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正一肚子怨气无处可泄,见他没头没脑来了这一套,顿时气往上冲,大喝道:“滚!
滚!再不给我快滚,怪不得我要开戒了!”
宋笠又何曾畏惧过谁来,向言更是冷笑连声,道:“少跟我老头子玩这一套,今天你要不把左宾给我交出来,只怕真要拿你开开戒呢!”
秦玉登时暴怒,一瞪眼,双目中红光四射,脸上也被一层隐隐的血光笼罩着,两手紧捏,凶性又要发作了。
黑夜中,宋笠虽看不出他面上笼罩的血光,但他双目激射的红光,却使百毒叟猛然一惊,慌忙敛神蓄势,向后自动退了两步,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的门下?在清风店打伤一个小孩子,可是你干的么?”
原来秦玉一怒,暗运血影神功,被宋笠一眼看了出来,血影功乃失传武林数百年的奇异绝学之一,宋笠辈尊功深,岂有不知道的,难怪他要大大的吃惊了。
秦玉此时已渐失理性.柳媚的突然失踪,使他一急之下,几近疯狂,他满口牙咬得格格作响,冷冷说道:“老东西,你问得着,管得了吗?”一句话才落,陡然发动,也未见他晃肩曲膝,倏忽间又欺近到数尺之内,左臂一招,左掌一翻,化血神掌业已发出,一股焦热略带腥味的劲风,猛的向百毒叟宋笠横卷过来。
宋笠功力再深,也不敢硬接这种威猛绝伦的化血掌力,忙不迭纵身侧掠,闪让到一丈以外。
这一掌扫过他身后竹林,稀里哗啦一阵响,碗口粗细的巨竹,纷纷枯萎,倒了一地,少说也有上百根。
宋笠看了暗地咋舌,但也同时激起他的怒火,冷笑说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倒学了这一手绝世武功,心肠这么歹毒,动辄出手伤人,宋某少不得要讨教几招,也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着,探手入怀,掏出一粒红豆似的丸药,塞进口里,同时暗中提气,运集他的“百毒掌”力。
秦玉双眼尽赤,冷哼一声,揉身又上,左臂一收一吐,化血掌二次出手,径拍前胸,恨不能将宋笠毙在掌下。
宋笠也不再退让,霍地举掌平胸,吐气开声,挥掌即接,两下里掌力相交,震天价一声闷雷,各各倒退四五步,宋笠以二敌一,竟是半斤八两,谁也没占到便宜。
这种硬打硬接,最伤真元,原是武林大忌,宋笠这一百毒掌,任是江湖一等的高手,也难以接架,想不到竟胜不了秦玉一条左臂,宋笠已是气浮神虚,消耗内力不少。
秦玉又何尝不是血气浮动,但他初适劲敌,狂念顿炽,也不顾纳气调元,一翻右掌,又是一招“推山填海”,喝道:“老东西,你再接一掌试试!”
宋笠骑虎难下,只得运集十成功力,大喝一声,再次硬接,两个不服气的家伙,全都轻轻闷哼一声,又各向后退了三四步。
这一来,大家额角都显了汗迹,两次硬拼,谁也胜不了谁,反倒彼此耗去内力不少。
但秦玉仍是不甘就此罢手,厉吼一声,三次又扑了上来,这一回他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了,双掌交错,同时挥出,非得和宋老头儿分个你死我活不成。
宋笠两次拼掌,均是全力以赴,见秦玉这第三次双掌同时发出,掌力未至,混身已感受到一种难耐的热力,哪肯再接这一掌,急乱中心念一动,忽的横移三尺,将仅余的一点真力迫至掌心,顺着秦玉挥出的势子,一接一带,紧跟着身子一转,秦玉掌力当时落空,又被他这一转之力,等于一拉一推,收势不住,向前疾冲了三步,饿狗抢屎,跌倒在地。
可是,宋笠也施尽了力气,带翻了秦玉,他自己也一连两个旋转,双眼一黑,倒屁股坐在地上,开大了嘴巴,牛一样直在喘气。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面对面不过数尺远近,可是谁也没有这一点劲力抬起手来伤害对方,各人都嘴巴张得像鱼嘴似的,虽瞪着眼,却只有冒气的份儿。
天色渐渐明了,大地复苏。竹林里这两位的脸色,正和东方天际那份苍白一样,足足过了顿饭之久,太阳已经爬出了地面线,宋笠和秦玉还跌坐地上,没能爬得起来。
又过了一会,还是秦玉少年血气较足,首先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宋笠见他已经立起,连忙也咬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玉用手指着宋笠,道:“老头儿,哪一天咱们还得试试,看看究竟谁行谁不行!”
宋笠苦笑道:“好,下次遇上,你总归小心一些就是了!”
