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知也不理他,一边想一边摆。李占我先是奇怪,接下来却越看越是害怕。马小知摆了十子后才停下,然后又一挥折扇,看着李占我。
两人就象是在打哑谜一样。
只是此时李占我额头上却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仿佛已经彻底吓怕了。
原来李占我刚才摆的,正是他自己和那江南少年的对局。马小知刚才摆完李占我和简长老的对局后,李占我一边心惊一边想:高万峰说他以前根本没碰过棋,为何他出招却如此精奇?随即想到:难道是永嘉派的高手参详了那一局,然后将局中精妙的变化写了出来,让这小子看到了?这小子于是死记硬背,摆出来吓我?
不行!不能被这小子骗了!得再摆一局,考校他一番。他心中虽有千局名谱,只是这些谱别人也看过。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和那江南少年的对局,别人从不知道,于是就摆了出来。
李占我败在那江南少年手上后,回去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那江南少年功力虽精,但并非无法破解。只是因为自己第一百二十二招出了差池,这才让那少年占了便宜。故而刚才马小知改动一百一十二招时,他才奇怪:难道自己前十招时就出了错?
等看完了马小知摆出的招式,他才知道自己确实错了。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看出此招,而马小知头一次看就能想出。他的心中惭愧之余,越想越是害怕:自己的功力和他相差得太远。
而自己居然还主动和他赌命!
自己纵横江南二十多年,没想到最后会死在永嘉总堂内。想到了死,他的汗就流了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后,马小知将折扇一合,一边清理棋盘,一边头也不抬就问李占我:“你应该讨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小妾吧?”
李占我的鼻子上也出了汗: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那些美人了。
马小知:“你喜欢和别人赌棋,又从来没输过,家产应该有几十万两银子吧?”
李占我的汗就滴了下来:几十万两银子又怎么样?自己一两也带不走了。
马小知直摇头:“唉,不知那些小妾以后会再嫁谁。唉,几十万两银子,你娘子、儿子以后花起来一定很爽。他们一定会感谢你,感谢你为他们积储了这么多银两。”
李占我僵坐在那里,浑身慢慢湿透。
马小知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道:“我认识外面的一个棺材铺老板,就在永嘉总堂的山脚下,你来的时候应该路过那里的,他铺子的招牌特别大,你看到没?”马小知笑着问李占我,李占我一声不作。
马小知于是自卖自夸:“他铺里的棺材既便宜又好,都是上等的楠木做的,据说几百年都不烂。唉,那个棺材铺老板和我交情一向不错,可我一直没能给他介绍什么生意。虽然我对他说,以后我死了一定睡他铺子的棺材,可那要等到哪一年噢。”
马小知的脸上全是遗憾,仿佛在为没能给好朋友介绍生意而内疚。不过随即他的眼睛就盯上了李占我,不停地上下看着,仿佛在测量他的身高、体型。他越看越是高兴。
终于能帮上朋友一次忙了!
马小知又笑了:“李大家,在下的字师承王柳,到时候要不要我帮忙?”
一股寒意从李占我的心底升起,他顿时冷得发抖,身上的汗立时就干了。
马小知自言自语道:“我们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不知听风阁里的人等得发没发急。”仿佛忽然才想起来,对李占我道:“对了,李大家,我们刚才出来前是不是说好了要赌命的?”
李占我无奈地点了点头。别人喊他李大家他已经习惯,刚才马小知喊他,他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马小知着急地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要不要快点去?”
李占我却一动没动,身体却微微发抖。
见已经将他彻底吓住,马小知心中好笑,道:“李大家,我忽然不想赌了,你说好不好?”
李占我的脸上这时忽然有了血色,仿佛看到了一丝活命的机会。
马小知又犹豫道:“只是我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为什么要不赌呢?这里面总得有个原因啊。唉,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一时又找不到。”
李占我这时终于抬起了头,艰难地道:“马公子,你开个条件吧。”
马小知感叹一声:“唉,最近手头紧,连喝个茶打赏下人的钱都没有。唉,唉。”神情好像一个正在索贿的老吏。
李占我声音嘶哑:“那你要多少银子?”
马小知一笑:“李大家的命值多少银子?”
李占我无奈道:“十万两够不够?”
马小知摇头:“不够!”
李占我正想往上加,马小知却道:“只是不够的部分我不要你用银子补。”见李占我不解,马小知笑了笑:“我要你用三件事来补。”
李占我这时已被彻底击垮:“马公子但有吩咐,无有不遵。”
马小知笑道:“第一件,你现在能不能叫我一声马大家?”见李占我不解,他不好意思道:“我见别人叫你都是李大家李大家的,觉得听别人这样叫一定挺威风。”迟疑了一会,李占我终于叫道:“马大家!”
马小知闭起眼,仿佛在深切地体会其中的美好,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笑道:“味道确实不错!”
