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但听屋外脚步声响,一人快步走进园子。凌昊天听出那人身负武功,落足甚轻,似乎便是司空寒星,忙屏息缩在窗边。却听她走进了一间偏房,关上了房门,静了一阵,开口问道:“人来了么?”
那房中竟然有人回答,一个沙哑的声音答道:“已经到了。”凌昊天一颗心不由得怦怦而跳,他在这园中探索了好一阵,却未觉察那偏屋中有人,不知那人是否已发觉自己潜入,生怕他们在等的人便是自己,屏气静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司空寒星却并未说话,也未出屋查看。凌昊天听那偏房寂静无声,心中好奇,便轻轻跨出主屋,来到偏房之外,从窗户缝隙向内望去。
却见房中只点着昏暗的灯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炕上,满脸黑斑,似乎已有七十来岁,一条右腿齐膝断去,房中飘出极浓的药味。司空寒星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段青色的竹管,不知是何用途。
房中静了一阵,墙上的一扇暗门忽然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凌昊天侧头望去,却见那人身穿黑色大褂,胸口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一头金黄色的卷发,鼻子极高,一双眸子却是海绿色,竟是一个洋人。司空寒星迎上前去,说道:“克司玛神父,你来了。”那男子脱下帽子行礼,说道:“司空姑娘,神祝福你。”说得竟是一口纯正京片子。
司空寒星请那洋人坐下了,老者沈声道:“请问主子有甚么指示?”克司玛道:“夫人命我回来替她拿药,还要我传一句话给司空姑娘。”老者递过去一个包袱,说道:“药已经准备好了。主子这一去便是这么久,我们当初都未曾料到,不然早应让她带多些药去。”克司玛接过了,司空寒星问道:“请问主子有何吩咐?”
克司玛道:“主子说那两人还在京城,她不便回来。这两人心计甚多,手段高明,要多加提防,莫让他们刺探到任何消息。”
老者道:“我们理会得。城中眼线告诉我们,说常见到两个小子在百花门的妓院相聚饮酒,想必还未查出任何线索,请主子放心。”
凌昊天暗道:“他们说的定然便是我和赵观了。赵观让人扮成我在外面行动,好令这些人不致怀疑我已混入敌营,果然有效。”
却听克司玛道:“那就好。主子说,船帮头子已被我们的人盯上,最近跟他相好的女子便是我们的手下,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他。乞丐头子却决不会轻易放弃,你们得小心他硬来,闯入此地。主子要我们将她屋中的事物全数收好,一点线索都不要留下。”
司空寒星道:“是。主子要我出手杀人么?”克司玛道:“主子说,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她要你千万不可离开严府,即使在府中行动,也不要轻易让人见到。时机到时,主子自会让你出手。”
司空寒星道:“谨遵主子命令。”
第十部 修罗面目 第二百七十五章 密道邪功
司空寒星顿了一顿,又问道:“我爹可有话传来?”
克司玛道:“司空先生要你听从严大少爷的话,事事顺从,不要跟他起冲突。”司空寒星嘿了一声,忽然将手中竹管扔到地下,说道:“你拿这个回去交给我爹,说我不要这东西了。”
克司玛一呆,微一迟疑,便俯身拣起了竹管。炕上的老头开口道:“司空姑娘,我知道你跟她处不来,现在却不是由得你赌气的时候。克司玛,请你将那事物还给了她。”
司空寒星似乎对那老者甚是忌惮,虽不情愿,仍伸手接过了,将竹管放在桌上。凌昊天看那段竹管在灯下透出碧油油的光,便似一段寻常的竹管,不知其中有何古怪,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何为那竹管起争执。
老者向克司玛道:“克司玛,这一路辛苦你了。司空姑娘,请你送克司玛先生回去罢。”司空寒星便走到墙边,按了一个机括,那暗门便打开了,克司玛向老者行礼,走入暗门,司空寒星也跟了进去。
那老者待克司玛和司空寒走后,便撑起拐杖出屋,来到主屋之中。凌昊天隐身于墙角,但见老者将屋中各样事物一一收入一个大布袋之中,各种药罐子、梳妆台镜、衣物枕头,连同墙上那幅画,全都被他收起。
凌昊天心中暗叫侥幸:“我若迟来一日,便见不到那幅画了。”他见那老者在主屋中忙着,便大起胆子,跨入偏屋,按下机括,打开了暗门。但见门后似乎是个斜斜向下的甬道,黑漆漆地看不到底。凌昊天跨了进去,隐隐听得前面有人走动,想来便是司空寒星和克司玛。
凌昊天放轻脚步,悄悄跟上,却听司空寒星道:“你这便回苏州么?”克司玛道:“是。”司空寒星微一迟疑,说道:“请你帮我带句话给主子,说严世蕃对我十分无礼,他若再不收敛一些,我在这儿可要待不下去了。”克司玛道:“我定会替你将话传到。”
那甬道极长,前后笔直,司空寒星和克司玛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才来到甬道的尽头。凌昊天远远看到微光从一扇门透入,却看不清外面是甚么所在。克司玛戴上帽子,说道:“司空姑娘何时有空,也该来崇明会看看。我们那儿的信众越来越多了。”司空寒星并未回答,想是点了点头。她送他出去后,便关上门回头走来。
便在此时,甬道的另一头传来那老者的声音:“司空姑娘!你在里面么?”司空寒星道:“我在这儿。”老者撑着拐杖走入甬道,说道:“你怎地如此粗心,未曾将暗门关好?”司空寒星道:“我关好了。”老者道:“我去主子那儿收拾东西,回来时便见这暗门开着。”司空寒星道:“这儿又不会有别人…”老者道:“嘘!”