说毕,转身出林自去。
秦玉在看到宋笠已经消失在竹林之外,这才又盘膝坐下,重新行功调元,他当然不知道,宋笠转出竹林以后,也忙从怀里摸出几粒调补的药丸,仰头吞进肚子里。
一直到了午间,秦玉才算恢复了精力,他站起来,望望柳媚睡过的那一堆竹叶,怅惘之感,又涌上心头,唉!什么都完了,昨日此时,还是俪影双双,佳人作伴,如今只落得孤零零一个人,除了身上这一身衣服,再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不禁黯然神伤,昨夜里狂拼狠斗的豪气,化解得一干二净,年轻轻的他,忽然觉得人生竟是这么渺茫和空虚,纵然无敌于天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情不自禁的缓缓踱到那堆竹叶旁边,蹲下身子,用手轻拂着柳媚睡过的地方。
叶儿一张覆着一张,枯黄的叶面上恍惚余温犹存,他触景情伤,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痴痴地将一把竹叶抓在掌中,细细把玩,他似乎有满腔的话,要对叶儿倾诉,又似乎有无尽的问题,想落叶替他解答,可惜他不是诗人,不会做诗,无法把心中的思慕,用诗句表露出来。
他默默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布绢来,将手中这些竹叶,仔细地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低低自语道:“媚儿,你去哪里了呢?哪怕是海角天涯,我也要把你找回来,我要把这些竹叶给你看,它们都是你睡过的,你也是从这儿离我去了,可是,我问它们,它们却不告诉我,你去了何处……”
自语一阵,好像觉得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他正想立起身来,陡然眼前闪光一亮,连忙低头,原来在那堆竹叶上,丢着一只金制的针花。
秦玉浑身突然一震,这一只针花系制成彩凤模样,两眼处还嵌着两粒发光的宝石,他曾见柳媚别在衣襟上。
这东西怎么会落在竹叶上的呢?他明明记得竹叶上还铺着一条毯子,就算针花掉在毯子上,收毯子的时候再落到竹叶上,也只能掉在侧面旁边,决不会端端正正落在正中,同时,彩凤后的扣针仍是扣好的,毫无损坏的痕迹。
他忽然心念一动,忖道:难道是媚儿被人劫持,故意留下这只金制彩凤,告诉我,要我追去吗?
对!他越想越对,又一细想,拾得针花时,彩凤头都是向着东南方,那么,她一定是被人带向东南方去了!
这时候的秦玉,正像沉溺在大海里,任何一片木块或物体,都能引起他无穷希望,这一只金质彩凤,何异于汪洋浮沉之中抓到一株大村甚至碰上一艘小艇,他紧紧捏着拳,心中充满无边无际的憧憬,恍惚他已经找到了柳媚,已经将他重新搂在怀中一样。
急急忙忙收拾好竹叶和彩凤,他也顾不得自己的揣测正不正确,合不合理,反正找总比不找强.刹时间,他抖擞精神,如飞般驰出竹林,认准东南方,一口气就奔了二十余里。
他只问方向,不管是路是田,是河是山,人如风疾,身赛鸟飞,当天傍晚,就赶到了晋县。
进城之后,匆匆用了一点酒饭,便上街打听有无似柳媚年龄、装束、模样化的女孩子经过或留宿,似这等问询,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十倍,问了许多酒楼客栈,都是一问三摇头,一样的回答:“不知道!”
秦玉却不失望,也不灰心,找了一家客栈,胡乱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清早,束装登程,继续他的追寻工作。
行行重行行,这一天已经进人山东,赶到人夜时分,到了一个县治,名叫禹城。
在禹城中一打听,仍是毫无端倪可得,秦玉投宿在一家客店里,闭门沉思,开始有些觉得自己太过粗心了,如果柳媚他们的确是向这个方向来的,岂有沿途毫无迹象可寻的道理,凭自己的脚程,假如果真方向不错,实在应该追上柳媚了,怎会一路连下来,不但没听过柳媚模样的女孩子经过,连那两匹白马都没有人见到过,难道自己真的走错了路了吗?
一个人做事,往往凭一时激动,未暇多思,盲然从事,不顾及细节和挫折,一段时间下来,感情逐渐平静了,也就对始觉得处处都不对了。
秦玉此时,正是这种情形,等到他觉察到不对,已经从直隶追到了山东,少说也在数百里以上了。
他独自躺在炕上,静静思索,最后初断金质彩凤,一定是柳媚故意遍下来的,但凤头方向,却并无特殊意义,是自己一时误解,才错跑了这许多冤枉路。
不过,他并不就因此放弃追寻柳媚的打算,相反地,海角天涯,他仍然要继续追下去,人,总是生活在希望中,要是没有了希望,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秦玉就这样把自己总放在希望之中,他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必然有一天,他能够追到柳媚,并且,这一天还不会太过遥远。
想通了,他安然入梦,睡了一个酣畅异常的觉。
第二天,结过房饭钱,仍然向前走,因为再过去就是济南府,秦玉准备到济南玩玩,再决定向哪里去找,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浙江天目山,因为柳媚曾说过,她的师父空空大师就在天目山。
济南府果然是个热闹的地方,人烟稠密,百业鼎盛,秦玉进得城来,先找了一家规模甚大的酒店鸿兴楼,呼酒遣怀。
凭他这一身华丽的装扮,虽然风尘仆仆,店小二眼力何等利害,他一脚才跨进店内,早过来两名伙计躬身迎候,点头哈腰将他请进雅座内坐下,伙计一面扶桌子,一面上茶,一面笑道:“客官,您老要些什么,俺们这里出名的陈年老酒,最上等的竹叶青、状元红,您老来多少?其他的蒸炒烘炸烤,煎煮炖涮爆,树上干果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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