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九头鸟,甩下他自个儿跑了。
守着陈卫军的假设敌全追了过去。可刚迈出两步,其中的两个又折了回来,看到陈卫军老实巴交地站着,相信了他的腰部确实有伤,叽哩咕噜了一番,只留下一个看守,另一个追何健去了。
陈卫军瞅着森林,心里很平静。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担心。九头鸟是啥人?那是个鸟人,瞧逃命的劲儿该叫飞毛腿,瞧耍小聪明的份儿才叫九头鸟。再说,背囊里的装备大多倒给了杨三牛,简直就是给这只鸟儿插上了翅膀,三个北极熊根本不是对手。
三位队友都跑了,现在只留下他一人在熊掌里挣扎。他考虑了一下,不能就这么买单了。他将右手伸进口袋掏了又掏,很不乐意地摸出将军烟。这烟实在太贵,这两天一直没舍得抽,他想带回国做新郎时用,27岁的人了,搞完这个比赛也该成家了。不是舍不得50元,是这包烟的经历特殊,跟着他参加了1999年“爱尔纳? 突击”。他翻来覆去看着烟壳子,看够了才心疼地撕掉塑料纸,翻开硬壳盖子,掏出一根递给了红肩章,又掏出一根往自个儿嘴里去,没叼上,放到了鼻孔旁嗅了嗅,将这支也递给了人家,想了想,干脆把整盒烟全递了过去,拿手指在手心里画了个50,这是烟的价钱,又一换手画了个6 ,这是被抓后挨罚的数字,然后打着交换的手势,让别罚分了。
红肩章点着头OK不断,等到陈卫军迈开步,一把扯住了他的迷彩,摊出手掌要罚分条。陈卫军指着将军烟,指着上头标着的一串字母,他不学英语,可认得那一串蚂蚁,领烟的时候小诸葛告诉他GENERAL 就是将军。他认得了,记住了,光记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字母,GL就是将军,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念。不是笨,也不是懒,他不想吃皮牙子放臭屁。他把手臂搁在胸前,握住五指,两个拳头交叉地滚动了几轮。红肩章看懂了,点了点头,可看到他要走又不买账了。
这世道怎么搞的,全一个德性,光欺负老实巴交的。九头鸟啥也不给,光会利用他的“腰伤”溜之大吉。唉,逃了也就逃了。他呢,贿赂了白贿赂,赔了夫人照旧折兵。他越想越生气,吓,不干了,看你咋弄。他拉下脸来说了句“去”,突然想起人家听不懂,中国人的“去”就是欧洲人的“Go”吧,何健和杨磊老挂在嘴上的洋屁。他便大声地吼了一句Go,一把夺回将军烟,啪地朝路边的草丛里扔了过去。
红肩章瞪了瞪眼,撂下他跑到了草丛里,回头看了他一眼,弯下身子,翘着屁股,拨拉着草杆子探头看着。陈卫军连Go也不骂了,猛地一扭身,撒腿就往东北面去,三大步跨过了路面,钻进了森林。哈哈,这下应验了一句话:“弹指间,尽显将军本色。”这是将军集团济南卷烟厂将军牌香烟的广告语,用到了幸运星身上,超级。心里美滋滋的,脚下也就跟着生风了,他一看时间不多了,赶紧拐回了东南方向。
雨下大了,森林里的路不好走,全是陈年堆积的腐叶,一脚下去陷到了小腿,沽漉漉的一摊子水立马冒了上来,小腿上挨过弹片,风干的伤口沾了水又发软了,皮肉像针刺一样疼痛,疼得火辣辣的。路不好走,不怕。疼,也能忍受。最担心的是伤口,这水少不了细菌,要是发炎了就糟了。可这路还得走啊。
终于来到了一块空地。这是老百姓砍伐后留下的,草儿虽然青绒绒的,可大多被丢弃的干树枝压住了。干树枝堆叠得近乎一人高,空地的中间被填满了。他往枝干上一坐,捋起裤管子任雨水冲刷,然后擦干,拿云南白药汁液喷了一通,简单地拿绷带一缠,将小腿套进了黑塑料袋。
嗬,这下干爽了,放心了。
看了一下地图、GPS 和指北针,方向是对的,路也不远了,顺利的话最多半个小时就到点上了。想着刚才的事,他的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笑意。九头鸟的贼确实好使。不过,刚才他那一招要算贼的话,也是瞎猫撞上了死老鼠,无意贼上了。刚才心里确实不舒服,是生气招来了好运。这世道哪能光要别人的好处,都说一好还一好,北极熊怎么连最起码的家常道理都不懂?当时想着,把烟抢回来了太没男人气,不如喂狗了。可这里没狗,那就扔到草里去吧,反正不能给狼心狗肺的白抽了。没想到红肩章撂下他去拣烟。可能人家确信他的腰扭伤了,背上又压着背囊,也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哈哈……哈哈……
他越想越乐,冲着寂静的空地笑出了声。没待笑够,传来了窸窣声。他吓了一跳,赶忙躲到干枝堆后面,探头看时,东北侧的林子里有颗黑脑袋,虽然模糊,可他敢肯定绝对是人脑袋。看来对方也发现了自己。他绕着干枝堆走到西南角,可东南端的林子里又露了颗脑袋。
见鬼,被包围了?
既成现实了,就这么个小地方插翅也难逃,没必要半天不出动。管他妈的,你没动静,我就走自己的,反正被发现了。他干脆甩开了步子往树林子里去。
Oh!Oh!
