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堂的继承人。”说着从颈上脱下一条炼子,炼上串着三物,一是赵观入门时曾见过的百花铁印,另二物是一支钥匙和一朵铁铸的火鹤花。刘七娘指着那钥匙,说道:“这是开我百仙箱的钥匙。那箱子你是知道的,我一切毒物的样本和解药都收在其中。这百仙箱也须小心保管,切不能落入外人手里。”又指着铁火鹤道:“这是火鹤堂主的信物,是百花婆婆当年亲手打制交给我的。天下百花门人见此物如见门主,一应归你差遣。”说着将那炼子挂在赵观颈中。
赵观呆呆地望着炼上之物,说道:“娘,我年纪幼小,几位师姊的毒术武功都远胜于我,您为何…”
刘七娘道:“你的几位师姊都是极出色的人才,青竹?落英更是少见的女中豪杰。我原本一心要立落英为继承人,但她和杭州盛家的二公子互相倾慕,情愫已深,盛公子将要娶她为妾,我不愿阻了他们的好事。绣莲甚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没有主张,难以当家作主。”
赵观道:“那青竹姊呢?”刘七娘道:“青竹灵慧能干,原是最好的人选。但她体念我的心意,坚不肯接位,一定要让给你。她对你可是疼爱回护得紧。”
赵观低下头,心中甚是感动。他并不十分明白接任火鹤堂主之位有何重大意义,只觉竹姊对自己实在很好。
刘七娘回头望向床上的夜香,见她仍呼吸急促,双眉紧蹙。刘七娘叹了口气,拿手巾拭去她额上的汗水。赵观问道:“夜香她没事么?”刘七娘摇了摇头,说道:“她伤得很重,明晚可能无法和我们一起上路。”
赵观听母亲语音哽咽,不敢再问,回房就寝,心中担忧烦躁,难以入眠。
次日天刚亮时,他听到门外人声喧哗,心中一凛,忙下床出门探视。但见一群人站在天井之中,围着观看甚么东西,母亲和落英都在其中,却不见青竹和丁香,想是已上路了。赵观走上去看,不由得一惊,却见地上横躺一人,双目圆睁,口角流血,已然死去。那人青面大鼻,正是自己跟踪过的采花贼。
赵观望向刘七娘,见她双眉深锁,凝望着那尸体,脸上显出困惑之色。落英叫道:“来人,将尸体搬去了后院。”几个伴当蹲下地来,便要去搬那尸体。
刘七娘忽道:“且慢!”蹲下身来细看,说道:“落英,这人身上有毒,动不得。”落英惊道:“是!我竟没有看出。你们用布包了手,将尸体拖走了,不要碰到这人的肌肤衣衫。”伴当们答应了,动手去搬。才将尸体拖开,旁边的姑娘小厮便惊叫出声,却见尸体下的青石板上一滩紫血,血旁用香烧出了八个大字:“百花残尽,火鹤谢世”。
刘七娘不禁变了脸色。她不愿令其余人惊慌,说道:“哪个王八蛋跟我馆子有嫌隙,故意来装神弄鬼?我刘七娘定然不放过他!”指挥伴当将尸体埋了,清洗地上血迹,之后便要大家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处理完那尸体,刘七娘叫了儿子?落英?绣莲进屋,说道:“你们以为如何?”
落英道:“我原以为有人暗中相助,杀了这人送来馆里。但看尸体下的八个字,敌人显然已知道我们的底细,下手的是对头而不是朋友。”刘七娘点头道:“我们多年来行踪隐秘,对头竟得知我们是百花门人,实在可畏。”
赵观忽道:“娘,这人是自杀的。”刘七娘奇道:“你怎知道?”
赵观道:“他所用的千丝蛛毒是从他的双手开始涵盖,除非有人能逼他双手各拿一只千丝蛛,站着不动,等千蛛丝吐丝缠满他的下半身,再爬上他的脸,吐丝缠住脸面,不然无法令毒丝布得如此之密。这人面色转紫,显然是毒蛛螫上他的喉咙致死,并非死后才被缠上毒丝。他安然躺在地上,并无挣扎的痕迹,因此我推断他是自杀而死。”
刘七娘?落英?绣莲都惊于赵观观察细密,推想到这一层。刘七娘沉吟道:“为何要自杀?为何要自杀?啊,我明白了。敌人手段当真厉害!这人是我们唯一朝过面的对头,他一死,我们便失去唯一的线索了。对头是要我们完全被蒙在鼓里!”
