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人想要通过,小四郎就嘶哑地说:
“此路不通!”
——小四郎除了嘴部之外,整个头部都被白布包得严严实实,斑斑血迹从里面渗出来,干结在白布的表面。和天膳说的一样,不管是谁,见到小四郎的这副模样,都慌慌忙忙地原路退了回去。
掌船人拉起船帆,船出海了。
胧安静地坐在船体中部,突然发觉自己的身边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帆,以及波涛的喧哗,却没有人的动静,疑惑地问身边的药师寺天膳:
“朱绢、阵五郎、小四郎在哪里?”
药师寺天膳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胧的脸。——
就算是天膳,这样面对面认真地审视胧,也是第一次。首先是上下尊卑有别,其次也是害怕她破幻之瞳的威力。然而,现在阿幻婆已经归西,而胧的双眼也失去了光明。
修长的睫毛,可爱而小巧的翘鼻,柔软的玫瑰色的唇部曲线,白皙的下颚——称之为世间少有的美少女,也并不过分。至今为止,天膳都只能把胧当作天使,或者王女一般来景仰膜拜,可是现在,他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发现胧的浑身上下,居然也充满了女性的魅力和诱惑。
一个可怕的影子,遮住了胧俊美的脸庞。
“天膳,”
“朱绢他们,都在船尾。”
天膳用嘶哑地声音说道。
“为什么他们不在这里?”
“因为在下有一些要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胧大人,你说过,你不会和甲贺弦之介战斗。到了现在,你的心意还是没有变吗?”
“天膳,即使我想作战,现在也已经双目失明了。”
“七天七夜之后,你的眼睛就会复原。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晚上。只要再有五天时间——”
胧把头垂到胸前,沉默了一会。
“——在这五天之内,或许我已经死在弦之介大人的手里。”
药师寺天膳狠狠地盯着胧,目光充满了怨恨。
这不是胧由于不安而产生的预感,而是她内心意志的告白。
“果然,我就料到你会这样说,……那,就没有办法了。”
听到天膳的话中别有用意,胧抬起头,
“天膳,你是要杀我吗?”
“我不杀你。……相反,要你活下去。我要把生命的精华给你——伊贺的精华。”
“嗯?伊贺的精华——”
天膳贴近胧的身边,握住了胧白嫩的双手,
“胧大人,请你答应做在下的妻子。”
“放肆!”
胧摔开天膳的手,可是天膳的手像蛇一样缠紧了胧的身体,同时把嘴贴到胧的耳边,
“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对甲贺弦之介死心,才能让你下决心把他当成敌人。……”
“放开我,天膳!婆婆在看着你呢!”
天膳的身体一下条件反射式的僵住了。伊贺阿幻,是天膳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配者。在那个主从尊卑的道德还没有完全确立的年代,只有在忍者一族的世界里,命令者与被命令者之间,才有着铁血一般的纪律。…——但是,天膳的脸上很快露出一丝嘲笑。
“可惜啊,婆婆大人已经死了!即使婆婆还活着,她也一定有着和我同样的想法!她不可能让你和甲贺弦之介结合。但是,婆婆的血脉必须继承下去。你必须把婆婆的血脉继承下去。你以为谁会成为你的丈夫?能够让婆婆选择的,除了伊贺的六个男人,还会有谁?这六个人当中,有三人早就死了。剩下的,只有我、阵五郎、小四郎。你会选择哪一个?”
“谁都不选!天膳,你快杀了我!”
“不能杀。一旦伊贺取得胜利,为了向所有人昭示伊贺忍术的大旗,你必须活下去。从一开始,你就想得太简单了。伊贺的族人,谁会祝福你和甲贺弦之介?这一次,伊贺和卍谷一族的腥风血雨,说不定正是你的所作所为惹怒了锷隐先祖的在天之灵。现在,他们要我和你结成一对——”
天膳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胧的肩膀,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伸向胧的怀中。他死死地盯住胧如珍珠一般的胸部,那已经不是侍从对于主人,而是雄兽似的目光。
“朱绢,阵五郎!”
胧大声呼喊。虽然她暂时看不见,不过眼睑的背后也一定充满了愤怒和恐怖。自己的侍从,居然有这样的人。就算是普通人,也断然作不出天膳这样无耻的行为……即便是自己倾心的弦之介大人,也从来没有过这样无礼的举动!
“朱绢和阵五郎都在船尾呢。哦,胸部开始变热了。自古以来,要想取得女人的心,忍术可不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抱在怀里,——”
天膳把胧按倒在潮湿的壁板上,嘴粗暴地贴向胧的嘴唇。
“小四郎!”
“别费口舌了。大家已经同意了!”
由于船帆的风声以及浪涛的回响,雨夜阵五郎和朱绢都没有听见胧的呼救。但是,坐在船尾入口附近的筑摩小四郎,却听到了胧的悲鸣。虽然小四郎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但胧的呼救声却如同尖锐的钢针,刺激着他的鼓膜。
胧大人和天膳大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四郎吃惊地刚想要站起来,忽然又坐下了。天膳的行为虽然非常可怕,不过也确实是万不得已。况且,小四郎是天膳从小带大的随从,关系如同父子。自己虽然幸运地保住一条命,剩下这张嘴还能作战,但怎么能够反咬主人一口!
