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白书玉去见谁?”赵大树在想。
秦罗衣在一旁不语,思绪飘到十一年前的翠云楼后巷,那个被小丫藏在废弃柴房的人,那双冰冷的手。他从炼狱里逃了出来,却永久的背着那个炼狱的烙印。他起身悄声的往外走去。
“海疏影的父亲因为一篇文章入了文字狱。”赵大树说。
“文字狱!”陈霖海想起儿时私塾先生讲的吕留良、曾静案,“生命不如蝼蚁!”
“海疏影为了救父亲听从了段云棠的意见去求了一个人。”
“是谁?”
“云麾使鄂达廷鄂大人!”
赵大树和陈霖海同时回头看着说话的人。
“师傅!”赵大树叫道。
“郝叔是你师傅!”陈霖海有些惊讶。
“鄂大人垂涎白书玉很久了!”郝叔说,“这是当时都知道的事情!”
“那海疏影父亲的文字狱?”
“是鱼饵!”陈霖海叫道,“如果不是鱼饵,会这么巧!”
“海疏影为了救父亲这么做的,白书玉在锦祥楼见的是鄂达廷。”
“段大哥不是白书玉的戏迷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陈霖海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赵大树说。
“因为白书玉爱上了海疏影!”陈霖海说,“就因为这个,就把自己的爱人推向火坑!”陈霖海眼前浮现着段公馆的听月阁,那里的点点滴滴都和白书玉有关,他突然想起秦罗衣来,可是却没了秦罗衣的踪影,“罗衣呢?秦罗衣呢?”
吉祥戏院
秦罗衣回到了吉祥戏院,回到了戏台上,回到杜丽娘的牡丹亭。这也曾是白书玉的牡丹亭,也是银奴的牡丹亭。白书玉走了,银奴把牡丹亭送给了秦罗衣,让这牡丹亭永久的姹紫嫣红。
下戏后卸完妆,秦罗衣独自坐着,她看着挂着的杜丽娘戏服,荒园里有一套、侯家墓园的白书玉衣冠冢里也有一套,她起身摸着那美丽的衣裳,白书玉曾经穿着它在牡丹亭中流连忘返,她抬头看见了那炫目的七色风车……
明湖春
银奴看着那最后的一抹余晖,他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白衣人没有出现,银奴猜测不到他是谁?起初他以往是段云棠,可是不是!谭仙菱已经失心疯,杨渝梅?可那个人在大栅栏出现的时候,杨渝梅也在!那他会是谁?疏影会在哪?
挪走罗衣、诱拐多福、指使印碧儿、逼自己让初静复苏,他为什么那么恨白书玉?!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婉玉的那双眼睛来,面对她自己是愧疚的,那场炼狱之火从十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就没有熄灭过,一直煎熬着,吞噬着他。他的喉咙里开始发出一些嘶哑的声音,那声音刺耳的让他全身颤抖,他抓住自己的喉咙,这刺耳的声音撕裂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撕个粉碎。
是他们撕裂了自己的梦,让自己变得是人非人,是鬼非鬼!
翠云楼废墟
白衣人看着沉睡中的那张脸,看着那在微微颤抖的眼睑,眉头皱了皱,眼睛朦胧的睁开了。
秦罗衣看着眼前朦胧的一切,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慢慢的清晰。那张美猴王的面具也清晰了。她警觉的爬了起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白衣人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想知道我是谁?……哈哈哈……”
那笑声笑到后面变得越来越刺耳,秦罗衣捂住耳朵叫道:“不要笑……不要笑……”
那笑声并没有停下来,那笑声笑到最后有些惨烈。
白衣人摘下面具,转过身来看着秦罗衣,秦罗衣的瞳孔扩大着:“是你!…原来是你!”
福兴昌烟馆
一进二三堂,床铺四五张,烟灯六七盏,八九十杆枪。洪兴人开的福兴昌,招待的都是些上宾客,前朝的有些达官贵人面对着风云变幻莫测的浮世,只有这烟枪能让他们重回那繁华,在这烟灯之中醉生梦死。
赵大树看着这烟雾缭绕,烟灯如星河的福兴昌,仿佛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这里没有时间,因为阳光根本就照射不进来。他跟着侍者穿行在烟灯之间,看着那些浮生众像,全身如被蛆蚁撕咬。终于侍者停了下来:“鄂大人,鄂大人!”
躺在烟灯旁的人就如枯骨,只有那双眼睛还能感觉他是个活物。
“鄂大人,有人想见您!”侍者说。
那副枯骨慵懒的摆了摆手:“不见,就说我死了!”
“鄂大人,您看您,鄂大人!”
赵大树把手中的大洋塞到侍者的手中,侍者笑嘻嘻的收着:“爷,您慢聊,慢聊,小的先退下了。”
云麾使鄂达廷前朝的正四品武将,想着当年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如今只剩这一副枯骨,想必那跟随着他的那身戎装已挂高阁被虫蚁所蛀,或许已经用它来换烟钱了。
“鄂大人!”赵大树也躺下。
鄂达廷斜眼看着赵大树,是个生脸没有搭理。
“鄂大人,您还记得白书玉吗?”
