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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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 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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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样像亲生的咧!吃喝嫖赌,硬是接代样的呀!只是老六是个直筒子,这小杂种倒像只阴性蚊子!

“大哥,伢们的事,您家也莫太往心里去。”看穆勉之一动不动的脊背,孙猴子很有些后悔。要不是杜月萱反复地唠叨要亲自来找穆勉之,孙猴子是不会把毛烟筒的事当件事情说的。尤其是事涉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虽然年纪小,毕竟还是有责任的。孙猴子没有深究儿子,那天除了喝酒之外,还做了些么事。能够喝酒了,就是个男人了。一个男人能够喝酒,自然也能做男人都能做的事了。一想到十七岁的儿子已经能做那些男人能做的事了,孙猴子就很有些欣慰感:儿子也,个把妈,胩里都长硬足了,比你爹当年醒得早些!要不是碰到你的姆妈,老子还不得喜欢床上的事情咧。只怕是报应啰,老子三十大几了碰到杜月萱,才醒了神,晓得男女之间的事有味,小杂种才十七咧,就晓得把竹床扳得响一晚上!

墙上,地面的石板上,袅袅升腾的透明的烟,似乎无声地繁殖着,眼前的空气,都像在微微地扭动,摇晃。映在窗玻璃上的面孔,也好像被扭曲了。穆勉之盯着自己被拉长的脸,本来就松弛了的面庞显得更加松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老母猪松垂的肚皮,相当的不舒服。

“你是说,他们还冇吃鸦片唦?”

洪门山寨里头,除了吃鸦片,还没有约束会众吃喝嫖赌的规章。穆勉之知道,毛烟筒在投奔到山寨之前,鸦片瘾很大,一天到晚泡在名为“戒烟所”的烟馆里。也得亏了他有些定力,为了投奔洪门,硬是把那口嗜好给掐了,改抽香烟。也是不容易。从这点上看,烟筒还是个人才。男人在江湖上混,吃喝嫖赌算得个么事呢?一个男人,要真是什么嗜好都冇得,还活着做么事咧!看看老子自己吧,当年长得蛮是个人样子,除了不沾土,老子么事不喜欢?还玩相公咧!有几个男人喜欢玩相公?就是那土,要不是老子山寨做土生意,么样会禁咧!不过咧,这个杜月萱,年轻时节从洋学生沦落风尘改名陶苏,从当婊子到自己开婊子行最后从良嫁给老五孙猴子,又把名字改回来,生养个儿子也是不容易。唉!杜月萱哪杜月萱,你把我们的老五盘得有些苕了哦!成天窝在家里,像个抱鸡婆!得亏你冇嫁给老子咧,要是老子当年同意你嫁给老子,老子还不被你盘得像老五一样了!

窗玻璃里头的形象,实在让自己都不怎么舒服。他转过身来,眼珠子在老五孙厚志身上转了一圈,很是感慨:这个精明强干胆大敢为不顾生死的兄弟,如今真是像个干瘦的猴子,冇得一点当年的精气神了噢!

“冇,冇沾土,听口气,就是喝了点酒。”孙猴子不清楚他的大哥在想些什么。几十年来,忠于山寨,忠于大哥穆勉之,孙猴子始终如一。就是娶了杜月萱成了家,更多地喜欢泡在家里,对大哥穆勉之的忠心也从来没有变过。其实,孙猴子人是老了,敢作敢为的性格并没有变。世事沧桑,拼性命出蛮力的事情,多半由山寨的年轻人去干了,没有必要同年轻人玩命争功。有了这些想法,孙猴子就甘愿保持目前这种孵蛋的“抱鸡婆”形象。

“他回来了,老子要好好地骂他一顿!他个杂种做么事,老子不管他,已经是胚子坏了,总不能把侄儿子也带坏了啵!”穆勉之口里骂得恶狠狠的,又朝孙猴子瞟了一眼。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骂个么事咧,说下子就算了。总还是老六的干儿子咧。再说,老六又不在了,哎,弄狠了,脸皮子上头也不好看,您家说咧?”孙猴子听出了穆勉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口气,也乐得做个顺风人情。他也清楚,山寨里头没有惩罚吃喝嫖赌的章程,要不是堂客在耳朵边呱噪,他也不会拿这当个事说。再说,为小辈人的小事伤了老辈人的和气,很不值得。

“六指诶,烟筒那狗日的,这热的天道,死到哪里去了?”见孙猴子口气也很平和,穆勉之知道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我也不晓得咧。”虽然是干爹,但毕竟不是亲爹,六指还听不出来,穆勉之是真发脾气,还是假发脾气。

“连你都不晓得?你两个,不是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么?”穆勉之继续骂,口气轻松得已经近乎调侃了。

“噢,爹诶,烟筒哥回来了咧!”六指长得五大三粗的,也没有烟筒那么多心眼。虽然是干儿子和干爹的关系,但六指对穆勉之非常亲近,这种亲近,更多的是崇拜的成分。在六指眼里,干爹简直就是个完美的男人。有谋略,有胆识,有成就,尤其是有一身的硬功夫,还不晓得几会玩!在六指看来,一个男人,有谋略有胆识有成就,都不是很难,难得的是有真本事硬功夫,而且会玩。真本事硬功夫和会玩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真本事硬功夫是会玩的基础。冇得真本事硬功夫,拿么事做本钱玩咧?有真本事硬功夫而不会玩,那本事功夫有屁的用处!“您家看唦,从那边的巷子里穿过来了。”

“这热的天道,还到处跑,硬像是个跑骚的伢狗!”穆勉之口里兀自骂骂咧咧的。

武汉人把畜生发情到处跑称作“跑骚”,称公狗为“伢狗”。

“大伯,噢,张腊狗……”毛烟筒急匆匆地跑进门,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捧起桌上那个装花红茶的罐子,肉嘴对这罐子嘴,一阵猛灌。

“看你个杂种噢,真是噢真是!”看毛烟筒狼狈的样子,穆勉之不由想起了老六毛玉堂,一阵怜惜涌上心头。唉,人真是老了呵,人老了才容易生出这种软心肠来咧。“你五伯在这里,也不晓得先喊人——你说张腊狗,么样了哇张腊狗?”

