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大师笑道:“孰先孰后,原没有多大关系,但为求比赛公允起见,二位不妨拈卜为准,最是恰当。”
说着,探手入怀,掏出一把“牟尼珠”握在掌中,伸出来向六指禅师和秦玉笑道:“二位请猜老衲手中这一掌牟尼珠是单是双?猜中的为先,猜不中的为后。”
秦玉毫不犹豫地叫道:“我猜双。”
六指禅师冷哼一声,说:“既是你猜双,老朽就猜单,其实,中与不中,如要老朽先行出手,也无不可,何必作得那等窄狭。”
林惠珠瞪着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全神贯注着空空大师摊开的手掌,数一数,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要命的珠子不多不少,恰巧四粒。
她好像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一声,喃喃说道:“也好,在也成双,死后成对,唉,管他呢!”
秦玉笑着拍拍她的香肩,道:“小珠,你先别急,难道你就看准我震不断那树枝么?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试试。”
他搀了林惠珠的手,缓步走到树干前,连握着林惠珠的手也没有松,回头向空空大师笑道:“大师慧眼,请看在下献丑了!”
说着,右掌一翻,轻飘飘向那树干上拍去,待掌心一沾树身,陡的抽掌缩臂,说来奇怪,就在他触掌缩手之际,但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另一面的细枝业已应手而折,并且,断得整整齐齐,树干上分毫未损,连动也没有颤动一下。
空空大师和六指禅师全都大感骇然,林惠珠张大了嘴,高兴得合不拢来,好一会才笑着搂抱住秦玉的脖子,叫道:“玉哥哥,太妙了!太妙了!”
秦玉笑着解开她的环绕玉臂,脸上有点红,道:“先别高兴,还要看人家的呢,别忘了,咱们已经输了一场,这一次就算扯平,还难说得很呢!”
空空大师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大树树身一遍,果真并没有损伤分毫,口里连声称许,心中却大感不安,忖道:此人年岁轻轻,功力已经如此了得,我出这题目,自信还不能应手成功,做得这么干净利落,看来此人留在世上,设若无法使其弃邪归正,只怕不出五年,武林中就将掀起浩劫。他本是有道高僧,但想到这里,也不禁暗里心动,掠过一丝邪恶的诡念。
但事已至此,他不能不叫六指禅师继续也表演一下,便将树枝拔起,另行重插在地上。
一个人恶念既起,心术就决然不正,所以,空空大师在插枝的时候,两只手指暗中用劲,在树枝上捏了一下,然后退过一边,向六指禅师笑道:“禅师,现在该轮到你了,其实这隔物伤人之法,也浅显得紧,禅师大可不必担心,就请勉力一试。”
他这番话暗中点醒六指禅师,尽可放心一试,但话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适合他作证人的身分,脸上一红,偷眼看了秦玉和林惠珠,见他们两个正在卿卿我我,林惠珠低声在和秦玉切切私语,似乎绝没注意到自己这些话中含意,这才略感放心。
六指禅师内力耗损过巨,一时间尚未恢复,再加眼见秦玉掌震树枝那等神力,越发心慌意乱,他怎知道秦玉自从在小五台山绝岭得宝时偷食了二十余颗“金橘”,任督冲三脉已通,区区“隔物伤人”手法,自是难不着他。
他只顾惮忌秦玉,相反地就对自己起了难以言叙的自卑,竟然没有领会出空空大师话中之意,讷讷说道:“老朽对于外家功力,一向未有所得,这一场自愿认输,愿接赛第三场轻功技巧。”
空空大师一怔,忙道:“这怎么行?性命相搏,无论行不行也试试,怎么可以自认失败,这样纵使叫秦施主赢了,他也不会安心的。”说着,又向秦玉道:“秦施主,你说这话可对?”
秦玉笑道:“一点不错,禅师还是试试看,不要辜负了空空大师一番苦心!”
空空大师又是一惊,忙道:“老衲可是说的公道话,决无偏袒之意,秦施主不要误会?”
秦玉连忙躬身诺诺,模样极是虔诚,似乎并不是为了树枝上的毛病而言。
六指禅师苦笑着说:“秦施主好高的计较,第一场明知最是耗力,竟然巧计放过,养精蓄锐,以备后两场全力一拼,老朽自知内力耗损太多,一时半刻,难以补继,但既然二位一定要老朽献丑,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勉力一试吧!”
说罢,漫步行到树干前站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蹲双腿,起右掌,拼着最后一点劲道,“呼”的一掌.向树身劈出。
空空大师私自跌足,只可惜处在秦玉和林惠珠面前,无法将枝上已做了手脚的话说出来,如果能把内情让六指禅师知道,这一掌,他也用不着耗费如此大的劲力。
果然,这一掌劈在树身上,“嚓”的一声响,相隔着的树枝应手折断,被震飞出四五尺远,六指禅师已用尽了全力,真气一泄,颓废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空空大师叫道:“这一场虽说二位全能将树枝震断,但照情形判定,仍然应该算六指禅师获胜。”
林惠珠大怒,道:“胡说,彼此全能震断树枝,最多也只怕说是平手,当初又没说是必须把树枝震出多远,这样的裁决,那能说公平?”
