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平豪放地朗声笑道:“我懂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由此看来,武林的乱源或许就出在九洲镖行。”
银面人默然半晌,复又道:“江湖人心险诈,任你武功多高,仍得处处留心,不然就容易落入敌方的陷阱。”
杜君平此刻已经明白,不再多问,把手一拱道:“在下一切遵命,此刻便起程。”
银面人点了点头道:“请吧,老朽也得去复命了。”
杜君平一耸身跃上马背,径自寻路往山下疾驰,一路晓行夜宿,这天未牌时分已然进入京城,街上一打听,才知这座镖行就在东牌楼。
行近东牌楼,远远便见“九洲镖行”四个斗大的金字,发出耀眼的光芒,八字门前还站了四个青布包头的镖伙。于是上前抱拳道:“请通报一声,在下求见秦总管。”
镖伙翻着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什么人,找秦总管何事?”
杜君平道:“金陵分号荐来的镖师,有书信面向秦总管投递。”
镖伙哼了一声,见他设有递送红包的意思,竟别过头去不理不睬。
杜君平心中大为恼怒,一脚踏上台沿,大步往里走去。
四个镖伙齐声喝道:“这是什么地方,可由不得你小子乱闯。”
嚓!嚓!四把鬼头刀闪着寒芒,迎面截来。
杜君平哈哈一阵狂笑,直震得四人耳鼓嗡嗡作响,手掌轻轻一挥,四把鬼头刀齐根折断,把四个镖伙惊得呆了,他却头也不回地直往大厅闯去。
突地,门内一阵呵呵笑道:“小兄弟,好俊的内功啊。”
杜君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青缎夹袍,手执旱烟杆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心知必是秦总管了,于是抱拳道:“在下是金陵分号来的,只因……”
老者一摆手道:“有话里面说吧,那几个小兄弟也太不长眼了。”
随着老者进入客厅,从身上取出荐书,双手送给老者。老者匆匆看一遍,抬起利刃似的两道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会,哈哈笑道:“老弟有这等身手,屈留在分号确是委屈了你。”
说着话风一转,捋着颔下三绺鼠须,徐徐地道:“本行虽是一个镖行,可是和普通镖行稍有不同,这点你在分号也许知道了,凡用一个人,第一要有真才实学,第二要将来历交待清楚,若果是有所为而来的,最好是趁早别打那主意,敝东家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杜君平道:“在下的来历,早在金陵分号便已交待明白,至于手底下如何,请总管依规矩看着办就是!”
秦总管阴沉的脸上,展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点点头道:“老弟说话也爽快,老朽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说着扭头吩咐道:“去把前几天来投效的两位镖师也请来,请他们都到后面练武场去。”
杜君平跟着秦总管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了练武场,此时场中已站立了不少人,另有两个少年站立在场边,一个浓眉大眼,年约二十七八,腰插两支判官笔,一个文生打扮,手摇纸扇,年仅二十上下。却是一派斯文,想来就是所说的两位新来的镖师了。
秦总管首先开言道:“老夫秦奇,现为本号总管,遇事还作得几分主,希望三位尽量把武功施展出来,老夫决不委屈你们。”
目光对着三人一扫,随即对人群招手道:“傅师父和鲁师父请过来。”
立时应声走出了两个人,一位手横锯齿刀,横眉怒目,一身都是匪气,另一个年在五旬上下,生得鹰鼻鹞眼,阴沉沉地,令人见了极不舒服。
秦总管指着老者道:“这位是崆峒派的剑客傅德芳,那位是芒山闪电金刀顾大侠的高足鲁曾,现都是本行的一等镖师,你们能和他们打个干手便行了。”
插判官笔的浓眉大汉,大步行了出来,抱拳道:“在下王宗汉,极愿先见识一下闪电金刀的秘传绝学。”
鲁曾傲慢地扬着脸道:“阁下既然看上了我,那就亮兵器吧。”
王宗汉双笔交到左手,虚虚一拱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得罪了,接招!”
倏地双笔一分,刷地一道乌光疾射对方面门。鲁曾暗吃一惊,脚下微偏,手上的锯齿刀已掣电般劈出了七刀,但见金光连闪,端地快速已极。
王宗汉马步沉稳,双笔大开大合,迎着闪闪金芒,突入刀光之内,但听一阵呼呼风声,王宗汉蓦地撤身暴退,双笔仍交左手朗笑道:“果然高明,在下甘拜下风。”
鲁曾挺着金刀,一脸都是得意之容,秦总管面色一沉,冷冷地道:“好一式‘紫府鸣金’,鲁镖师你还不与我退了下去。”
鲁曾低头一看,两只袖上每只都添了五个透明的窟窿,不禁丑脸飞红,往人群中钻去。
再下去就是那年青文生了,他慢条斯理地摇着纸扇跨前二步徐徐地道:“这一场该轮着在下向崆峒傅大侠请教了。”
傅德芳有了前车之鉴,也不敢再托大了,暗中提气凝神,先行把剑撤下,摆了一下门户,沉声道:“请!”
年青文生摇着纸扇道:“在下姓李名俊才,年轻识浅,一切还请傅大侠多包涵。”
傅德芳沉喝一声道:“少废话,接招!”
