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那倒也是,我那姐姐要是知道是你代替了她,还不知是喜是悲呢!”立青感叹。
立仁调离上海,任江西剿共总司令部情报中心少将主任,临行前,来向立华告别。立华此时已跟董建昌生活在一起,收养的孩子取名“费明”,已长成三岁。
“怎么叫费明?谁起的名字,这么怪!”立仁问。
“老董起的,费解的费,明白的明。”立华说。
“这名字,对立统一呢!过来!费明,让舅舅看看!”立仁一把抱过了小费明,感叹道:“太快了,这孩子,转眼就三岁了!”
立华听说立仁调到江西“剿共”,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哎!你们哥俩还真的刀兵相见了……”
“不那么直接,我主管情报侦缉。”立仁说。
“那有什么区别?”
“咱家出了个立青,委员长还能这么信任我们,已经是万幸了!”立仁有点沾沾自喜。
立华冷冷地说:“你是在说你自己,不包括我。我对‘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有异议!”
也许是命运的巧合安排,原先黄埔三期六班的军官生范希亮、汤慕禹、吴融,都被派往江西执行“剿共”。而被“剿”的“共”方,其中就有三期六班的“赤匪”,红三军团九师师长杨立青。
范希亮此时担任师长,汤慕禹任师参谋长,吴融任团长。三个人都为人生道路的际遇感慨,在一起喝酒谈心。正在尽兴当中,黄埔的老长官杨立仁赶到,三人不由又是一喜。可是立仁并没有融入到久别重逢的喜庆当中,而是很严肃地把范希亮从酒店叫出,同范希亮谈话。
“我的人告诉我,你范师长几年前曾经和我弟弟立青有过一段特别的日子,你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立仁问。
“怎么?你在怀疑我?”范希亮不满道。
“不是怀疑,我只是想弄清事实。那一仗,你的团打得很好,可蹊跷的是,你这个做团长的却整整失踪了八天。这八天你都在哪儿,又做了些什么?”立仁不阴不阳。非*凡*论*坛
“不是像你杨主任想象的那样!我可以说,我范希亮始终保持了一名军官的荣誉。”
“那就是说,你承认你曾有被俘的经历,我没理解错吧?”
“没错,你走投无路的弟弟,利用了我的电话线,与我豪赌了一场。”
“我要听具体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要遗漏,尤其是他为什么会放你。”
“他可不是放了我,你那弟弟从不做吃亏的买卖。”范希亮把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就这么回事,那些药品物资都是我老范自家掏的腰包,没动用一个子儿的军费,不信你可以去查!”
立仁深深地沉陷在范希亮的叙述中。
“杨主任,我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范希亮说。
立仁笑笑:“噢,没什么。立青他的伤没什么大的妨碍吧?”
范希亮略感意外:“应该没问题。”
“此事你范师长不必再向外人说了。这件事,你就当我是作为一个哥哥,在打听自己的弟弟。”立仁对范希亮说。
第十八章
…18…
在左倾错误路线的指挥下,红军第五次反围剿战斗损失惨重,遭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败。仗是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不得不执行十万红军的战略大转移。按照上级指示要求,林娥所在的政治保卫局三处,随中央纵队开拔转移,瞿恩却被留下来坚守。瞿恩的警卫员气愤地说:“这不公平,凭什么不让咱跟着大部队,把咱当包袱扔下来?”
“不要再说了,你才多大点儿,懂什么?我昨晚在告别会上都怎么说的,这是历史的命运!跟整个红军前途相比,个人命运已经不重要了!”瞿恩表现出对党的绝对忠诚。
说话间,林娥气喘吁吁地奔跑而来:“瞿恩,怎么回事,我刚刚听说!”
瞿恩按住了妻子:“没什么。”
林娥眼泪下来了:“为什么你不在大部队名单里,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不要这么说,没把我怎么样,只不过是变化一下环境而已,总得要有人留下来坚守吧!”
“我们还能见面吗,瞿恩!”林娥含着眼泪。
“林娥,任何时候我们都得有信念,我们因信念而爱,因信念而结合,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把我们分开!”瞿恩虽然表现出极大的克制,但忍不住还是有些悲伤。
谁也不会料到,这一别,竟成为他们的永诀……
董建昌躺在藤椅上看报。立华牵着小费明在卧室外探进头来:“我还以为你没起床呢!”
董建昌抖着手上的报纸,说:“看来立青他们的红军前景不妙呀!”
