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晚餐时间拖得很长,其实她在害怕,害怕晚餐结束之后需要面对的:今晚的住宿问题。吃完这餐,她已经身无分文,更要命的是,她连身份证也没带在身边。
“老板,照旧。”有人推门进来说道。
吕小月对这个声音有印象,她抬起头,看着那个人,那人正四处找位子,也看见了小月,走过来,跟她坐同一张桌子。
“我们认识?”小月问。
“是,我们不仅认识,还是亲戚。”那人说,“我叫舒英,是谢珑的丈夫。”
但吕小月记住的是另一件事,“你去过我家,你还说起你弟弟的事。”她恍然大悟,“你弟弟是舒明。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时候,老板送上一瓶啤酒一条清蒸鱼一盘炒青菜,一边说道,“舒先生,今天怎么比平时晚?”
舒英笑道,“老板帮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的公司就在附近,每天都会来这里吃晚饭的,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小月是最爱面子的人,不好说自己无处可去,只好尴尬笑笑,“随便走走,就到了这里。”
吕小月的情况,舒英岂不知之理,但吕小月既然不说,他也不好点破。对老板说道,“我有朋友在这里,加个菜吧,还有什么菜?”
老板想了想,“今天的羊肉火锅不错。”
“就这个吧。”舒英点完菜,对小月说,“再陪我吃会吧,在医院呆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有点胃口,还是吃顿好的。”
小月乘这个机会打听谢珑的情形,“对了,我看报纸说谢珑出车祸了,她怎么样?”
“谢天谢地,总算醒了。”舒英说这话的同时,也松口气。
小月却觉得心里似乎被堵上了一口气,“恭喜。”小月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是言不由衷。
“谢谢。”小月的心事,舒英这样的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但更不会轻易流露。
火锅上来了,舒英并不象他所说的那样,有个好胃口,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着,吕小月在舒英来到之前已经吃饱了,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水。
“前一段时间听谢珑说,你病了。”舒英忽然问道。
小月愣住,一口茶水呛在喉咙口,连声咳嗽不止。
舒英知道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问出问题,总能得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这一次,他又成功了,他从小月的表情动作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你的情况,吕阳跟我说过一些。”舒英给小月递过纸巾的同时说着。他不提谢珑,因为小月跟谢珑势同水火的关系,他很清楚。他提吕阳,是因为他更知道吕阳是小月心里还未倒塌的最后一座城堡。
在舒英提到吕阳之后,小月觉得和谢天丈夫坐在同一张桌前的感觉,没那么糟糕了。至少,她抬头朝舒英做出了一个笑容,没有立刻抬脚就走。
“我给吕阳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家,好不好。”舒英拿出电话,摆出拨号的架式。
小月赶紧连连摇头。
小月的反映正中舒英下怀,他没有任何犹豫放下电话,“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月又一次摇头,她连今晚住哪里都不知道,至于打算,更加没有。
舒英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从中取下一片,“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我在市中心有套公寓,平时不怎么去,只有个钟点佣人每星期打扫一次,如果你愿意,暂时住那里的,很方便的,一点也不麻烦,最多我吩咐佣人每星期买一次菜,放冰箱里,你自己能照顾自己吧?”
小月这才想到,她对家事并不擅长。
但事情既到了这一步,不会也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小月从舒英手里接过钥匙,紧紧握在手中,就目前而言,这片钥匙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但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
她对舒英勾勾手指,舒英把身体前倾,两人的头差不多快碰到一块了,小月低声说道,“看到外面那辆车没有?”
舒英顺着小月手指的方向正要看过去,小月连忙摆手,“嘘,不要让他们看见。”
舒英赶紧不动,“怎么回事?”
“我怀疑他们是我爸爸派来跟踪我的,他们今天跟踪我一整天了。”
“你打算怎么做?”
“你能不能帮我摆脱他们?”
舒英想了想,“既然是你爸爸派来的人,他们也应该认识我,如果我们一起走,你爸爸不找我要人,吕阳也会。我可过不了吕阳这关。这样吧,这里有个后门。呆会儿我先走,你再坐一会儿之后从后门走,我在那里等你。”
吕小月笑着说,“真看不出,你这个人鬼主意倒是蛮多的。”
“是啊,要不然怎么追得到你表姐。”
“谢珑很难追吧。”小月故意问。
“你说呢?”舒英不答反问。小女孩的心事,常常自以为藏得极好,却是一眼就看穿。
“我怎么知道。”小月嘟着嘴抱怨。她本来想起个话头,听听舒英对谢珑的抱怨,但没有成功,心里自然很是失落。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让小女孩失望不是舒英的风格。
“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夫妻那些事呢。”小月口是心非。
舒英一笑置之,他只需要知道小月很有兴趣就够了。他站起身,说道,“好了,我该走了,你记住,从后门出去,我会在那里等你。”
小月还是担心,“不管怎样,如果我在这里跟你见过面之后他们找不到我,会不会直接找你要人?”
