致死的毒药,便于携带,服之毙命。”

漓珂从怀中瓷瓶里取出一粒朱红的药丸递了给我,迟疑片刻后还是问道:“姑娘要用在什么人身上,交给漓珂处理吧。”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备着以防万一。”

她看我片刻又问:“我能问问姑娘出了什么事情了吗,这样漓珂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南朝和齐越的战事已经不可避免,而我的身份特殊,留在这里或许会给某些人可乘之机,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我淡淡道。

如今的潋,有了妻儿,有了新的责任与承诺,或许此生都不能再随心所欲的生活。然而,能够与深爱他的妻子一起,相敬如宾互相扶持着过完日后的生活,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其实我是明白的,也明白渺小如我,以微不足道的一己之力不可能改变什么,更遑论平息这场战争,只是,没有亲眼所见,没有试过,我终究还是放不下。

我想起来天恋公主与齐越丞相看我的眼光,对我的身份,他们或许并不是一无所觉,虽然我相信潋的话,这几日相处下来,我也能感觉得出他排兵处事的沉稳老练以及在齐越军民心中的分量,他说他有能力护我周全,并不是信口雌黄,我相信。

然而,终究是不愿意让他为难,也不愿意让自己陷入两难。

“姑娘是想自己服这毒药吗?”漓珂想明白过后,大惊失色,一迭连声的苦劝道:“请姑娘千万珍惜自己,不要辜负了公子的苦心,请姑娘记着答应过公子的诊金!”

我握住她的手,对她安抚性的微笑道:“你放心,我说了只是备做万一,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的,我不会轻贱自己的性命,可也不想自己成了要挟旁人的工具。”

漓珂沉默了一瞬,然后坚定看我:“姑娘不需要用这药,漓珂一定会带姑娘黯然离开齐越的。”

尾声

雪下了整整一月,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直到今日,方才现出些许略略停缓之势。

在这个边远之地的小客栈当中,炭火烧得正旺,并不宽敞的堂前,三三两两的客人围坐在一起,倒也并不显得冷清。

“听说,为了祈祷雪灾平息,来年风调雨顺,皇后娘娘要亲自前往泰山祭天呢。”

“这么冷的天,皇后娘娘还要到泰山为苍生祈福,可真是菩萨心肠,心系黎民百姓啊!”

我微微笑了一下,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她之时,她唇边温定坚持的笑意,那个时候我便知道,这个女子,如有一日真正母仪天下,必然会是这世间仰望的典范。

那个时候,她不避不让的看着我的眼睛,如仪微笑,告诉我——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并不是他的亲姐姐。

那个时候,她唇边的笑意掩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脆弱,告诉——我和他成婚那么长时间了,作为丈夫,他温柔体贴,待我极好,作为驸马,他文韬武略,万般能干,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可是,太完美的,往往都不真实。

她问我,你愿意相信我吗。我会让你安然离开,我可以容忍他有其他的女人,却没有办法容忍他最爱的女人不是我。

我们乔装成男子,顺着她指的方向一路前行的时候,漓珂曾经问我,我们能相信她吗?

我笑了笑,点头。

她连我的身份——这原本可以大做文章的武器都愿意放弃了,我相信她是真的爱潋,也相信以她的聪明,以她对潋的情深,她必然会让我安然无恙的离开,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他心中“最爱”的位置,即便是死亡也不能。

而即便是我赌输了,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为了避忌潋,也断然不会大张旗鼓,在人少的时候,用上‘摄魂粉’,我和漓珂的离开也会更加容易。

当我们最终离了齐越境内,遥遥回望的时候,我知道我赌赢了,也知道她会按她所说的一样,这一生都倾尽全力来爱潋。

“也只有这样的皇后娘娘,才配得上当今圣上啊!”

“就是,咱们的皇上啊,年轻有为,又体恤民情,可真是难得的好皇上!”

南来北往的旅客扔在七嘴八舌的说着。

当年,那一场战争的残酷,那一段以骨作笔、泪当卷、血为墨的历史几乎已经没有人会再提起。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要的,不过是生活安定,丰衣足食,至于那把高不可攀的龙椅之上坐着的人是谁,他们并不关心。

即便已经过了那么久,听到这些,心底依旧是微微的拧着疼意。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当年初闻他自焚于紫荆宫中的消息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反应了,我只记得漓珂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断在我耳边重复,姑娘,你要记着你答应过公子的诊金,你要记着你答应过公子的诊金。

她甚至从邪医谷请来了漓陌,不休不眠的守了我很久。

“姑娘,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等药煎好了,我再给你端上来。”漓珂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的语气听来有些小心翼翼。

我转眸看她,极淡的笑了下,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深隐了沉郁得化不开的疼痛,克制了,掩藏了,却没有想到,仍是泄露在熟悉的人眼底心中。

或许她与我一样,很早便知道了,有一些伤痛,有一些爱恨,存在过了,就如同融再血里的毒,惟待浮华掠过,至死方休。

所以,她才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吧。

我们没有定居在某处开医馆,而是三山五岳的远行,做最普通的游医,连姓名都不需要。

纵然知道渺茫,可毕竟从未放弃过这样的希望,或许有一天,在这世间某个未知的地方,我们会碰巧再遇上那个缓带青衫的男子,又或者说,我宁愿不要这样的相遇,我之期望他过得好,从此远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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