二人同时静了下来。这甬道之中漆黑一片,任何声响都因回音而变得极响。凌昊天被夹在甬道之中,前有司空寒星,后有老者,他屏住呼吸,静立不动。他心知两人多半不能察觉自己在中间,但司空寒星若走上前来,甬道狭窄,无处回避,定会撞到自己,一时不知该继续隐身,还是该现身动手。
但听拐杖声响,那老者一步步走上前来。凌昊天心中大急,灵机一动,伸手向甬道墙壁摸去,感到墙壁凹凸不平,便展开轻功,如壁虎般爬上墙壁,一直来到甬道顶端,凭着手指之力挂在顶壁。他轻功内功已臻绝顶,才能藏身于常人不可能达到之处。但听司空寒星和老者同时从两端向甬道中心快步走来,相遇之处正好便在自己身下。
老者嘿了一声,说道:“是我太多心了罢。”司空寒星道:“确实没有人。你何必如此多疑?”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近年来我耳音越来越差,人老了,便不中用了。”司空寒星道:“主子这儿平时便少有人来,主子不在时更没有人敢接近。你何必疑神疑鬼?”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接连到严少夫人园子的那端走去,出去后便关上了暗门。
凌昊天嘘了一口气,轻轻从甬道顶上落下,心中忽想:“他们为何不点起火来查看?他们刚才若点起火,立时便看到我了。”又想:“司空寒星刚才带那洋人出去,也未曾点火。却是为何?”他在甬道中待了一会,听得那老者和司空寒星似乎都离开了偏房,想是去收拾严夫人的房间了。他悄悄打起火折,向四周看去,不由得一呆,却见甬道两边的墙壁上刻满了文字图形,最上的一行大字写着“阴阳无上神功”,其下写的都是练功的方法。他一行行读了下去,不由得毛骨悚然,这功夫显然是极端邪门的外道功夫,男性练功时须以处女为引,女性练功时却须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引,婴儿心脏、小童肝脑都在其中。练成之后全身刀枪不入,没有罩门可破。
凌昊天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忽听严夫人的园子那边传来人声,那老者似乎已回到房中,他不敢久待,放轻脚步来到甬道的另一头,细听外面无人,才轻轻推门出去。但见门外是个荒废的园子,他展开轻功,来到西首的围墙之旁,跃墙出去,认清方向,才知自己是在离严世蕃府邸数里外的一个废园之中,废园的东面有座教堂,北面南面各有一间佛寺和清真寺。
凌昊天匆匆回到严嵩府中,将刚才的见闻想了一遍,理清思绪:“严夫人房中有段独圣所画的女人肖像,难道严夫人正是段独圣的女儿?爹爹说段独圣曾练成这阴阳无上神功,没想到这邪门功夫竟流传了下来。她房中有这许多药瓶药罐,或许便是因为她在练这邪门功夫。”又想:“爹妈猜想得不错,她屠杀百花门人,迷惑二哥,害死大哥,都是为了报仇。这女人心计极深,手段极狠,至今仍将身份隐藏得毫无破绽,若非我碰巧今夜来此,只怕我们再隔几年都找不出她来!”
第十部 修罗面目 第二百七十六章 重回苏州
次日天还未明,凌昊天便将消息传出去给赵观,让他留意那洋人和探查苏州崇明会的底细。赵观接到凌昊天的密讯,又惊又怒:“严夫人果然便是修罗王。原来她和崇明会有勾结,说不定她此时便躲在苏州!”
赵观回忆起童年时苏州的景况,那崇明会的会所便在苏州城西三香路杨家桥旁的天主堂中,是西洋人在苏州传布天主教的据点,里面住着数十个高鼻深目的洋人,时时出来给民众布施衣食,藉以传教。赵观幼年时常跑去杨家桥畔爬墙偷看洋人,唤为鬼子鬼婆。那崇明会因是洋人的地方,苏州人对之虽有好奇之心,却大多敬而远之,不大去理会他们在做些甚么。他如何都没想到这崇明会竟和修罗王有关,她在苏州有这等据点,莫非当初对情风馆下手的人便是崇明会中人?
赵观心中激动,决定立时去苏州探查崇明会的底细。他传话回去给凌昊天,问他要否同去,凌昊天却认为严府和皇宫之中还有许多线索可发掘,决定留下继续探查,并要赵观小心行事。
赵观更不延迟,次日便带着辛武坛兄弟和百花门人悄悄前往苏州。他自十三岁仓皇离开苏州后,就再也未曾回来过,杭州离苏州不远,他做百花门主时曾在杭州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