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宝看着美佟，像是事先警告。
“没问题，赶快吧。”
美佟一点也不在意地说。
“恩，那咱们就快些……”
瑛宝看了看地上不知伤势如何的秃鹰，心急如焚。
可是，就在这一当儿，一股阴风吹来。
穿过皮肤，阴冷的风像一只苍凉的手直接伸入身体里，在脊椎骨架上轻轻抚摸。
微微颤栗的荒芜律动。
瑛宝和美佟全都僵直身体，怔怔地转头。
势头渐小的风雪之中，一个枯叶般单薄的身影飘摇不定地走过来。
踏雪而过，却不留痕迹，来人整个人仿佛没有任何重量。每走出似乎比呼吸还要轻盈的一小步都好像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仿佛只要风再稍微大一点，骨架就会被支撑不住而垮掉，碎成一地纸屑。
“紫宁？”
瑛宝认出来人。
“那么，方虹他……”
刚说出口美佟就惊吓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么说方虹已经死了吗？
“方虹被你杀了？”
瑛宝惊讶地看着紫宁，冒失地问道。
可是紫宁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仍旧是低垂着虚弱的眸子，纸片一样飘摇着慢慢前行。
曾经的天命近卫，蝴蝶手方虹真的死了吗？
美佟被惊愕紧紧抓着，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方虹真的被你杀了吗？！回答我！”
瑛宝却还算是比较清醒，立刻架起防备，对着越来越近的紫宁大声叱问。
她现在的身份是食人魔，食人魔的圣婴！
“瑛宝。”
美佟也很快清醒了过来，转头提醒瑛宝不要太冒进，绝对不可轻敌。
瑛宝点头。
可是紫宁却仍旧是不为所动，还是自顾自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走。
像是与两个人面对面，却身在不同维度的另一个空间里一样。
“混蛋！故弄什么玄虚！没有听到吗！”
瑛宝被紫宁的态度给激怒了。
完全摸不清套路，这种不声不响的姿态着实让人心慌意乱。
“难道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我们？”
美佟猜测说。
“怎么可能，我都快把她的耳朵震破了，除非她傻了。”
瑛宝却完全不这么认为。
碎雪零星，冷风流动。
虽然慢，可是紫宁还是一点一点地走到了两个人身边。
目不转睛地看着伸手可触的紫宁，瑛宝突然觉得胸口好闷。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早已经情不自禁地屏息。
带着微冷的气息，紫宁仿佛透明的雪花一样，根本没有释放任何压力。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危险。
“你到底把方虹怎么了？！”
急于为自己的压抑寻找到释放口，就在紫宁擦肩而过的瞬间，瑛宝突然不受控制地对着紫宁大吼一声！
顺带着，拳头也已经抬起来！
“不要……”
也在窒息之中的美佟惊慌地张大嘴巴！
在这么近的距离对她发动攻击简直等于自寻死路！就连方虹或许都已经死在了她手上啊！
可是反掌拂灰，如何制止？
就在美佟预备好用力跳开的时候，瑛宝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瑛宝整个人仿佛被冻结了一样，静止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美佟目送着紫宁以那一成不变的缓慢步履慢慢远去。
“瑛宝，你……”
美佟后悔莫及地伸手试探。
莫非在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瞬间，她就已经取走了瑛宝的性命吗？
“呼——呼呼呼呼……”
可是僵住了的瑛宝一下子重新恢复了活动能力，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息起来。
“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美佟蹲下身子，不停打量着瑛宝。
瑛宝整个人毫发无伤，什么都没少。
幸好。
“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什么伤都没有，瑛宝喘息了几口之后就站了起来，挠着头望向紫宁远去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
美佟继续追问。
“就在我想要出招的瞬间，我的力量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我一动不能动，甚至就连将拳头放下来都办不到！她走远之后，力量才又回来，我才又能动了。”
瑛宝唏嘘不已地说，胸口还在后怕地砰砰直跳。
“是那一招……怪不得当时方虹完全不出招，拔腿就跑……原来他也是中了这一招！”
美佟呆呆地看着地面。
面对这样的对手，要如何取胜呢？如果说方虹真的输在了这样的招式面前，那么也绝对是可以理解的。
食人魔圣婴，怎么会强大到这种不讲道理的地步……
我们还有胜算吗？
“我们该怎么办？”
瑛宝说出了美佟心中的话。
美佟木然摇头。
“如果方虹都死了的话，那么我们就只能指望斩水和怪力芬了。”
瑛宝心里没底地说。
就算是斩水和新任近卫，他们要怎样击败这样根本只能挨打的对手呢？
就在两个人惊愕地深陷在绝望之中的时候，一道绿色的光芒划过树林的上空！
“这是……”
美佟惊慌地抬头。
“蝴蝶！”
瑛宝大喜。
※※※
“换命吗？休想！”
易剑笙大喝一声，一掌将从身下钻出来的马啸天狠狠拍下！
已经烧到无极的手早已经没有任何形状，只是一团火。
“啊——”
孤注一掷的一击没有得手，马啸天像是一颗黑色陨石，一头陷入地面，砸出一个干燥的大坑。
陨落的陨石。
火海，冰天雪地之中的火海。
