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古训更让人记忆深刻的是这块壮山河璧的价值。五十年前,波旁城巨富拉赫家曾经用二十五万金币收藏了这块璧,但是后来拉赫家触怒王室,举家被抄,唯独不见了这块玉璧。传闻这块玉璧已经失踪,数十年来留给世人的只有画影图形而已。
蒲力直勾勾地看了一会儿壮山河璧,嗟叹一阵,终于还是抬头对君悦道:“可惜我蒲力爱莫能助。”
君悦接下去的一句话,差点让蒲力跳到房梁上。
“国主让我传一句话,莫忘了苏曼将军府之事。”
蒲力不是记不得当年云镜南诛杀红雪之事,而是真的忘了。事隔许久,他借着那次机会青云直上,其间又不知遇到多少坎坷。在他的心里,那只是万千坎坷之一,早已淡忘。
“你还知道些什么?”蒲力问道,眼中已现杀机。
君悦直迎上蒲力的目光,道:“国主的话我已一字不漏地传到,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知。”
蒲力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君悦又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卡,放在“壮山河璧”旁边,道:“国主还说,自上次伊枝之乱后,蓝河重建家园,百姓安居乐业。公国上下,不敢忘当年西征军护佑之功。这二十万金币,权当报涌泉之恩的一滴水。”
蒲力已无话可说,将金卡与墨玉璧收起。
君悦看着他将礼物收起,这才松了一口气,垂首行礼,最后问了一句:“国主让我带一句话回去。敢问大人将怎样平息王上的怒气?”
蒲力象一只被摆弄得筋疲力尽的老鼠,有气没力地道:“告诉大公,王上正立志外图,绝不会让国内动荡。伊枝外族只不过是王上想利用的一把刀,既然他们已经灭族,王上绝不会因为这样一把本就不锋利的刀迁怒蓝河。”
“小人告退。”君悦拱手倒退着出了蒲府,他的表情比进来时轻松多了。
*** 德德是个天性善良的人,他将青蛾和小德带到布鲁克城,住了很久。
他很感激云镜南,感谢这个既是主人,又是兄弟,更是恩人的朋友。虽然早已得到伊枝人被驱逐的消息,但他还是没回阿南要塞。
有云镜南在,他不怕那些仇视伊枝的厥奴人。但他也不想和他们起冲突,等到过一段时间,众部落对伊枝的仇恨消减之后,他就准备回要塞。古思虽然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但他不觉得这里是他的家。
家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同,对于德德而言,云镜南在哪儿,哪儿就是他的家。
不急着回要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德德听说那一仗打得很惨,而战场离要塞只有几百米远。“不能让青蛾太过伤心,那毕竟是她的娘家部落啊!”
伊枝部战败的消息他已告诉了青蛾,但却改编了一些:“术沙听说阿南的援兵来了,带着族人往恩山迁徙。”
青蛾也不想急着回要塞,原因是小德。由于长期在草原上生活,青蛾看怕了部族间的仇杀,她想让小德留在布鲁克城,跟着王朝人多学些文字,以后无论是留在王朝还是经商都好,就是不愿意让小德再舞刀弄剑。
所以,德德的日子还算好过。
当然,这是在今天之前。
他刚从宫里回来。
那是素筝女皇在布鲁克城的居所,原来是布鲁克军的879 骑兵团军营。大家习惯把那里称为“布鲁克行宫”,因为素筝女皇真正的皇宫应该在王城。
德德想起刚才的情景就额头冒汗。
……
“德德,你这是第几次见我了?”素筝坐在座位上,一脸冰霜。
德德在心里认真地数了数,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答道:“陛下,这是小人有幸第三次见您。”
“你是不是记错了?”素筝淡淡地道。
德德又数了数,肯定地道:“是第三次。”
“如果你真是记错了,那倒有情可原。但你如果是在撒谎,你知道欺君之罪的后果吗?”素筝仿佛吃定了德德。
“知,知道。”德德只觉得整张头皮的毛孔炸了一下。在王朝,欺君之罪要处以极刑,而且是极刑中比较惨的那种,就是腰斩。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听说过某个囚犯被腰斩之后一时不死,用自己的血在刑台上连写七个“惨”字的骇人故事。
他抬眼偷偷看了看素筝,见她正在摆弄桌上的茶盘,心中稍宽,下定决心道:“是三次,陛下。当然,还有几次,我远远地在人群中瞻仰过圣容,但那不算正式接见。”
德德给自己留了个活结,然后再偷偷看了眼素筝,见她的手离开了茶盘,正用手指摸着茶杯,于是又补了一句:“我有幸见过陛下三次,可是我的老婆却见过陛下五次,至于我那个还不懂事的小德,就只见过您两次。得蒙陛下召见,那是我们一家天大的荣幸,德德每一次都牢记在心,不敢忘记!”
