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
“好吧,为了方便,我们叫他男A,男A的朋友是男是女?”
“女。”
“很好,那我们叫她女A,女A有危险,有人,这个有人,是男是女?”
“这个人,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谁劝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危险是真实存在的,是不是?”杨敏问。
“是。”
“OK,现在的问题是,男A带女A走,需要放弃的一切是什么?”
杨敏果然聪明,一句话就点出了问题的核心,李华无语。
“需要放弃的一切很重要吗?”杨敏问。
“对一个男人而言,很重要。”李华只能这样说。
“事业?”
“严格来说,是理想,是责任。”
“这我就没法帮到你了。”杨敏说。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李华纠正。
“好吧,你的朋友,我想,我没什么可以帮到你朋友的了。”杨敏说。
杨敏的回答让李华很是失望。
“对了,我有件高兴的事,想让你知道。”杨敏忽然说。
“什么高兴的事?”李华的兴致其实不是很高,只是礼貌敷衍罢了。
“我有新男朋友了,是我的一个师兄,人很好,对我也好。”杨敏说,“我们是在这间快餐店认识的,那一天,他来吃饭,钱包掉了,我帮他垫付了饭钱,他来还,顺便说声谢谢,一来二去,我们就好上了。人生的际遇原来可以如此简单。我有很久没见小月了,从她离开我家时起就没见过了,对了,她怎么样?”
“她……”李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告诉杨敏实话,“她回家了,很好。”
“李华也学会骗人了,小月怎么可能好,她爸爸被抓起来了,我从报纸上看的。不过,她家的事,我帮不上忙,只能祝她好运了。”
快餐店的门开了,一个男孩推门进来,他先站在门口看了看,眼光,落在杨敏身上,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微笑,走了过来。
“来了。”杨敏也看到了男孩,赶紧站起来,说道。
“不好意思,来晚了,总经理御驾亲临,走不开。”男孩解释说。
“没关系,正好我也有朋友过来,先介绍一下,这是我常说的那个警察,李华,他叫石磊,你可以喊他四块石头。”
这个时候,李华明白过来,这两个人今晚有约会,一边是因为他,另一边是因为工作上的事,给耽搁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我打扰你们两个了。”
“没事,八点还有一场,我来之前,已经把票换了。”石磊说。
简单而体贴的男孩,李华为杨敏的选择而高兴,他不想再打扰这对小情侣,起身告辞。
他走出快餐店,在街对面看到熟悉的车,熟悉的身影坐在车里抽烟,他走过去,敲敲车窗,车窗摇下来,是吕阳。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华毫不隐瞒自己对吕阳的戒心,即使他是小月的哥哥。
“都到了这一步,我还能做什么。”吕阳苦笑。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何意义,有何结果,只不过,这些天,他忙了天正又忙父亲的事,忙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总愿意开车过来,在这里停上一停,只为了,看看杨敏的笑容。
完美无缺的人在快乐面前卸下面具,露出真实的自己。吕阳抓住快乐的方式,就是用妒忌和孤独填满心中的缺陷。
李华无法理解吕阳的生活哲学,就象吕阳也无法理解他的一样。
“把小月交给我,我带她走,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李华说出了这一句,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很多。
吕阳摘下眼镜,眼镜下面,是一双柔和得过于女性化的眼睛,这也许,是他一直不肯摘下眼镜的原因。
“你如果问我的意见,我举双手同意,但小月,我不敢担保。”吕阳说。
“为什么?”
“出门之前,我把小月反锁在家里,钉死了门窗,还派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你在做什么?”李华愤怒了。
“你为什么不问,小月做了什么。白天,她打电话,打给每一个人,她认识的,我认识的,我父亲认识的,我母亲认识的,甚至,我们都不认识,奇*shu网收集整理她只是听说过的名字的人,求他们帮忙。晚上,她连请柬都免了,去参加每一个酒会,求任何一个愿意跟她说‘hello’的人帮忙。”
“她想做什么?”
“我去美国那几年,我父亲带她进入社交圈,这个圈子的人教会她一个生存法则,那就是,钱,还有权势能摆平很多事。我父亲的案子,小月用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摆平’,你能想象吗?”
“但这世界上也有更多事情是钱和权势摆不平的。”李华有些急了。
“很显然,这是一个需要碰得头破血流才学得会的生存法则,她的小圈子里的人正在教她。”
李华宁愿小月的生活里,从来没人教,也没人学。
“知道我母亲自杀的真正原因吗?”吕阳忽然问。
李华一震,“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们警方还在调查,你怎么能认定是自杀?”