“噢,大伯,五伯,日本人要张腊狗那老杂种做警察局长了咧!”毛烟筒用擦了汗的袖子,在湿淋淋的嘴巴上潦草地一擦,又顺便在额头上撩了一把。毛烟筒是个细心人,但他常常用粗豪的外形动作来掩盖他的心细。

“个把妈日的,硬是让他弄成了!这是几好的一块肥肉噢!”穆勉之话里,充满了惋惜。

“炎同哇,你这消息,是确实的?”孙猴子也很关心这事。他关心是因为穆勉之很在意汉口警察局长这个位置,就孙猴子本人而言,把山寨的生意做好,有钱赚,就很好了。把摊子铺得太大,揽太多的事,尤其是和日本人有太多的瓜葛,孙猴子是很不赞同的。

“是的咧五伯伯!我是在茶馆里头,听张腊狗的人亲口说的咧。其实咧,清乡局,警察局,都把他们做,本来冇得么事了不得的。说穿了,还不就是扛根七斤半给日本人卖命还得罪人么!”屋子里到底还是凉爽些,又猛灌了一气花红叶子茶,毛烟筒才感到身上的汗毛孔张得不像刚才那么开了,烟瘾又窜了上来。他从黑色香云纱口袋里头掏出一个洋铁烟盒。这是有身份的武汉人的标志之一。

“你年轻咧,事情哪像你说的这么撩撇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我未必还不晓得,张腊狗那个老杂种,冇得好处的事,他肯做?”

穆勉之瞥了毛烟筒一眼,爱嗔兼半:这小杂种,人虽然不是蛮勤快,脑壳倒还活泛,只是可惜了,这样一副身架子,也不晓得是么样长的!我们那个时候,还不是喜欢玩!吃喝嫖赌哪样不沾!也冇得哪个玩成这个浑身冇得二两肉的样子!真是噢,眨巴眼养瞎子,一代不如一代咧……

其实,穆勉之对毛烟筒的感慨,有失公允。就穆勉之孙猴子毛芋头这洪门山寨老一辈三兄弟,也就只有穆勉之身怀武功,孔武有力。绰号孙猴子的孙厚志和绰号毛芋头的毛玉堂,就属于那种螃蟹似的长法——肉长在骨头里头;尤其是毛玉堂,吃喝嫖赌,玩得连男根都被张腊狗割了,最终丢了性命。

“是的唦,冇得好处,张腊狗他肯跟日本人卖命?我还听说噢,张腊狗他杂种身边,有个年轻的小杂种,蛮有本事,也蛮有心窟眼,是个人物,现在张腊狗那边的好多事情,都是他在管——叫个么事名字噢,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孙猴子拍了拍脑门子,抬眼朝毛烟筒一扫。这一扫就与穆勉之的那一瞥有些不一样了,没有爱的成分,也没有什么恨,只是有些讨厌:这个小狗日的,除了吃喝嫖赌,就是蚊子含秤砣——嘴劲!

“五伯,那是张腊狗清乡局的副局长,叫吴明您家,也冇得么事,就是会几下拳脚您家。”毛烟筒是个精明精细的人,他已经从孙猴子的眼里看出了不悦,就在孙猴子说不上来的时候,赶快接腔,语气里充满讨好的成分。

“你莫开簧腔!那个吴明,要不是真有点本事,张腊狗不会把随么事都交给他!”孙猴子又瞥了毛烟筒一眼,这一眼,有明显不快的内容。

“五伯,我有个主意,蛮想说,不晓得……”毛烟筒话是对着孙猴子说的,眼光却瞟向穆勉之。

“说唦!有么事不能说的咧!这里,不是你的兄弟,就是你的叔叔伯伯,么样嘴巴里头像是含了根骚萝卜样的!”

穆勉之看出了孙猴子的不快,他希望毛烟筒肚子里真的有对付张腊狗的点子。这小狗日的脑壳活泛,肚子里盘的都是花花肠子。脑袋有些发胀,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手在揉,心里在感慨:岁月不饶人哪!想一想噢,一个人哪,一辈子就像是睡了一场瞌睡,昨天白天还年轻得屙屎能打破茅缸,到今天早上一觉醒过来呀,嘿,就老了!这人一老哇,想事情咧,脑壳也不灵光了,身上咧,随么毛病也像是约好了样的,一起都来了。

“是这样咧您家们,最近咧,我也看到大伯像是有些着急的样子,就在烟馆收保护费的当口,常到茶馆这些地方去走动走动。我也晓得,山寨里头说不到会有兄弟长辈对我心里不舒服。反正是自家人么,有点误会也冇得么事。刚才在茶馆里头跟张腊狗的几个家伙喝茶混点,他们的心思也都不是一样的咧您家们!有的说咧,他们这个青帮香堂这下子算是把汉口的味玩总了;有的说哇,玩个鸡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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