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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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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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可知此事?”

“直到今天早上,太皇太后才知道皇上外出狩猎了。”

一定又是韩嫣的主意。窦婴在心里想。他端起酒爵,一饮而尽,从胸中吐出一股闷气。

对韩嫣的为人,窦婴不大了解。新政夭折太快,他作为丞相还没有来得及对皇上身边的人进行考察。韩嫣当陪读时,卫绾任太傅,他只听说韩嫣常常与皇上同榻而卧,相交甚好。他曾和卫绾有过书信往来,在谈到皇上身边的近臣时,卫绾尤其担忧韩嫣。现在看来,卫绾的眼光没有错。取悦于上,乃奸佞所为也。

是的!不管太皇太后如何专权,她的每道旨意,都必须经过皇上这一关才能宣达朝野。只要皇上还在未央宫里,新政就一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这一点皇上应该明白啊!

令他不解的是,皇上就算要韬光隐晦,也不必私自外出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太皇太后会不会一道懿旨,让先帝的其他皇子取而代之呢?要知道,先帝还有十三个皇子呢!更何况那个刘安,每年进京朝觐,都要赠予太皇太后厚礼。

窦婴忽然觉得,事情远不像想象得那么简单,他的心就惴惴不安起来,向严助劝酒的速度也明显迟滞了。

不过,窦婴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臣,他把东瓯国求援的事情看做成皇上重掌朝政的良机。这事不仅能彰显大汉的国威,尤其能为皇上施展雄才提供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早已不在朝堂的现实,朝外面大喊一声:“笔墨伺候!”

这声音让严助吃了一惊,疑惑道:“大人这是……”

“老夫有话要对皇上说。”窦婴仿佛又回到新政开局的日子。

当府令呈上笔墨的时候,他的目光又黯淡了,叹道:“唉!老夫早已不在朝堂,何必多此一举呢?”

严助怎会不理解窦婴的心境呢?在野言政,非有胆识和勇气者不能为之。但严助更多的是感动,为窦婴心系天下社稷而感动。

他向府令使了个眼色,然后亲自从砚边拿起笔,饱蘸墨汁,双手捧到窦婴面前,那一腔热肠都在这行动中了。

“大人!写吧,想说什么尽管说,下官一定亲手转交给皇上!”

“依大人之见,这奏章老夫写得?”窦婴看着严助。

“写得!”在窦婴接过笔的时候,严助顺手铺开绢帛。

“好!既然大人这么说,老夫就一吐为快!”

窦婴俯下身体,略思片刻,心绪就如滔滔江水都倾注在洁白的绢帛上了。

臣窦婴昧死上疏皇帝陛下:

臣闻君者仪也,民者景也,仪正而景正。君者槃也,民者水也,槃圆而水圆。君者盂也,盂方而水方。君射则臣決。楚庄王好细腰,故朝有饿人。故曰:闻修身,未尝闻为国也。先帝大业未竟,中道崩殂,大汉国运,社稷安危,系于陛下一身。

陛下正当盛年,大略在胸,奇伟俊貌,圣光耀之四海,圣威及于九域。当善班治人,善显设人,善藩饰人,善生养人,四统者具,四海归之。然则,今陛下偶挫其锋,而合光息锐,何负于先帝重托,何失于群黎之望。今闽越狂傲,无视朝廷,擅兴兵戈,东瓯告急,臣祈陛下,吊民伐罪,以安四邦,恩惠九州。延宕犹豫,则大汉圣威危矣。

臣以尘埃之躯,而直谏圣听;以垂老之体,而萦怀社稷。放言狂语,罪在不赦。然臣忠贞刚直,天日可见。

窦婴一边写一边感慨,严助在一旁欷殻Р灰选R黄窗眨ρ舻挠嚓痛用磐馊鹘矗湓诰畈稀�

两人都有些微醉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三十三章 柏谷历险镌足痕

当卫青回到刘彻身边时,已浑身是血。他已分不清楚,这血多少是来自于那谷底的野猪,多少是来自于自己的创伤。

回想起刚才人兽相搏的一幕,他心底忽然生出后怕……

也许是山中日迟,柏谷的禽兽们便也慵懒了许多,太阳移到头顶,山林仍然沉浸在一片静谧的安详中。刘彻看着身边的韩嫣和卫青,心中不免有些焦躁:“今日怎么了?为何此时仍无猎物出现?”

话音刚落,就听见天空传来雁鸣。一群大雁挥动着翅膀,自南向北从河谷上空飞过。在刘彻身旁的韩嫣,不待他人张弓,就已箭矢离弦,刺破谷中雾霭,直上云天。眨眼间头雁一声哀叫,就跌落地面,折翅毙命了。人群中顿时一阵欢呼,但未等大家从兴奋中回过神来,就从对面坡上传来惨叫声,眨眼间,一幅惨烈的场景就展现到众人面前。

那位拾猎物的骑手被丛林中冲出的野猪叼在口中,来回撕扯,瞬间成了一个血人。野猪尖利的牙齿插进骑手的脖颈,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韩嫣的眼里顿时充满惊恐之色,手中的弓箭也掉落在草丛中。紧随其后的卫青感觉到韩嫣的不对,忙问道:

“大人怎么了?”