素筝还是没有说话,但却拿着茶杯站了起来,向德德走过来。
“德德,你是个好人,你骗我肯定是因为你承诺过什么。”素筝向德德递过手中茶,悠悠道,“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茶里放了点砒霜,不多,就一点,也许喝下去也会没事。如果你的记性不够好,我也许会把它赐给你。”
奇书网德德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看着茶水,畏惧地向后缩去。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对女皇忠诚。其实,很多事情我已经想起来了。”素筝公主冷冷地看着德德,“这茶杯不重,可是我没有耐心端那么久。”
“都想起来了?”德德怀疑地问道,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背弃承诺的。
“嗯。”素筝点点头,她的脸很平静,但内心却已翻江倒海。德德刚才这一句话,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大家确实在瞒着她很多事。
德德彻底崩溃了,他双手合什,向天诉道:“主人,不是德德背弃承诺,德德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可不想这么早就弃他们而去。而且,陛下什么都知道了……”
“快点!”素筝公主不耐烦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德德只觉得全身什么都吓软了,包括他的嘴,也包括他的意志。
素筝公主满意地转身回座,将杯中茶呷了一口,静静地听德德罗里罗索地讲故事。
不久以后,她的脸色就变得惨白。
“天啦,我原以为我这一段脑子里窜出来的东西都是梦境,原来竟是真的!”
她不知该轻松还是难过。作为古思的妻子,她一度为自己“梦”中挥之不去的云镜南而自责,也为梦境的真实感到可怖。可是现在,一切竟是真的!
……
“德德,你去吧!”素筝觉得疲惫至极。
德德如释重负,内疚地退出行宫。
“混蛋,全是混蛋!”素筝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碎成数十片。
正如她的心。
*** 这段时间,是云镜南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至少他自己又这么认为了。
人容易满足并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忆灵不再提他肩上的咬痕,那就说明她原谅自己了。只要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而不是被水裳拧着耳朵提起,什么样的日子都堪称幸福。
“我真的是很幸福,呆会儿可别忘了和阿灵去山下打猎。”云镜南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耳朵,出于对水裳的敬畏,也出于对目前幸福的珍惜。
想着想着,他已来到长山脚下。
忆灵站在那儿,长裙带风,脸上的小酒窝含着笑容,几乎把云镜南看得痴了。
“你来啦!”忆灵看上去很开心,“到我的马上来,一起去看日出。”
“噢。”云镜南应道,却没有动。
有时和忆灵在一起,觉得好傻,是那种心甘情愿的傻。就好象两个小孩摆家家,那种开心发自内心。
忆灵见他一副痴痴的样子,嫣然一笑,跨到云镜南的马上,自身后搂住他。
东面的日头还未出山,但金黄色的光辉已透出山坳。不甘退却的夜幕依然保留着墨蓝色,夜与昼的交接处,是紫色的霞光,诸色布满天穹,绚烂异常。
云镜南跨着无鞍马,放开缰绳,背后软香依身,轻握着忆灵的手儿,晨起的清新空气,使他如同进入另一个梦境。心中只想,前方的太阳迟些出来,让这个浪漫的时刻多留一会儿,再留一会儿。
忆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静如水:“阿南,我们永远留在这里,一生厮守,好吗?”
“好。”云镜南不假思索地道。
“你发誓!从现在起,一步也不要离开我。现在就发誓!”忆灵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
“我……”云镜南认真起来,他意识到忆灵不是在开玩笑,“我会回一趟草原,那里还有一些事没办完。”
忆灵嗔道:“就知道你又在骗我。老实说,如果一辈子只有我们在一起,你会不会烦?”
云镜南笑道:“就算我一辈子呆在长山,不是还有那么多公国臣民和我们在一起吗?”
“那就是会烦了。”忆灵失望地低下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想。”
“是什么?”
“和我最心爱的人在一起,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们两个,从黑发到白发,就这样过一辈子。”忆灵无比向往地道。
“那会闷死的,”云镜南心道,“不过,如果是和阿灵在一起,可能也不会那么闷。”
忆灵见他不说话,又道:“我知道古思是你的好朋友,你不可能不回东边。那我让你另外再发一个誓好了。一辈子都对我说真话,好吗?”
“好。”云镜南举起一只手掌,镇重地道,“如果我对阿灵说假话,就……就任凭阿灵处置,绝不反悔。”
“那么,我要问你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只爱我一个吗?”
在这一瞬间,千万道金线洒向大地。
云镜南原以为,日出之后便是睛空万里。可是,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一切都改变了。
太阳从东面升起,光辉直射在云镜南的后背上。可是,他却觉得一阵阵发凉。
忆灵离开了他。
“我一生都不会再见你。”
这就是对他违背誓言的处置。
云镜南本可以申辩,可是他自己也在怀疑:这个处置好象是公平的。
“我没有骗阿灵,我心里只想爱她一个人。可是,我是否骗了我自己?我真的在睡着的时候叫阿筝的名字吗?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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