火，是毁灭，也是能量的转换。
这火海，完全是由两个人的生命力引燃。
“没希望了。所以，别挣扎了，那样只会更痛苦。”
走到火势的边缘，蹲下身子，易剑笙将一条燃烧着的手臂插入冰雪之中。回头说。
冰雪立刻化作阵阵灼热的水汽，手臂上的火却仍旧不肯轻易停止。
两个人都烧过了极限，身上的火势已经无法自动熄灭。莫说马啸天已经在最后的交锋之中败下阵来，就算他没有受到那一记火拳，如果不能及时熄灭身上的火势，他也断然无法活下来。
现在，马啸天就连爬起来扑入冰雪里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结束了。
真是惨烈的对决。
减甲神功，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痛苦女王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告奋勇，敢于在自己面前展示自己的年轻男子。同样是减甲神功，他却烧出了另一个天地。
执着，却自持自立。
那么像，那么像一个人。
当年还年轻的方虹。
如果他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那么他做到了。
“你不知道吗？痛苦也是会上瘾的。没有希望？绝望更加可以让痛苦和快感模糊不清。哈哈哈哈！”
半个肩膀化为灰烬，浑身冒着黑火的马啸天在土坑里仰天大笑。
此时身上的黑火已经不再是听任摆布的武器，而是挣脱控制，反噬主身的怪物。
“痛也是会上瘾的……”
一个赞同的声音喃喃重复着马啸天话。
易剑笙回头，慈世平也来到了这里。
痛苦女王也回头扫了慈世平一眼。
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眼，就让慈世平的脸红了个通透，红到脖子根。
手臂上的火势开始蔓延到肩膀上，这些冰雪还不够。
这一场战斗至少让自己老了十岁，如果再不赶快熄灭身上这些还在继续蚕食自己青春的火苗，回头就只好认美佟做女儿了。
抬头看看，易剑笙又站起来，走到不远处的不能过河边，撕掉身上那还挂着的几缕焦烂的布片，赤裸着上身，一头跳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一阵烙铁浸入冷水的嗤嗤声。
“这么些年……这么些年我都过来……心里明白不论如何都无法……无法赢的你的芳心，可是！我还是……还是这么过来了……仿佛所做的一切，只要是为了你，都那么值得……即使是虚度年华，即使是日益病态……都是值得的……”
在黑火的烧灼下慢慢化为焦炭的马啸天喃喃说。
痛苦女王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屑于听。
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可是他却自作多情地将一生都与自己挂上了钩。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这一天……我早就意料到了……终究还是会这样结束一切，但……但是我真的不后悔……真的不后悔……梦……梦儿……”
马啸天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不消一会儿，终于寂静下来。
“你……你要相信……”
瞳孔颤抖地看一眼土坑里化为灰烬的马啸天，慈世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跨上前一步对着痛苦女王说。
痛苦女王侧脸，目光冷厉。
慈世平马上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一样，胆怯地退回去。
可是，却不甘心。
还有话要说，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你要相信他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证！我可以……”
慈世平抬起不停打怯的眼睛，望向痛苦女王的脸，再次说。
“你作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以为你是谁？”
痛苦女王冷冷道。
主动对她说话就已经耗尽了慈世平所有的勇气，现在面对她强硬的回话，慈世平完全不知所措。
一双苍老的眸子慌乱不安地不停游走，突然，僵在了一个点上。
慈世平的嘴巴缓缓张开。
那……那是……
“你的头发……”
慈世平呆呆地伸出手。
顺着慈世平惊愕的目光，痛苦女王将耳边的发丝捋到面前。
花白。
自己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白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痛苦女王强行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再次检视自己的长发。
没错，不是眼花。
自己的头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飞速变白！
“这是怎么回事……”
痛苦女王惊呆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这么些年，只要是自己不想，自己就可以轻易保持小女孩的模样。这种事是那么简单，那么微不足道，似乎可以如此永远下去。但是，现在，不仅头发，自己手上的皮肤，脸上的褶皱……逃过的岁月正在前仆后继地回到自己身上，自己的整个身体正在失控般地飞速老去！
为什么会这样……
“你……”
慈世平看着仿佛正在急速败坏的痛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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