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副科长大刘连连点头,望着派出所长问道:“顾所长认为窃贼是男是女?”
“从脚印判断,估计是个一米六五左右身高的男子。”
“那就不对了:药房和院部共有四十三人,其中女性二十八人,都应排除;另外十五人中,没有一个身高一米六五、穿三十八码鞋的!”
保卫科长想起了什么,说声“稍等”,去隔壁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大声道:“还有一个佐证,我向后勤科了解过了,我们部队发的跑鞋是军用产品,而现场提取到的跑鞋是上海产的民用产品,因此肯定不是内盗。”
派出所长还想说什么,但刘斯勋比他先开了腔。刘斯勋的观点也是认为应当排除内盗。他的理由是:7801医院都是军人,又是新组建的单位,和地方上基本没有联系,而盗铁克里那两瓶药水的动机,无非是给人治伤骗取钱财,医院的人即使有这种动机,也无实施的条件,所以,不会是医院内部人员内盗。
一个刑警说:“如此看来,这个窃贼说不定是个江湖郎中一类的角色,或者是和那类人有密切关系的?”
“有这个可能。”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议,众人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会不会有江湖郎中看中了铁克里的药水,想购买遭拒绝后而一直盯着老汉,得知他送来7801医院后便下手行窃?
刘斯勋于是以专案侦查组组长的名义作出决定:立即派人去向铁克里老汉调查。
调查结果和案情分析会推测的可能竟然部分吻合:铁克里称,确有一个绰号“黄鼠狼”的人向他提出过购买那两种药水。
消息传来,专案组诸君大喜,马上决定将“黄鼠狼”作为重点嫌疑对象予以调查。
“黄鼠狼”名叫季宝君,汉族,四十一岁,和铁克里老汉同为巴拉坎大队社员,铁克里在第一生产队,他在第三生产队,两村相隔三里地,这在新疆算是近的。季宝君自称是“将门之后”,说他的祖上是清军大帅左宗棠手下的一员参将,当年随左大帅进军伊犁抗俄时,负伤致残而留居当地,娶妻生儿,就有了他这个后代。此话真伪因年代久远自然无法考证,但季宝君家里确实挂着一柄三尺古剑。
季宝君出生于1929年,其父是个跑单帮的商人。当时,中苏边境线上两国边民出入境频繁,季父常去苏联境内做生意,季宝君自幼跟随其旁,至十几岁时已成为一个“老江湖”。解放后,人民政府对出入境作了严格限制,季宝君不能出境从事“国际贸易”了,就一面种地,一面进行“国内贸易”。后来搞了合作化,他不能做生意,又受不了一年到头的耕耘之苦,遂经常外出,卖假药做神汉,兼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由于季宝君个头矮小,容貌狠琐,为人刁钻,狡猾阴毒,又喜偷鸡,同大队社员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黄鼠狼”。
铁克里老汉有祖传秘方配制的“长肉水”、“生皮水”,在巴拉坎大队乃至吉也克地区算不上一个秘密。早在四五十年前,附近有人生疮、烫伤、烧伤或是打猎负伤了,创口溃烂,难长皮肤,都求到铁克里门上,送一份薄礼,讨一点药水,治愈后再登门谢一次。季宝君本人也曾三次向铁克里求取药水治过伤,并陪一个外地狐朋狗友登门讨过“生皮水”。也许他认为铁克里的药水可以给他带来财运,两年前他曾去找过老汉,提出要购买铁克里的秘方,让老汉开个价钱,遭到了拒绝。后来,季宝君又多次去铁克里家,说如果不肯出让秘方,那就卖给他配制好的药水,让他走街串乡去“为人民服务”。或者由他把药水拿去“为人民服务”,所得钱钞和老汉分成,都被铁克里回绝了。
半个月前,季宝君患了感冒,在家躺着,高烧达四十度。他孤身一人,无人照料,7801医院的巡回医疗队在上门诊疗时发现后,即和生产队商量解决方案。生产队愿意承担部分费用,把季宝君送进了78O1医院。季宝君入院三天后,被发现患了肺炎,于是转到内科住院病房,一连挂了七天盐水,方才转危为安。目前,他还在7801医院观察。据铁克里反映,昨天他去医院送药水时,曾在大门口碰到“黄鼠狼”。“黄鼠狼”得知他是把两大瓶浓缩药水送给解放军时,惋惜得“啧啧”连声,直翻白眼,还用嘲讽的语气问铁克里“是不是想当一名老兵”。
上述情况,自是疑点,专案组决定把侦查触角伸向季宝君。经商议,先开展外围调查,一查查下来,疑点增加了——季宝君身高一米六五,穿三十八码鞋。
昨天下午,去镇上购了一双崭新的三十八码解放跑鞋,正是现场发现脚印的那个牌号。
与他同一病室的三个病人都证明他昨晚不在病房,直到早晨七时许方才回来,一脸疲乏,倒头便睡,显然一宿未眠。值班护士也证明早晨量体温时没见到他。
刘斯勋鉴此情况,果断决定当面讯问季宝君。
当天午夜时分,已经躺着的季宝君被叫了起来,带进了医院保卫科。办公室里,坐着刘斯勋、大刘和一个刑警。其他专案组成员,坐在和这间屋子连通的隔壁办公室。保卫科长带一个下属去季所住的病房搜查了。
大刘担任主审,他不温不火地招呼季宝君坐下,递给一支香烟,然后问道:“季宝君,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季宝君抽着香烟,摇了摇头:“不清楚,正要请教哩!”