赵观?落英?绣莲听了,都相顾骇然。刘七娘皱眉凝思,说道:“英儿,莲儿,我们等不到晚上再走。要姊妹准备好了,能走的即刻上路。”落英?绣莲奉命去了。
刘七娘又道:“观儿,我立时写一封信,你去城中找那对姓陈的夫妻,请他们转交给虎山凌大侠。此事交关大伙性命,非常要紧。”说着伏案写了一签,封入信封,交给赵观。赵观接过了,刘七娘又道:“你快去快回。傍晚时分若仍找不到人,便先回来。”赵观应了。刘七娘似乎还想要说甚么,却叹了口气,说道:“你很聪明,能照顾自己了,不用我多嘱咐。快去罢。”赵观点了点头,拿着信出门而去。
第一部 青楼小厮 第二十章 情风遭难
赵观从后门奔出,去城里几间客店询问,跑了十多家,才找着那对夫妻住宿过的客栈。掌柜的却说那对夫妻和小女孩当日清早已退房离开,不知他们去往何方。赵观心中焦急,忙跑去几家人多的赌场打探消息。他在万利赌场撞上几个小厮,其中一个道:“那对夫妻打了陆老六一伙,找回了女儿,后来就不知怎样了。”另一个道:“他们还在到处寻找那个小三儿,后来听说小三儿出城去了,就跟着去了。”
赵观问道:“有没听说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众小厮都说不知道。弄月楼的小牛道:“喂,赵观,你上回向我借的二十文没还呢。”赵观一摸身上没带钱,说道:“我今儿忙,改日再还你。”说着便拔步奔去,小牛远远叫道:“我手根紧,下午一定得讨到钱。我等下去你馆里讨。”赵观无暇理他,快步去了。
他在街头巷尾探问,才得知陈氏夫妇一大早便出了城门,向北行去。此时已是午后,他想:“他们早上出城,已走了两三个时辰。我如何追得上?”又想:“他们若停下吃午饭,我或许还能赶上。”当下赶到城门口,向路边的卖菜汉子探问;卖菜的说见到一对夫妻带着女儿骑马出城,约莫巳时出发,向着正北去,那娘子带着女儿骑了一匹青花马,非常神骏,脚程恐怕很快。
赵观心想:“我若用走的,怎都赶不上。怎样才能弄到一匹马?是否该回馆里去牵一匹马?”正这时,一辆马车驶出城来,赵观认得是城里潘大少爷的马车。那马夫叫做巩大哥,时常载潘大少爷来情风馆找绣莲,赵观在门房跟他混得熟,心中一喜,奔上去叫道:“巩大哥,请等等!”
巩大哥停下马来,见是赵观,笑道:“赵观,是你!怎么一个人在城门口晃荡?”赵观道:“我娘差我去办事,得去前面镇上的一个客栈,我想麻烦大哥载我一程,可好?”
巩大哥道:“好罢!我这去城外的王公馆接大少爷,可以载你到那儿,之后你就得自己走了。”赵观喜道:“多谢巩大哥!”便跳上车,坐在巩大哥旁边。一路行去,赵观不断东张西望,盼能见到陈氏夫妇的影踪。如此行出十多里,将近王家,巩大哥让他下车,指着大路道:“从这里行去,再走个三四里,就到了小北城。城里有个悦来客栈,很出名的。你娘多半便是要你去那客栈罢?”赵观谢了,向大路上奔去。
此时已是下午申时,艳阳高照,赵观提气跑去,不多时便满身大汗。好在他练过一些粗浅内功,这段路跑起来虽累,倒还撑得住。不久果然来到一个小镇,他在镇上走了一圈,问人有没见到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女儿,都说没见到。他来到镇上的酒馆?客栈询问,也都说没有。赵观心中又急又悔:“不是我找错方向,就是他们没在这里停下。现在要往前或回头去找,都太迟了。我毕竟找不到他们了么?”
他抬头望天,见夕阳将沈,天色昏暗,又是一惊:“我回去没有马车可坐,要多少时候才走得回去?娘等不到我,一定不肯出发。她要我在天黑前回去,我这得赶快了。”连忙回头,快步向来路奔去。这段路足有十七八里,他拚命奔跑,直到太阳下山,天色转黑,才到了城外。守门人刚刚关上城门,赵观上前说好说歹,死求活恳,守门的才开门让他进去。他进了城后,气喘吁吁,靠着石墙休息一阵,才缓过气来,向烟水小弄跑去。
这时已是酉戌交界,他来到情风馆门口,却见大门紧闭,门上贴了一张纸,写道:“本馆今日休馆,贵客请改日再来”。赵观心中一凉:“她们已扔下我先走了么?”又想:“那也没甚么。娘说要去雁荡山找白师伯,我跟上去便是。”正想离开,忽觉有些不对,又回到门前,心想:“还是该进去看看。娘不知有没有替我带上青花?青纹?”便推门走了进去。
赵观才踏入家门,便觉一股寒意,门中一片死寂,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他匆忙走入,脚下一绊,却是一人躺在地上。他蹲下去一摸,正摸到那人的脸,但觉他脸蛋冰冷,竟已死去。赵观吸了口气,退到门边桌台旁,在黑暗中摸索着打起火,点了一枝蜡烛,往厅中一望,不由得脸色煞白。却见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都是他自幼熟识的馆里伴当和姑娘们。赵观脑中一阵昏眩,定了定神,才惊叫起来:“娘!”快步奔到二楼母亲房中,但见屋内一片混乱,家具倒了一地,母亲心爱的瓷器古董全摔得粉碎。赵观大声唤道:“娘!”心中却隐隐猜知他母亲是不会回答了。他往床上看去,见夜香已死在床上。
他在二楼的厅堂走了一圈,落英?绣莲?倩萍?娇荷等都死在地下,处处血迹殷然,刀痕遍布,显是经过一场大战。他闻到一股暗香,知道母亲曾用香雾对付敌人,忙从怀中掏出解药吃下。他沿着血迹走去,来到自己的房间,却见一人横卧在地,正是自己的母亲。
赵观全身发凉,手一晃,蜡烛跌落,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他伸手去探母亲的鼻息,更无呼吸,觉她肌肤冰凉,想已断气一阵。烛光下但见她脸上满是血污,双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