韩嫣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指着前方。此时,卫青也听到皇上喝令射杀野猪的声音。但还是晚了,眼看野猪就咬断了骑手的脖颈。大家更担心的是,一旦野猪扑过谷来,会危及皇上。

说时迟那时快,卫青高大的身影飞快地从人群中窜出,直扑到野猪面前。他伸出一双铁扇般的大手,用力地掰开了猪嘴,将那骑手从中抢出。

到口的美食被夺,野猪狂怒起来,它立刻向敌手发起进攻。卫青一个迅疾转身,闪在野猪身后。趁野猪失去目标、茫然四顾之际,他“嗖”的一下骑上了猪背,一只手揪着野猪的耳朵,一只手握成碗大的拳头,狠狠地向野猪的眼睛砸去。不用片刻,那两只凶狠的猪眼便被凿成了深洞。

野猪疼痛难忍,扭动着庞大的身体,试图甩掉卫青。卫青顺势跳下,抓住野猪的后蹄,在空中旋转几圈,最后用力抛向谷底。只听那沉闷的落地声在山谷间响起,那野猪便口喷黑红色的鲜血而气绝了。

当卫青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他才觉得在刚才的搏击中,身上、手上被野猪咬破数处,隐隐作痛。他喘了一口气,转身去看那骑手,早已没有了气息。在他周围,骑手们张弓围成一个圆形。这时候他才明白,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已经过去了。

现在,他跪在皇上的脚下,他的豪气、勇力,迅速被童年起就伴随他的卑微所取代。

“让皇上受惊了,臣罪该万死。”

在卫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上猪背的那一瞬间,刘彻直觉得浑身燥热,血脉贲张。他似乎看到了挥舞长戟的灌夫,看到了追击匈奴的李广。

他断定眼前这个年轻人将来必会成就让大汉扬威四方的辉煌。他俯下身体,轻轻地托起卫青的双臂,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就飞上了眉头:“此等英豪,倘不纵马疆场,岂不可惜?回京后,朕就封你为建章监!”

卫青心中霎时涌起不尽的惶恐,久为奴仆、看尽人间冷暖的他面对至尊至贵的皇上,竟然一时茫然失措。如果不是韩嫣在一旁提醒,他也许会一直就这样木然地站着。

他此时的心境也很复杂,自从跟随皇上来湖县的那一刻起,他就想着要不要将自己被绑架的实情说出来。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姐姐。

当初平阳公主送姐姐进宫的时候,家人都以为她从此将结束卑微的命运,可大家没想到,那未央宫的每一块砖石都是染着血腥的。

他们更不曾想到,美貌也会成为“罪过”。皇上身边的女人太多,一个个明争暗斗,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姐姐生就一副善良的性格,如何应付得了呢?果然,皇后迁怒于他,因此才策划了这次绑架。

现在,皇上就在身边,但他却没有这个胆量,他怕弄不好反而会给姐姐带来灾难。不过,无论怎么说,今日与野猪的搏斗,他给皇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希望这不是第一次,这样他就会有机会去保护姐姐。

太阳渐渐下落,一个年轻的生命永远地长眠在青山碧水间。骑手们望着野草丛中堆起的一座新坟,久久不愿离去。

这情景让刘彻心中颇为不快,他对着马队大声呵斥道:“如此怜生惜命,还能驰骋疆场么?”他心里生出对游猎的厌倦,萌生了返回京都的念头。

“朕明日就回去,朕离开长安太久了。”二十多天来,他第一次以皇上的身份对韩嫣说话。

“既然皇上已不再借平阳侯的名义,那要不要派人去湖县通报一声,让他们来迎驾呢?”

“不必了!朕早已说过,不想让地方知道朕的行踪。”

“今日天色已晚,臣暂且为皇上觅一住处,待明日拂晓臣等就护驾回宫。”韩嫣说罢,就对身后的骑手们下达了出谷的命令。

一弯新月孤独地挂在山头,柏谷溪水旁的马蹄声衬托出夜色的宁静。约酉时时光,他们在离谷口还有二里的山腰看到了幽幽的灯光。韩嫣喝住马队,只带了一名骑手前往打探。登上高坡,借着弯月微弱的光,韩嫣发现这是一个沿着河谷散落的村庄。

村头一家的灯火亮着,韩嫣上前轻叩门环,有一老者开门,一双眼睛紧盯着韩嫣,警惕地问道:“请问客人从何处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韩嫣道:“我们是游猎者,因天色已晚,想在贵处借宿一晚,讨口水喝。”

老者围着韩嫣转了一圈,见他佩剑带弓,猎装裹身,才相信近日来有一队游猎人马纵横湖县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于是他说话的口气突然冷淡了。

“没有水喝,正有尿等着你等饮用呢!”

官至上大夫,平日不离皇上左右的韩嫣何时受过如此奚落呢?正待发作,却见从屋中出来一位银发老妪,埋怨夫君不该如此与客人说话。

她笑着对韩嫣道:“夫君年迈,说话不免失礼,还望客人见谅。不知客人有几人投宿?”

“连同主人在内约有数十骑。”

“敝舍虽小,却也有十数间干净房舍,客人若不嫌弃,尽可叫你家主人来住。老身这就吩咐下去,为客人操持饭食。”

“如此便多谢了。”韩嫣遂转身去向刘彻汇报。

听着韩嫣的脚步渐远,老者掩了门道:“你老糊涂了?这些人晚间来访,又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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