“你的病好了吗?”
“早好了!我要出院,可大夫不让。”
“好了就可以随便乱窜,夜不归窝了?”
季宝君一惊:“夜不归窝?这是什么意思?”’“你昨晚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就在病房里睡觉。”
“睡觉?好的,这事儿等会儿再谈。唔,听说你昨天买了双新跑鞋?”
“是的。昨天下午闲着没事,我上镇去了,走过供销社,见有跑鞋卖,就买了一双。”
“鞋呢?”
“丢了!”
“丢了?”
“可不是吗,下午刚买回来,搁在床头,一会儿回来就没了!”
“当时怎么没人听你说起过?”
季宝君笑笑:“一双鞋嘛,丢了就丢了,咋呼什么?让人笑话,又没派头!”
这时,一个刑警递了张条子进来。刘斯助一看,是保卫科长写的,说搜查病房一无所获,既无跑鞋,也无赃物。他把条子递给大刘看了,后者便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奇。书':“季宝君,你老实说,昨晚究竟干什么了?”
“老实说?我不是说过了,在病房里睡觉呗!”
“还说睡觉?那和你同室的病人怎么都没见到你?”
季宝君神色不变,淡然一笑:“晚上大家都在睡觉,怎谈得上见到不见到?”
大刘也冷冷一笑:“那么,早晨6点量体温时怎么也没见到你?
这个,值班护士可是有记录的。”
季宝君闻言,脸色微变:“这个……这个……”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这时,一直没说过话的刘斯勋开口了:“季宝君,你大概还不清楚你面临着一个什么性质的案件吧?”
“您是……”
大刘说:“这是我们特地请来破案的县公安局刘副局长。”
“哦!破案?破什么案?”
刘斯勋说:“巴拉坎大队社员铁克里昨天把两瓶根据祖传秘方配制的药水献给解放军……”季宝君一惊,打断道:“什么?铁克里拿来的药水被偷走了!”
“是的,昨晚偷走的。”
“可惜!可惜!那两瓶药水若给我去替人治伤,少说也能赚万把块钱哩,还不包括人家给我的吃喝。哦,怪不得你们要问我昨晚的去向了,原来是疑到我头上来了!唉——你们也真是,我姓季的可是贫农出身,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和‘偷’字沾边?”
“人家不是叫你‘黄鼠狼’吗?”
季宝君的神情有些尴尬,但并不惊慌:“那是和我闹着玩的。”
刘斯勋说:“这是一起特别重大案件,你说得不错,我们已经怀疑到你头上来了。对此,你作何解释?”
季宝君马上意识到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也就顾不得其他了,把自己昨晚的去向来了个和盘托出。原来,季宝君昨天下午去吉也克镇闲逛时,碰上一个额敏县来的朋友。这个朋友是做木匠的,经常外出揽活,揽到后就地住下,三五个月,半载一年没个准,做完后再走。这木匠嗜赌,而季宝君也喜好此宗,两人原本就是在赌台上相识的。此刻相遇,木匠大喜,说正缺少搭伴,遂约季宝君晚上去战个通宵。季宝君一口答应,返回医院后吃过晚饭便溜了出去。
他和另外两个赌徒在那木匠朋友的住处玩了一夜纸牌,赢了二十七元八角钱和四斤八两新疆粮票。
刘斯勋记下了季宝君所说的三个赌伴的姓名,让吉也克镇派出所所长立刻往镇派出所打电话,命令值勤民警速查即报,这里坐等回音。
一小时后,派出所报来了调查结果,证明季宝君所言属实。
这么说,季宝君的疑点被排除了?
可是,那双和现场鞋印相同的解放跑鞋的不翼而飞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已是下半夜3点钟,专案组诸君都是哈欠连连,刘斯勋让众人休息,次日再作计议。
次日上午10点钟,专案组还没开始计划时,传来了关于那双解放跑鞋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季宝君隔壁病房的一个老年病人提供的。案子发生前的那个下午,4点多钟,他在走廊里散步时,见到一个瘸腿青年从季宝君病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双套着包装纸袋的解放跑鞋。对方见到他,在一瞬间似乎脸露惊慌,但稍显即逝,匆匆而去了。老年病人朝季宝君那个病房看看,里面空无一人。
这个消息令刑警精神一振,专案组当即举行案情分析会,决定以此为线索往下查。众人分析:在这之前以及同一时间,7801医院并未失窃过什么东西,由此可以判断,那个瘸腿青年并不是特地来医院盗窃病人物品的。而据其他病房的病员反映,他们病房没来过这样一个角色,也没见他在门口鬼鬼祟祟探视。因此,估计那个瘸腿青年是去季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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