喊声一直跟在后面。
他不予理睬。可奇怪极了,怎么光喊不抓人,难道说前面有埋伏?就算有,也没这个必要先行通知嘛。他扭过身去看了看,人影子忽地闪到了树干后面。他掏出GPS 输进了所处位置,一看很快就进入安全区了,心里便骂开了:“去他妈的,爱喊就喊吧,就当做个伴,只要不是挨得太近,我就这么走着,再走上几步,你想抓也没能耐了。”
“小诸葛,小诸葛……”身后的人又喊开了。
他妈的,喊开了中国话。他侧耳听了听,就是喊小诸葛,咋不喊幸运星呢?是九头鸟还是杨三牛?三天两夜下来,大伙儿累得声音都变调了,还真不好辨别。他站住脚,回头看了两眼,不见影子,只听到喊叫声。竖起耳朵仔细一听,“诸”字一吐出舌头像是绑了块骨头,吐音直直的,叫人听得软绵绵,酸溜溜。出国比武的十个队员,三个山东籍,一个陕西籍,四个新疆籍,全是北方人氏,就他和何健属于南方,他是淮河以南,何健是长江以南,两个人的普通话都是没有翘舌音,可他只能说舌头上绷了根橡皮筋,远比何健舌面上长了块软骨头强多了。
鸟人,竟然吃皮牙子放臭屁。
他没想明白,跑到爱沙尼亚才几天,狼崽子全学会了红肩章的洋咩咩,有事没事“Oh!Oh!”胡叫,只有他守着中国人的中国腔。他气哄哄地吼叫道:“出来,鸟人。”
何健嘣地跳了一步,闪出树干,嘻嘻着:“嘿嘿,我看帽檐像咱的人,以为小诸葛呢。”
“被抓住了没有?”陈卫军着急地询问着情况。
“没有。”
“你呢?”
“没有。”
“你奶奶的,你脚疼,跑这么快?”
“你也可以嘛,腰闪了,也跑掉了。”
能在树林子里撞上,两个人自然高兴,互相吹擂了几句,交换了一下背囊,兴高采烈地朝着I 点进军了。他们并不知道,这次何健的瘸腿小聪明彻底白耍了,罚分条没交,可太容易记住的770110枪号被假设敌记下了,中国二队的第一个被捕6 分就此诞生。
中国一队穿插限时为:19:45…23:15 。
中国一队是在中国二队到达I 点2 分钟后从H 点出发的,整整晚了3 小时32分,选择的路线是L13 林斑线,因为,进H 点时于新伟和张高峰就是从那条路走的,比较熟悉路况。
从目测点转回到北面的雷场草地,雨下大了。
他们刚走出东面的安全区,情况就来了,假设敌掏出对讲机大声地哇啦。雨声太吵,听不清说的内容,估计很有可能通知其他假设敌,也就是说前面有埋伏。中国一队只好改变计划,迅速地拐进了树林子。
这片林子夹在L13 与L14 两条林斑线之间,被茅草地包裹着。面积不大,约半平方公里左右,不过树木密匝,高大,枝繁叶茂交叠成了一把把天然大伞。
他们找了块稍稍干燥的地方,撑开篷布遮挡着雨,摊开地图,重新研究行进方案,最后形成共识,就从两条林斑线的中间地段穿插。这块地域偶尔有几处草地,不过基本上是森林,路可能很不好走,但比较安全,再说,头顶天然的大伞,多少能少淋点雨。
虽然安全,但森林里没有路,横七竖八躺着树干,能着地的地方全是千年沉积的腐叶,一下去就陷到了小腿。树大枝繁,多少遮挡着雨水,可毕竟不是茅草屋顶,天上下着大雨,里头淅淅沥沥地落着小雨,雨滴更大颗了,只是雨线稀疏了一些,雨衣也不防雨,迷彩全被淋湿了。
不到半公里花了20多分钟。这样的行军速度,就算是直线距离也要超时。他们稍稍一商量,打算穿过这片林子后就挨近路边行走。
林子终于稀疏多了,灌木也少了一些,总算有了插脚的地方,但他们的心却揪紧了,因为前面就是茅草地。李永刚的提醒刚开了个头,便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离得很近,是从北面传来的。北面是209 线小土公路,从H 点的东北端向着东南斜插到L14 线,全线不到2。5 ㎞。可能是哪个队走了这条小土公路,被捕猎的假设敌撞上了。他们细细一分析,紧跟后面的耶尔瓦国民卫队这个时候刚从H 点出发,刚才的枪声不该是冲他们来的,可能是早于他们出发的参赛队。国民卫队女兵队比他们早了16分钟出发,还有个丹麦队早了35分钟。枪声不是太远,根据判断,很有可能是对着女兵队来的。
“这家伙,这么大的雨,连小丫丫都不放过。”王帮根整好雨衣,系了系背囊腰带。雨衣实际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全身早已湿透,不过就是为了遮挡一下眼前的雨线,省得老是腾出手来抹脸上的雨水。
“晕,中国二队又要心疼了。”张高峰紧了紧腰带,说,“要不我们去救援一下,小丫丫怪可怜的,四个女兵跟千把号男人较量。”
“你想引熊入室?”于新伟淡淡地说,“苕子才这么干。”
“你还是男人,好意思?”张高峰又浪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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