一听白书玉这三个字,鄂达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色彩,“白书玉!白书玉……啊……”鄂达廷闭上眼睛沉静在他曾经的美梦中,他放下烟,尽然轻声的哼唱了起来:“原来这姹紫嫣红,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那被烟给熏得嘶哑的声音,听着有些刺耳,不过竟然引来了旁边的那些客人,他们聚了过来,跟随着鄂达廷一起吟唱,“朝飞暮倦,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赵大树看着这一群人,却仿佛穿越了时间看见了吉祥戏院戏台上白书玉的杜丽娘,这些人直到现在都还记住了他的美!
第七章 金蝉
城郊义庄
位于城郊的义庄,因为是浮世,这里都变得有些拥挤。满地的冥钱把这义庄衬托的更加阴森。银奴借着偷漏进来的月光看着这一排排新旧棺木,那股死亡的气味悄然的渗入他的全身。从他的身后点燃了一束光,他警惕的转头,那个白衣人右手拿着一把刚点燃的火把,火光把那金色的美猴王面具印得就如一团火焰。
“你来了!”白衣人淡然的说,就仿佛在和一个多日不见的朋友问候。白衣人用空出的左手指着这满庄的棺木,“和朋友们打声招呼吧!”
银奴沉默着。
“你和他们并不陌生,你不是从黑暗世界来的吗?”
“你……是……谁?”这声音嘶哑、模糊、还有些生疏,仿佛就是从黑暗之门渗透出来的。
白衣人很是惊讶,美猴王面具下的表情还有些惋惜:“你那绕梁的声音哪去了?”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迷倒众生、倾国倾城的杜丽娘哪去了?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回来迷惑众生,你想干什么?复仇?!”
“你……是……谁?”还是这句话。
“哈哈哈……”白衣人大笑着,笑声中有些得意,“哈哈哈…白书玉你也会有今天!哈哈哈……”笑声突然停住了,他把火把放在了身旁的棺木上,“你别过来,我知道你和十年前那个弱不禁风的白书玉不同了,可我也没那么笨任你宰割,你在杀我之前我会把这义庄变成火海一片,就像当年的锦祥楼一样!你想要找的人,就永远都找不到了。”
银奴收住了自己挪动的脚步。
“你心里也会有装着的人!”白衣人冷言道,“看不出来,你也是个情痴!”
“你……要……怎样……才能……放……了……她!”银奴有些艰难的说着,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说话。
“海疏影、秦罗衣,一个旧爱,一个新欢,哪个才是你心里的唯一?啊,”白衣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怎么可以忘了,在她们之前还有一个?”
银奴的双手握成了拳。
“对啊,是你把人家给抛弃了!可怜那痴情的段云棠!”
“你……是……谁?”
白衣人缓缓的把金色美猴王面具从脸上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隐藏很久的面容。
银奴看着那张脸,“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你见师娘的时候,你想过为什么吗?你把师傅逼成失心疯,砸碎了他的梦,你想过为什么吗?”
“他……想……再……一次……杀了……我!”
“十五年前师公用一双筷子,决定了你和师傅的命运,为了你,师公用一双筷子揉碎了自己儿子的梦,他不该怨恨吗?上天给了你和师傅机会,就该公平对待,师公却遗弃了他亲生的儿子!”
银奴万万没想到,十五年前的那出《游园惊梦》是后来一切不幸的根源,“师傅…师傅……师……傅……”
“你为了复仇,你重塑了一个你,你回来,让所有的噩梦重新开始!栾盈云那个可怜的女人,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还有师娘,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人,你回来,只有她认出了十年后的你,你却逼得她自杀了!”
银奴想起了和婉玉隔街的相望,小师妹认出了他这位二师兄!
“赵队长,既然来了,就出来打声招呼吧!”杨渝梅突然说。
赵大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两位,他只猜对了一半,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场面,他直盯盯的看着银奴,那个传闻中的白书玉就在自己的眼前,没想到他早就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可谁也没在意他。他转身看着杨渝梅:“是你故意引我来的!”
“哈哈哈……”杨渝梅大笑,“那天在我的化妆间,你不是在寻找证据吗?”
“明湖春那个陈霖海看见淡黄色披风女子后的老者,是你!”
“这你也能猜到!”
“明湖春的主谋是谭仙菱,杀人者是李长江,嫁祸给印碧儿,那枚鬼魅头饰是银奴放的!还有段云棠在案发后去过现场!谭仙菱杀文溪,是因为他参与了十一年前谋害白书玉的阴谋!可是我不明白,白书玉是怎么逃了出来?”
“是他……救了……我!”银奴说。
“文溪救了你?!”赵大树很惊讶!
“还有……多福……还有……小丫!”银奴继续。
“小丫?秦罗衣!”
“十年前翠云楼的小丫头!”杨渝梅说。
“翠云楼的血案和你有关?是你用发簪杀了那个人?!”
银奴沉默着。
“秦罗衣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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