“我母亲是自杀,她是为了小月才自杀的。刚才我坐在这里,看到杨敏的笑容,我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说动你把小月从医院里弄出来。”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伯母为什么自杀,为什么跟小月有关。”李华追问。
“站在母亲的立场想想吧,任何一个真正疼爱子女的母亲,到底是希望儿女大富大贵,还是平平安安。”
“伯母希望小月平平安安可以理解,但小月毕竟是吕家人,你们这样,什么事都把小月蒙在鼓里,她会觉得这个家不正常,对她不公平,会缺乏安全感,小月岂不是很可怜。”李华试着说服吕阳。
“有哪一个孩子认为自己的家是正常的,哪一家的父母又是完全公平呢?”吕阳问。
李华无语,他童年时就认为自己的父亲不如别人的父亲高大威猛,自己的母亲不如不如别人的母亲温柔秀美,也抱怨过父亲把更多的温情给了姐姐,而她的姐姐则抱怨母亲把更多的宠爱给了他这个弟弟。
长大之后,那些童年时认定为大得无法逾越的心中之痛,到如今,仿佛都成了一个笑话。
“好吧,现在不是小月,是我想知道真相。伯母为什么自杀?”李华说。
“你知道真相做什么,立功讨赏?”吕阳语带讥讽。
“如果正如你说,伯母是自杀,不是谋杀,我有什么功可立,又有什么赏可拿。我要知道真相,是因为我要保护小月。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小月,她任性、自私、不体贴、不温柔,甚至,不聪明,不可爱。可是,所有这些缺点和她的优点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了。作为小月的哥哥,你知道小月的优点是什么吗?”
吕阳沉默半响,说道,“真实,小月活得比我们每一个人都真实,这是我羡慕她的地方。我,还有我母亲,一直不愿告诉她真相,就是希望她能永远保持这份真实而活着。”
李华现在相信,作为哥哥,吕阳是真心疼爱小月的,只是,有太多的事,他无能为力。
李华等着,等着吕阳告诉他真相。吕阳在他面前,曾经说过太多真真假假的话,但李华相信,不会是此刻。
“我带走谢珑,对天正而言,标志着吕谢之争的和平解决,对我们家而言,是带走我们家的导火索,母亲不再因为看到谢珑而时时想到谢天,想到林红雅,家里,也因此而平静了一段时间,母亲的病,也渐渐好起来。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我贪恋国外的平静生活,我甚至,在那里谋求了一份教职,打算就这么,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钱权交易,看着不同的学生,相同的求知表情,就这么过一辈子。我的这种想法,被我父亲获知之后,他决定放弃我,让小月成为天正的继承人。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警方正式对小月引起重视,并不是她的刁蛮任性,也不是你跟她的特别关系,而是有一段时间,我父亲则频频带她出席各种商业酒会,和那些所谓的世叔世伯打招呼。母亲得知之后,跟父亲又吵得很厉害,母亲对小月的期望是清清白白做人。我父亲则完全相反,他这一辈子,都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所以,他要求自己的子女,也必须出人头地。对我这样,对小月也是如此。”
“父母对子女的期望值有偏差,这在任何家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会闹出人命呢?”李华不解。他记得在他的家庭,也曾为了他的前途,他的父母也发生过争吵,母亲是护士,希望他这个儿子成为医生,而作为中学老师的父亲,曾希望他能一直把书读下去,成为大学教授。而他自己,念书没有天份,身体倒是练得不错,跑去做了最适合自己性子的警察。事成定局,一家人,吵吵闹闹之后,还是一家人,父母除了唠叨两句,就是成天希望他生个孙子,来实现他们也许有可能,也许永远不会实现的理想。
“我父母吵得很厉害,冲动之中,母亲说出小月不是父亲亲生的,父亲没资格决定小月的将来之类的话。我父亲是个男人,一个不够温柔体贴,不够细心,事业重于家庭,但爱自己妻子的男人,当然无法容忍母亲的背叛,他震怒之下,把母亲送进疗养院,然后更频繁地带小月出席各种酒会,纵容她和一些声名狼藉的世家子厮混。我父亲很聪明,他采取最残忍的方式报复母亲,还有小月。他对待小月,不打不骂也不管教,而是纵容,纵容她们冲动处事,忘记责任,不知节制。”
“那段时间,小月的新闻,确实很多。”李华也有此印象,他更为此而深深担忧过。
“也很难听,我可以想象。”吕阳苦笑,“但真正让母亲绝望的,不是父亲,而是小月。小月跑去告诉母亲,她享受那种没有责任,不知节制的生活。住进医院,精神面临崩溃的母亲,看着小月甘之如饴地走进父亲的陷阱,并且享受这种陷阱生活时,她知道再也无法说服小月回头,她选择了死,用死来斩断小月跟吕家的一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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