马小知:“第二件,你必须发誓,刚才我们在这里做的事,一件也不准对外人说;在这里说过的话,一个字也不准透露;就是在这里没做过的事没说过的话,也不准说!只要别人知道了今天的事,我就会找你去算账。”
李占我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他觉得奇怪,忽然问道:“马公子,高万峰说你从未碰过棋,那你的功力是从哪儿来的?”
马小知一笑:“听说过贾玄贾待诏吗?就是他托梦传给我的。”
正文 第十章 似是故人来 (4)
李占我和马小知回到听风阁时,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人正在说话。
只听陈千响大声道:“只怕姓马的吓得已经独自跑了,李大家不服,正在追他呢。”
一个女声反驳道:“我家马公子才不会跑呢。”自然是螓儿了。
就听冯帮主笑道:“你家公子确实没跑,此刻只怕正跪在李大家面前,苦苦求饶呢,自然是说什么‘李大家,你就饶了我狗命吧,我上有八十岁高堂,下有三岁小儿。’只是你们马公子是读书人,求饶起来,定然比别人有趣得多。”
顿时一阵哄笑。笑声中就有人道:“怪不得马公子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和李大家说话呢,他是怕别人看见他求饶的丑态啊。”
又是一阵哄笑。
听别人这样说,李占我脸上倒是有点红。马小知一笑,就和他走了进去。只见听风阁的中间已经摆好了棋盘,连沙漏也预备好了。
见两人木无表情地进来,众人不再嘲笑,几个小帮派的头头立即和李占我打招呼,陈千响和徐行远也站了起来。那冯帮主却朝马小知膝盖看了看,然后笑道:“没想到马公子倒十分注意仪表,还将膝盖上的土掸干净了。”立即又是一阵哄笑。
马小知一进来,刘堂主、螓儿就投来关切的目光,王管家依然不动声色。马小知一坐下,螓儿就关心地问:“马公子,你还好吧?刚才陈千响公子说……”
马小知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他忽然站了起来,摆好了姿势后,伸手朝陈千响那边一指,刘堂主和螓儿不自觉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连王管家也情不自禁地转过了头。
只见陈千响站着,对李占我抱拳:“李大家,我等已将一切准备好了,就等你……”忽见李占我飞起一脚,正踢在陈千响小肚子上。陈千响立即向后飞去,连身后的椅子也被带倒了。
马小知朝螓儿笑笑,刘堂主、螓儿又是吃惊,又是不解。
变化来得太快,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冯帮主还在大吹法螺:“上次陈千响公子不小心着了这小子道儿,这次李大家出头,定然……”忽见陈千响被李占我一脚踢飞,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变化,众人谁也没想到,一时个个惊奇。顿时没人再敢随便说话。
螓儿看着马小知,奇道:“马公子,这是……”马小知一笑:“别急,还有续集!”
那徐行远吃惊之后,对李占我怒道:“李大家,你这是……”话未说完,李占我忽然一把抓住他衣服,“啪”“啪”“啪”就是六个耳光。
众人顿时惊呆了。那冯帮主吃惊之余,不禁用手挠了挠后脑,实在想不通怎么忽然会这样。
那徐行远被打后,惊慌一阵,立即镇定下来,沉声问道:“李大家,你这是为何?”他的脸已被打肿,说起话来有点瓮声瓮气。李占我怒道:“你是不是不服气?那你尽管放马过来和我赌上一把,我一定奉陪!”徐行远想到自己功力远不如李占我,沉默了一会,一言不发就坐下了。
陈千响这时被玄武弟子扶了起来,虽然肚子疼得厉害,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强自忍着。马小知关心地问道:“陈公子,肚子疼不疼?上次你吐了血,这次又被李大家在要害处踹了一脚,唉,小小年纪,死了真可惜。”
陈千响被他说到痛处,再也忍不住,立即哼哼起来。此时大厅里除了陈千响的哼哼声,再也没了其他声音。陈千响发觉后,立即又忍住。
大厅中顿时静得可怕。除了马小知和李占我,其余人都奇怪得无以复加。
陈西屏忽见此变故,心中先是一喜:如此一来,徐行远和陈千响少了李占我这样一位靠山,自己倒不怎么怕了。只是为何忽然如此,他一时也想不清楚。他悄悄看了李占我一眼,只见李占我端坐在位上,木无表情,倒看不出什么端倪。
原来马小知让李占我做的第三件事是:你替我踢那陈千响一脚,扇那徐行远六个耳光!
静了很久,四海帮冯帮主忽然叫道:“定然是那姓马的卑鄙无耻,对李大家使了妖法!”原来他见自己这派人本来已经稳占上风,可李占我被马小知诓骗出去,回来后形势立即大变,就想:此时正是巴结玄武派的良机,只要扳回了局势,定然能讨到玄武派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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