秦玉却笑道:“大师,你先别遽下断语,那树身上是否有损,你还没有去查看过哩。”
空空大师一惊.急忙赶到树前,这一看,不由呆了,原来六指禅师这一掌全力施为,固然把隔着树干的树枝震飞,但却因用力稍猛,将着掌处带下来一片寸许大的油皮来,空空大师看了哑然半晌,只用回身缓缓向六指禅师说道:“禅师,老衲站在证人立场,现在宜布这第二场,秦施主赢了。”
林惠珠跳了起来,拍手笑道:“这才像话,还有一场,最后决胜,谁输了当场自决,再没有第二句话说。”
现在场中情形,谁也看得出来,一个颓唐衰废,一个仍然精神奕奕,怎么样比,怎么样赛,六指禅师再也不会是秦玉的敌手,所以林惠珠才敢说这大话,把六指禅师看得一毛钱不值,根本未放在眼中了。
空空大师心里比她更明白,眼见得六指禅师内力已尽,无法再比,这却如何是好?心念一转,便问:“禅师,这第二场比试结果,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六指禅师惨然一笑,摇摇头道:“这一场本来老朽已经认输,大师裁决,再公平没有了。”
空空大师又道:“那么,第三场便是全局关键,禅师如果自觉精力不继,老袖当和秦施主商议,把这第三场比赛,延缓一些时候任何?”
林惠珠大声叫道:“不行不行,性命相赌,那还有延期的道理,六指禅师也是武林耆宿,传闻江湖,不怕人家笑掉大牙吗?”
空空大师突然脸色一沉,道:“老衲尚在磋商之际,姑娘局外人怎么就这样吵嚷起来,要如果像这般胡闹,老衲便也不得这个证人了,二位赌赛之事,尽作罢论。”
秦玉忙道:“大师不要生气,只管和六指禅师商议个办法来,反正咱们不见真章,事情无法了结,至于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秦玉毫无意见,但凭大师吩咐。”又埋怨林惠珠道:
“小珠不要乱说,这件事大师自有公平合理的处置方法,咱们应该信赖大师才对。”
林惠珠嘟着嘴,咕噜说:“公平,公平个屁,处处向着自己人,信赖他总要倒个大霉才行。”
空空大师拂然不悦,刚要发话,秦玉已叱林惠珠道:“小珠,叫你别瞎说,你是怎么哪?”
林惠珠忍气吞声,气鼓鼓站在一边,没有再说第二句。
空空大师又问六指禅师,是否愿意把第三场时间延缓,俾使内力复原后,再作生死决赛?
六指禅师想了想,叹道:“照理说,既以性命为赌,胜则全生,败则全义,丈夫一言,快马一鞭,倘若又将赛期延展,岂不被天下武林耻笑,老朽虽明知不敌,亦愿舍命一较,大不了认输自刎,安能乞怜于这狼心狗肺的仇人面前,大师,就请你出题目吧!”
空空大师甚感为难,出题目吧,六指禅师必是死路一条,不出题目,又势必贻笑天下,别说六指禅师不肯为,自己如一定这样做了,不是助他,反倒害了他了,是以踌躇半晌,无法决断。秦玉笑道:“倘若大师有意将赛期稍展,秦玉自当应命,此事天知地知,除了在场四人,再无第五个晓得,咱们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林惠珠在旁边“哼”了一声,那意思恍惚说:你们不说,我就得昭告天下,以后让你六指禅师一辈子见不得人,看你还要脸不要脸?
空空大师又总觉这秦玉并非桀骜不驯、心狠手辣的人,听他这几句话多么顾全大体,多么有人清味?想起自己适才暗助六指禅师,不由倒有些愧意,回头望望林惠珠,林惠珠把头一扬,给了他一个“相应不理”。
六指禅师忽然用了所有的力气,从地上跃起身来,惨笑道:“大丈夫可杀不可侮,大师如果再不命题,老朽只有废弃赌技之法,徒手和姓秦的一拼了。”
这最后两句话,却突然把空空大师提醒,心念疾转,探手一把早握住六指禅师肘间“曲池穴”,朗声道:“老衲既为证人,倘在此双方体力相差悬殊之际命题赌赛,实欠公允,现在这样办,秦施主如愿延展些时,今夜子时,咱们仍在此地侯驾,继续第三场赌技,那时强存弱死,再无他言,如果秦地主不肯罢休,就请秦施主或这位同行的姑娘出题,老衲自愿代替六指禅师,应这第三场赌赛轻功之试,如何?”
秦玉被他这种突然的转变弄得一怔,方要答话,林惠珠抢着道:“这是什么话,你们两个人合斗一个人吗?”
空空大师笑道:“咱们总是一个出场,怎能说合斗一人,姑娘如以为不公,尽可挺身和六指禅师一较胜负,却为何委请他人出手,代雪你师门仇恨?”
林惠珠大怒,玉腕一翻,便要拔剑,秦玉肩头微晃,也将她肘间“曲池穴”握住,笑道:
“小珠,咱们就忍耐一时,今晚再来,难不成他能在一日之间,变成了三头六臂不成么?能胜他,也不急在一时,总得叫他败得心服,空空大师所言甚对,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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