“你要相信一点,这世界还是有人敢对父亲说‘不’的。”舒英满不在乎。
小月看着舒英那个神态,心中不由一动。几乎从出生开始,父亲象是一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了。她并非不想反抗,但她不敢,一想到父亲的眼神就不敢了。曾经有一度,她把希望寄托在吕阳身上。吕阳是在反抗父亲不错,但他是因为谢珑而反抗父亲。今天的舒英不同,他在因为她吕小月而反抗父亲。
李华把思路重新理过之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他整天守在谢珑的病房外面,观察谢珑和那些探访的人们。
谢珑醒了之后,一天天好起来,这是医生说的,但李华在谢珑的脸上,却看不出好转的迹象,她的脸色仍然苍白,比以前更苍白,苍白得近乎透明。
吕阳似乎忘记了名录的事,谢珑也不再提,但她的态度表明,她对吕阳已经彻底失望,她甚至连看也不看吕阳一眼。
吕阳也表明着自己的态度,他并不在乎谢珑的冷淡,或是失望,每天上午九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他都会出现在谢珑的病房,在床边坐上一个小时,然后离开。李华有时候会怀疑,这个男人的身体里,是不是装着一个随时响铃的闹钟。
李华在一旁冷眼看着,看着吕阳每次进入病房,首先拿下围巾,然后是脱掉大衣,一一地挂在衣架上,顺序不会乱,挂的时候更是整整齐齐。大衣里面总是穿着笔挺的两粒扣西装,深蓝色的衬衫,惟一的变化是领带。这是一个即使在外表,也不会留下任何破绽的男人。
舒英则不同,他通常来病房的时间是傍晚,如果李华所记不错,正是普通上班族的下班时间。天气好的时候会早些,雨雪天气的时候会晚一些。留下来的时间也没准,用舒英本人的话说,时间长是因为公司没什么事,忙的时候坐一会儿就走,甚至只是打个电话,干脆不过来也是有的。
但谢珑从来没有怨言,她总是微笑着看着他,好脾气地听他所讲的每一句话。但李华觉得他们夫妻之间的对话实在乏味之极,都是些“今天天气怎样?”“明天想吃点什么?”之类。谢珑的回答也很特别,总是“很好”,“谢谢”,“不用”这一类的话。就李华的观点来看,这两个人,如果不是天生太有礼貌,就是真不知道夫妻相处之道。但他也同样注意到谢珑的眼神,有些恍惚,有些心不在焉,她似乎,极力在舒英身上寻找些什么?
谢珑在找什么呢?李华也很想知道。
吕阳显然知道谢珑在找什么,并且不赞同谢珑的做法。
“谢珑,你听我一句劝,别傻了好不好。”李华不止一次听到吕阳这样劝着谢珑。
如果这也算争吵的话,这应该是这些天来这间病房里仅有的争吵。
就李华看来,这间病房平静得太过了。
他就心里的疑问问周队长,周队长哈哈大笑,“你猜对了。”
“我猜对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动静了。”李华大喜。
“你呆在医院当然不知道,天正和银行这几天热闹得不得了。”
“怎么个热闹法?”
“你想象不到的热闹,很多大人物都露面了。虽然谢珑这场车祸,在我们警方的眼里,她自己动手的可能性更大,但在天正那些人眼里,已经算在吕树才头上了,谁让他有前科呢。这批老家伙开始紧张了,坐不住了。”
“他们想干什么?”
“很简单,逼吕树才,保证自己的安全。”
“看来吕树才的日子也不好过。”李华承认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幸灾乐祸。
“昨天我回家,我女儿缠着我跟她讲睡前故事。”
“看不出,周队长原来还是个好爸爸。”李华忍不住取笑他。
“很正常啊,对男人来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儿女是命根子。”
“是啊是啊,手足可以断,衣服可以换,命根子是万万丢不得的。你说,吕树才下一步会怎么做?”
李华明白过来,“釜底抽薪,找吕阳接手天正集团。吕树才争了一辈子,不是为儿女,他图什么?”
“你说,李华会不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呢?”
“以他的能力,他可以接得下。但这些天,我观察过吕阳,他是一个事事讲求完美的男人,这样的男人,道德上一定有洁癖。天正搞出这么非法交易,吕阳会不会接手,绝对是一个问题。”
“所以吕树才这么急,还有一个原因,他要把天正洗得干干净净再交到吕阳手里。”
“洗得干净吗?”李华表示怀疑。
“绝对洗得干净,天正这么大的公司,早已完成原始积累步入正轨,这世界,赚钱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人赚钱,一种是钱赚钱。”
“天正不再需要人赚钱,只需要完成,做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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