“我已经基本不相信铅字了。”立华不以为然。
“不,这一次不一样,打个对折,再除上二,老蒋的战果依然可观!”董建昌说,“湘江之战已经绵延到广西境内,桂系的战斗力很强,尤其是那些土著民防。”
“报上说,广西民防俘虏了一万多红军,这数字可靠?”立华不相信。
“白崇禧号称小诸葛,此人做事向来严谨。一万多人可能言过其实,但七八千人总是有的。”
“我不懂军事,我只关心我们家的立青可别出现在被俘名单里!”立华为立青揪着心。
“这就难说了,战争充满了偶然性,什么样的稀奇古怪事都可能发生。”董建昌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在立华听来,总感到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漆黑的雨夜中,吴融带了两名骑兵卫士纵马而来。迎面碰上一个排的白军举着火把,押着五花大绑的两名红军。吴融一看,勒住了马。
“报告团长,二营六连在林子里抓住了三名赤匪,其中一个估计是大官,带有两名警卫,他的腿不好受了伤,我们正拿担架抬着呢。”白军向吴融报告。
吴融下了马,走到担架前,掀开雨布,忽然像是被电触了似的,立正敬礼:“瞿教官!我是你的学生!”
担架上抬着的正是吴融的黄埔教官瞿恩。原来留守下来的瞿恩在战斗中负了伤,被敌人抓获。瞿恩看到是吴融,笑笑:“我记得,你是黄埔三期六班的,名字是不是吴融?”
“是的。”
“还真遇上了熟人。有水没有?”瞿恩艰难地想从担架上爬起来,被吴融一把摁住。问部下:“谁带了水壶?”一只军用水壶递了过来。瞿恩坐起来喝了两口,对吴融说:“送过去,让我的两个警卫员也喝点!”
瞿恩喝完水重新躺下,盖上雨布,对吴融说:“送我到该去的地方!”吴融一挥手:“下山!”
一行人举着火把,冒雨行进。一名白军军官凑到吴融面前,问:“团长,他是什么人?”
“给我伺候好了,此人东征打惠州是党军功臣四团的党代表,委座都对他敬重有加!”吴融大声地说。
长征贵州途中,军委三人小组研究决定,让立青的红三军团九师奔袭遵义,召立青到红军总部下达这一命令。
在总部临时伙房,立青遇到了正在拿着饭盒到桶边舀粥的林娥。林娥告诉立青:“瞿恩在赣南被俘了。”立青听到这一消息,先是一阵极度痛苦,继而气得大叫大嚷起来。
林娥向四周看去,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俩,便劝立青不要这样,让人听了影响多不好。
“为什么不能叫?我就是要叫给他们听听,把一个残疾人丢下来打游击,亏他们能做得出来!”立青说话声音大得吓人。
“冷静一点,立青!”林娥虽然心里也有想法,但她还是表现出极大的克制。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不移地相信党,这是瞿恩对她的一贯教导。
远处有人在喊:“杨师长,快,首长要见你!”
立青难过地看着林娥,转身而去。
林娥端着手上的饭碗,泪水拌着米粥往嘴里送……
蒋介石听说抓住了瞿恩,亲自安排由立仁和范希亮做他的工作,劝其投降。因立仁和范希亮都与瞿恩一起在黄埔呆过,想通过黄埔的关系,打开缺口。尽管范希亮对这一安排很不乐意,但既是校长安排,作为黄埔的学生,只能服从。而一贯心理矛盾复杂的立仁,虽然明知劝降瞿恩比较棘手,但迫于蒋介石的压力,也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勉强应付。
在范希亮的师部,范希亮特意设了一桌酒宴,请黄埔老教官瞿恩入座,立仁和范希亮陪坐左右。
“你们喝呀,别管我。老范知道,我在黄埔就滴酒不沾。”瞿恩说。
“在这一点上,瞿教官与校长同一习惯。”立仁话中有话。
“何必扯上他呢?性相近,习相远,我和蒋介石是两条道上跑的车。”瞿恩很不高兴提到蒋介石。
“可是校长对你颇多好感呢!我听侍从室的人说,听到你的消息后,校长首先想到的是他与你在惠州城下的那次谈话。”
“是吗?都多少年了,我早就忘了这些了,只记得立青说过的一句很有趣的话……”
“噢?”立仁一怔。
范希亮也兴趣盎然。
“立青是个性情中人,他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拉屎也要离他八丈远’!”瞿恩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范希亮嘿嘿地也笑了。立仁皱皱眉,以冷冷的眼神看着瞿恩。
见范希亮笑完走开,立仁同瞿恩靠近距离:“瞿教官,有句话当着第三者,我不太好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瞿恩说。
“是这样的,你们瞿家,和我们杨家有着特殊的关系。”
“你指的是什么?”
“你留在上海的孩子。”立仁说这话的时候,注意瞿恩的反应。
“噢,你知道我有个儿子丢在上海了?”果然,瞿恩显得有点吃惊,问,“他现在在哪儿?”
“我妹妹已经收养他四年了。孩子非常可爱,你想看看他的照片吗?”立仁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瞿恩面前。
瞿恩慢慢地拿起照片。只见照片上的立华与四岁的小费明相偎相拥,十分亲热的样子,不由地眼睛有点湿起来。
“我妹妹不能再生孩子了,她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儿子,非常爱他,我猜想这其中的爱不是一份,而是两份,双重的。”立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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