剑式骤发,长剑挟着一溜寒芒,劈面点去。
李俊才手中纸扇拍的一合,以扇代剑,蓦地一式“炼石补天”,硬从剑影中递准了去,傅德芳心头一惊,剑化天女撒花,撒起一片剑幕,谁料,对方这式原是虚招,纸扇一摇,幻出万点寒星,又递到了面门。
着着制住对方先机,顿使他心胆俱裂,猛的一撤身,横剑大喝道:“他也是崆峒派的?”
李俊才摇头微笑道:“傅大侠不必多疑,在下无门无派,只是瞎猫抓耗子,碰巧用上罢了。”
秦总管脸上掠过一丝狞笑,仍然若无其事地道:“两位都已合格,现在请王师父和今天来的这位杜师父比试一场。”
说着对身旁的杜君平挥了挥手。
杜君平心头电转,缓步进入场中,对着王宗汉拱手道:“在下比二位可差远了,还望手下留情。”
王宗汉打量了他一眼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我们以十招为限如何?”
杜君平撤出长剑道:“在下一切遵命。”
王宗汉为人豪放,也不虚套,左手判官笔一点,口中喝道:“接招!”呼的直取前胸,他这招用了三成功力。
杜君平举剑一挥,他化解了这一招,但没就势还攻,王宗汉粗中有细,暗中点头忖道:
“此人倒像颇有来历。”
猛的手上一紧,连攻了三式。这番不仅功力加到六成,招式也辛辣无比。
杜君平沉着应付,从容地又化解了对方三招,跟着一声清啸,挥剑还攻,一片剑光闪耀中,连续攻出攻式,用的都是玄门的正宗剑法,老练纯熟,无懈可击。
王宗汉喝采道:“好剑法。”
双笔交挥,挡开了剑式,倏地一撤身。双笔交至左手朗笑道:“十招已过,咱们就算平手吧。”
杜君平收住剑笑道:“在下能不能合格还是问题呢。”
王宗汉正容道:“有无真材实学,自有秦总管的法眼评断,杜兄何须客气。”
此时秦总管已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大笑道:“几位都出身名门,学有专长,为本行又添高手。”
随即高声吩咐道:“快着厨房备酒为三位大镖师接风。”
这席酒直吃到深夜方才兴尽,秦总管除在席间谈论了些江湖各派的武功外,绝口不问二人的出身来历,对镖行的情形,也极少谈到,杜君平几次提起,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岔开。
秦总管道:“夜深了,三位也请安息吧。”
三人随即起身,立有人上前接待,王宗汉和李俊才被安顿在东客房,杜君平被安顿在西客房,进入房中一看,不仅被褥是新的,连桌椅等陈设,都极其讲究,随即两臂一伸,打了一个呵欠,把长剑解下往床上一扔。
此时已有两个丫环走了进来,一个替他沏上香茗,一个便去展开被褥。
杜君平笑道:“姑娘快请安歇吧,跑江湖的汉子,哪用人来伺候。”
两个丫环互看了一眼,眠嘴一笑,悄悄退出房去。
杜君平洗了一个脸,端起茶杯刚喝一口,猛地抬头对窗外冷笑了一声,道:“朋友,鬼鬼祟祟的,不觉着有失英雄气度吗?”
—条人影应声跃进房来,竟是那使判官笔的浓眉大汉王宗汉。
杜君平放下茶杯徐徐地道:“王兄夤夜来此有何教谕?”
王宗汉压低嗓音道:“兄台是华山派抑是峨嵋派?”
杜君平摇头笑道:“兄弟目下无门无派。”
王宗汉又道:“那么令师是谁?”
杜君平道:“这点也恕我无法奉告。”
王宗汉轻吁一口气,诚挚地道:“此间情形复杂万分,兄台若是无心来此,还早脱离为妙。”
杜君平微微笑道:“兄弟凭劳力换银子,不信会有什么麻烦。”
王宗汉冷笑道:“你我交浅言深,或许这是多余的,告辞。”
杜君平目送他去后,暗忖:“此人是一个血性汉子,只是莽撞了些。”
随即往床上一倒,安然入睡。
一宿过去,次日一大早,两个丫环已在门外伺候,服侍他漱洗完毕,年长的一个这才轻声禀道:“刚才秦总管着人来过,说是有急事相商。”
杜君平点头道:“我这就去。”
进入客厅,王李二人已先到了,秦总管笑容可掬地让座,随即开言道:“三位刚到,本不应劳动,只因近日得力的镖师都已派出去,说不得只有劳动各位了。”
王宗汉朗声笑道:“我们既已吃了本行的饭,理应听候差遣。”
秦总管接道:“现在有一笔大生意,即日便须解送山东,老朽的意思,由你们三位押送,是最适当的了。”
李俊才笑道:“此事义不容辞,不知杜兄的意思怎样?”
杜君平正待开口,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个稚龄丫环来,悄悄在秦总管耳边说了几句话,秦总管点了点头,目视杜君平道:“以王师父和李师父的武功来说,力量是尽够了,我看这样吧,杜师父暂时还是留在行内,万一再有生意,也好应付一下。”
主事的既这样说,杜君平乐得顺水推舟,当下点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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