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时,一部分魔法云也随之消散。它散成一缕一缕,打着朦胧的漩涡化解了。等它消散成最薄的白雾,梳着辫子的高大人影开始踉跄。女巫似乎自己也在缩小,越来越瘦,越来越白。最后,白雾散尽,她啪嗒一声倒成一堆。当百万个轻柔的回声逝去时,哈尔和稻草人隔着一堆白骨,若有所思地望着彼此。
太好了!索菲想。她的双腿挣脱了束缚,走向宝座上的无头人。这实在让她毛骨悚然。
“不,朋友。”哈尔对稻草人说。稻草人已经跳到白骨堆间,用独腿拨来拨去。“不,你不会在这里找到她的心脏的。她的火魔拿去了。我想那个火魔已经控制她有段时间了。挺令人悲伤的。”当索菲摘下围裙,搭在贾斯汀王子无头的肩膀上悉心整理时,哈尔说,“我想你在寻找的其余部分在这里。”他向宝座走来,稻草人在他身边跟着跳。“真经典!”他对索菲说,“我费尽周折跑来这里,却见到你在平安无事地收拾东西!”
索菲抬起头看他。正如她所担心的,从破墙穿透进来的强光勾勒出一个胡子没刮头发没梳的哈尔。他的眼睛仍有着红眼圈,黑袖子好几处都破损了。眼前的哈尔和稻草人没什么区别了。哦,天哪!索菲暗叹。他肯定深深爱着昂格里安小姐。“我来救昂格里安小姐的。”她解释。
“我以为安排你家人来看你,可以让你消停一回!”哈尔怄气地说,“但并没———”
这时稻草人跳到索菲面前。“我是苏里曼巫师派出的。”他含糊不清地说,“女巫抓走他时,我正在看守他在荒地的灌木丛,不让鸟群靠近。他尽可能把所有可用的魔法都转移到我身上,命令我去营救他。但女巫将他分成了好几部分,不同部分在不同地方。这是个艰巨的任务。要不是你来了,让我有了生命,我早就失败了。”
它在回答俩人匆忙离开前索菲提的问题。
“那么贾斯汀王子订购寻觅咒时,肯定是用来找你的。”她说,“为什么?”
“找我或是他的头颅。”稻草人说,“两者之一,我们是他的精华部分。”
“那么波西佛是由苏里曼巫师和贾斯汀王子拼起来的咯?”索菲问。她无法确定莱蒂会乐于接受这个事实。
稻草人点了点它棱角分明的芜菁脸。“两个部分都告知我女巫和她的火魔已不在一起,我能击败女巫一人。”它说着,“谢谢你给了我十倍的速度。”
哈尔将他挥到一边。“带上那个身体回城堡。”他说,“我帮你解决这事。索菲和我得赶在火魔找到办法突破防御之前回到城堡。”他拉起索菲瘦削的手腕。“走吧。七里靴在哪?”
索菲踌躇不前。“可昂格里安小姐———”
“你还不明白吗?”哈尔拽着她说,“昂格里安小姐就是火魔。要是它进入城堡,卡西弗就完了,我也完了!”
索菲双手捂住嘴。“我就知道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她说,“她已经来过两次了。可她———它出去了。”
“哦,上帝!”哈尔哀叹,“它碰过什么没有?”
“吉他。”索菲承认。
“那它还待在里头。”哈尔说,“快走!”他将索菲推向被轰开的墙。“紧紧跟上我们。”他回头对稻草人喊。“我只得扇风了!没时间找靴子了。”他对索菲说着,两人爬过崎岖的缺口来到炎热的太阳底下。“只管跑。一直跑,不然我可搬不动你。”
索菲拄着拐杖,蹒跚着脚步努力起跑,在乱石间踉踉跄跄。哈尔在她身边一边跑一边拉她。开始起风了,呼呼作响,接着变成咆哮声,又热又夹着沙粒,灰色沙子在他们四周爬升成风暴,打在陶制的堡垒上,砰然作响。此时他们已不在奔跑,而是以类似慢动作跳跃的方式向前滑行。乱石丛生的大地在底下飞速掠过。灰尘和沙粒在他们周围轰轰作响,飞过头顶,飘向身后远处。声响巨大,一点也不舒服,可荒地眨眼就远去了。
“不是卡西弗的错!”索菲喊道,“我让他别说的。”
“他本来就不会。”哈尔喊着回答,“我知道他不会背叛火魔同伙的。他一直是我的软肋。”
“我以为威尔士才是!”索菲尖叫。
“不!那是我故意留下的!”哈尔吼道,“我知道假使她在那里动手脚的话,我就有了机会去阻止。我得给她个良机,不是吗?接近贾斯汀王子唯一的机会是利用她施在我身上的咒靠近她。”
“那么说你要去营救王子!”索菲大声喊道,“你为什么假装逃走?为了蒙骗女巫?”
“不是!”哈尔嘶喊,“我是个懦夫。要我做如此可怕的事的唯一办法,是告诉自己我不会去做!”
哦,天哪!索菲边想边环视周围涡旋的沙粒。他是诚实的!而眼前的正是风。咒语最后的部分成真了!