但是,虽然隔着厚厚的白布,小四郎的嘴在无意识中又竖了起来。
——但是,现在遭难的,是胧大人!
胧大人也是自己的主人。不,她是锷隐一族的主人。虽然自己也希望天膳大人和胧大人能够结为夫妇,但是,通过这种无礼的手段来实现目的,也实在是过分了!
小四郎握紧拳头,唇部动了一动。随着一声尖锐的鸣响,他头顶上方船帆的边缘,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小四郎!”
听到胧悲惨的呼救声,小四郎终于站了起来。
“天膳大人,请住手!”
小四郎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冲动,就算付出性命,也要救出胧大人!对于年轻的小四郎来说,胧大人是圣洁的公主,就算是天膳也不能玷污。
“胧大人!”
小四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踉踉跄跄地朝着船尾走去。
这时,从船尾突然发出一种异样的响动。小四郎的心脏仿佛停住了跳动,脚步也冻结了。难道已经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药师寺天膳想要强行按倒胧的手,突然停住不动了。他停止了呼吸,蜡白的脸变成了仙!幸恢皇滞螅卫蔚刈プ√焐诺牟弊印2皇请实氖帧J且恢缓痛谋诎逋丈模稚模斐4肿车氖滞蟆
天膳的鼻孔,啪嗒啪嗒地流出鲜血来。直到天膳的双目完全泛白,颈动脉停止了脉博之后,那只手才离开他的身体。当小四郎来到船尾的那一刹那,这只奇怪的手腕,突然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壁板里。而且消失以后,壁板上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人影,只有那只褐色的手,如同被水面吸进去了一样,沉入了水中。
“胧大人!”
“小四郎!”
两人的声音终于接上了。由于胧已经失明,小四郎的脸上又缠满了白布,所以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刚才那只魔术般的手。
这时,胧才意识到伏在自己身上的天膳已经不再动弹,皮肤变得冰凉。她惊叫着站起身,连自己的凌乱衣服也忘记了整理:
“啊,天膳死了吗?”
“天膳大人死了?”
“小四郎……是你救了我吗?”
“天膳大人,天膳大人死了?”
小四郎愕然地走近,直到被天膳的尸体绊倒。他紧紧地抱住天膳的尸体,扬起头问:
“是胧大人杀了天膳大人吗?”
胧失神地瘫坐在甲板上,没有回答,由于刚才的挣扎,她的双肩完全露了出来。胧并不知道,筑摩小四郎当然也看不见,就在这时,那只褐色的手腕又重新浮现出来,悄悄地朝着她的脖子伸了过去。
三
夕阳就要落山,晚霞笼罩了伊势湾。船舷水脉的尽头处,落日宛如一颗朱红的玉碗,呈现出一种妖异而华丽的美,让一船的旅客都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之中。
七里的海路并不太长,而且起航时风高浪急的水面,这时也渐渐安静下来,刚开始心里忐忑不安的伩兔牵追卓诟行焕咸於宰约旱亩饔觯唤龈枇俗约郝猛镜钠桨玻谷米约耗芄恍郎偷饺绱俗砣说南ρ裘谰啊
不过,唯有一件事让众人感到不安。那就是船上的那只老鹰。
伊贺阿幻的老鹰,一路上都陪在一个妖艳的女子身旁。过去虽然有专门靠养鹰为生的猎人,但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和老鹰同行,众人却是头一次见到。——不知是谁,操着一口江户口音,试图上去套个近乎,却吃了一个闭门羹。搭话的人不禁面色苍白,恐惧得退了下去。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坐在该女子身边的男人。——此人的皮肤上带着粘液,长满青绿色的霉菌,无论怎么看,都像刚从水中打捞上来的死人一般恐怖。于是,众人都把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转而专心致志地去欣赏难得的海景。不过,惟有那只老鹰,从一开始就不停地扇动着翅膀,时不时地在众人的头上掠过,给众人的心里投下一缕阴影。
不用说,这一男一女就是朱绢和雨夜阵五郎。老鹰之所以没有和胧在一起,是因为刚一上船的时候,天膳就让胧把老鹰委托给朱绢照管的缘故。
“阵五郎大人。我好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是不是胧大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绢示意雨夜阵五郎注意船舱附近的响动。
坐在雨夜阵五郎和朱绢这里,由于货物的阻隔,既看不到船舱的入口,也看不到筑摩小四郎的身影。
“什么事?”
雨夜阵五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视线集中在乘客们的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阵五郎大人,你在数什么?”
“只剩十九人……”
阵五郎小声地说。
“十九人?”
“乘客只剩十九人了……”
“嗯?”
雨夜阵五郎似乎才回过神来,
“朱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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