炽热的沙粒抽打着她,哈尔也拽得她很疼。“继续跑!”哈尔吼道,“以你现在的速度要受伤的!”索菲喘着气,再次开始迈腿。这会儿她能清楚地看见山脉,而底下的一条绿带则是开满鲜花的灌木丛。尽管黄沙仍在空中打着漩涡,山似乎变大了,而向他们飞奔过来的绿带不一会儿就和树篱一般高了。
“我的侧翼都很弱!”哈尔喊道,“我指望着苏里曼还活着。当发现他所剩的部分只是波西佛时,我吓坏了,只好出去喝个烂醉。接着你又上当,被女巫玩弄于手掌心!”
“我是老大!”索菲尖叫,“我注定要失败的!”
“胡说!”哈尔喊道,“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哈尔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们周身踢起一团浓密的灰尘。索菲只知道灌木丛离得很近,因为她听得到树叶间的沙沙风声。他们轰地冲进了树丛,速度依然飞快,哈尔不得不转个弯拉近索菲,从湖面飞掠而过。“你人太好了。”他补充,声音中夹杂着啪啪的水声,以及沙子打在睡莲叶子上的啪嗒声,“我原本指望你嫉妒心发作,不让那个火魔接近城堡。”
他们放慢脚步,在热气弥漫的岸边着了陆。绿道两边的灌木丛随着他们的通过前翻后覆,汹涌起伏,将鸟儿花瓣都卷向他们身后的旋风。城堡在大道尽头向他们缓缓移来,烟雾飘在空中。哈尔放慢速度,恰好撞开大门,一把将索菲和自己带进去。
“迈克!”他大喊。
“不是我让稻草人进来的!”迈克愧疚地说。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索菲吃惊地发现,她才离开了很短的时间。有人把她的床从楼梯下拉了出来,波西佛正躺在上面,仍然不省人事。莱蒂、玛莎和迈克围坐在旁边。索菲听到头顶传来费尔法克斯夫人和芬妮的声音,混杂着不祥的鞭打声和重击声,显然哈尔的蜘蛛正在经历艰难时世。
哈尔松开索菲,直奔向吉他。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它就爆裂开,发出一声长长的、悦耳的声音。琴弦飞舞。木头碎片纷纷洒向哈尔。他不得不用一只破烂的袖子挡着脸后退。
昂格里安小姐突然站立在壁炉旁,微笑着。哈尔是对的。这段时间她一定藏在吉他里,等候着她的时机。
“你的女巫死了。”哈尔对她说。
“那可真糟糕!”昂格里安小姐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现在我可以自己制作一个人类了,一个好得多的人类。咒语完成了。现在我可以抓走你的心了。”她的手伸进壁炉,将卡西弗挖了出来。卡西弗在她紧握的拳头上闪闪烁烁,十分害怕。“都不许动。”昂格里安小姐警告。
没人敢动。哈尔最像木头人。“救命!”卡西弗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没人能救你。”昂格里安小姐说,“你要帮我操控我的新人类。我做给你看。只需要握得再紧些。”她抓着卡西弗的手拼命挤压,指关节都挤成了浅黄色。
哈尔和卡西弗都叫了起来。卡西弗痛苦地左右挣扎。哈尔的脸色变得铁青,跟棵树一样砰地倒在地上,像波西佛一样不省人事地躺着。索菲以为他停止了呼吸。
昂格里安小姐吃了一惊。她盯着哈尔。“装的。”她说。
“他没装!”卡西弗叫喊着,挣扎着,扭成了螺旋状。“他的心其实很柔软!快点放开!”
索菲慢慢地轻轻地举起拐杖。这一回她行动前思索了一刻。“拐杖,”她低声说,“去打昂格里安小姐,别伤害其他人。”说完她抡起拐杖,用尽吃奶的力气,向昂格里安小姐紧握的指关节敲上去。
昂格里安小姐像块燃烧的湿木头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声,放下了卡西弗。可怜的卡西弗在地上无助地滚动,火焰穿过石板,用沙哑地嗓子恐惧地咆哮着。昂格里安小姐一脚踏在他身上。索菲连忙扔掉拐杖,扑过去救卡西弗。让她意外的是,拐杖又自动打了昂格里安小姐一下,又一下,又一下。它自然会!索菲想。她通过说话赋予了拐杖生命。彭兹特蒙夫人告诉过她。
昂格里安小姐嘶叫着,脚步踉跄。索菲捧着卡西弗站起身,发现她的拐杖追打着昂格里安小姐,而且还因为她的热气直冒烟。相反,卡西弗似乎不太热。他吓成了萎靡的蓝色。索菲能感到哈尔的心脏,这块黑色的东西在她指间微弱地跳动着。她握着的肯定是哈尔的心脏。他将它交付给了卡西弗,好让卡西弗存活,这是契约的一条。他肯定对卡西弗很同情,可尽管如此,这个行为多么傻啊!
芬妮和费尔法克斯夫人匆匆下楼穿过橱门,手里还拿着扫帚。一看到她们,昂格里安小姐似乎确信她已经失败。她向门口跑去,索菲的拐杖紧追不舍,还在抽打她。
“拦住她!”索菲喊着,“别让她出去!守住每扇门!”
大家都听从指令撒腿执行。费尔法克斯夫人跑到扫帚柜里,举着扫帚堵着。芬妮站在楼梯上。莱蒂跳起来,守住通往后院的门,玛莎则站在浴室门口。迈克冲向城堡大门。波西佛竟然跳下床,也冲向了大门。他的脸色苍白,眼睛紧闭,但他跑得比迈克还快。他率先冲到,打开大门。
由于卡西弗无能为力,城堡被迫停止了移动。昂格里安小姐见到灌木丛静止在外头的薄雾中,就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