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毛孩,却如此邪恶!人老了真是大不一样,她边想边将培根翻了个面。她宁愿死,也不想让这个盛装打扮的男孩知道她就是他在五朔节可怜过的那个女孩。这和心啊灵魂啊没关系。不能让哈尔知道。
“她说她叫索菲。”迈克说,“她昨晚来的。”
“她是怎么让卡西弗听话的?”哈尔问。
“她欺负我!”卡西弗在嘶嘶作响的锅底说道,声音哀怨呜咽。
“很少有人能做到。”哈尔若有所思地说。他拨了下角落里的吉他,走到壁炉边。他用力把索菲推到一边,风信子的味道和培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除了我,卡西弗不喜欢其他人在他上面煮东西。”他说着,跪下来用一只垂袖裹住手去拿锅子。“请再给我两片培根,六个鸡蛋,还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索菲盯着哈尔耳朵上垂下的蓝色耳环,把鸡蛋一个接一个递给他。“为什么我来,年轻人?”她见识过城堡后,答案便不言而喻了,“当然是因为我是你新来的清洁女工。”
“你真是吗?”哈尔问,一边单手将蛋打碎,把蛋壳扔到木柴堆中,卡西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谁说你是的?”
“我说的,”索菲回答,又故作正经地补充,“我能扫干净这地方的灰尘,虽然我扫不净你的坏心眼,年轻人。”
“哈尔心眼不坏。”迈克说。
“不,我坏。”哈尔反驳他,“你忘了我这会儿正使坏心眼哪,迈克。”他下巴一抬,示意索菲,“既然你这么迫切想一展身手,好妇人,找点刀叉,腾清台子。”
工作台下有高脚凳。迈克把凳子拉了出来;又把台子上的东西推向一边,为台侧抽屉取出的刀叉留出空间。索菲过去帮他。她自然没期望哈尔欢迎她,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答应她可以在早餐后留下。由于迈克看样子不需要帮忙,索菲慢慢拖着步子,将她的拐杖缓缓地,故作郑重地放进扫帚柜。发现这个举动没有引起哈尔的注意,她说,“你可以试用我一个月,要是你愿意。”
哈尔巫师只说了一句“请给我盘子,迈克”,然后站起来握住热气腾腾的锅子。卡西弗发出释然的吼叫声,在烟囱里蹿得老高,熊熊燃烧。
索菲再次试探,企图让巫师表明态度。“要是我接下来一个月都在这儿打扫,”她说,“我想熟悉下城堡的其他部分。我就只找到这个屋子和浴室。”
让她意料不到的是,迈克和巫师爆笑起来。
直到早餐快吃完时,索菲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让哈尔表明态度很难。他似乎根本不喜欢回答问题。索菲放弃了,转身问迈克。
“告诉她吧,”哈尔说,“好让她停止纠缠。”
“城堡没有其他部分了,”迈克说,“就是你看到的部分,和楼上的两间卧室。”
“什么?”索菲大呼。
哈尔和迈克又大笑起来。“哈尔和卡西弗创造了城堡,”迈克解释说,“卡西弗维持它移动。内部其实不过是哈尔在庇护港的老房子,是唯一真实的部分。”
“但庇护港在几英里开外的海边!”索菲说,“这太邪恶了!你算什么意思,让这个庞大丑陋的城堡在山上跑来跑去,把齐坪镇的人都吓得半死?”
哈尔耸耸肩。“多么心直口快的老妇人啊!我的魔法生涯正好到了一个需要让大家见识我的能力和邪恶的阶段。我不能让国王注意到我。去年我冒犯了一个权势很大的人,我得避开他们。”
这种躲避人的方式很好笑,但索菲料想巫师与常人的标准有异。很快她便发现城堡还有其他古怪之处。他们吃完饭,迈克将盘子叠放在台边黏滑的水槽里,这时传来一阵响亮空洞的敲门声。
卡西弗扬起身,“金斯伯里的门!”
哈尔本要去浴室,听到这话转身走向大门。门上方有个方形木把手,安在门楣上,四面都草草上过漆。这时朝下的一面标着绿色,但哈尔转动把手,让标着红色的一面朝下时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戴白色假发的人,假发上戴着宽边帽。他浑身上下穿着红紫金三色,手持一个装饰彩带的小杖,像一根婴儿版的五朔节花柱。他鞠躬行礼。丁香与橙子的芬芳飘进房间。
“国王殿下致以问候,送来两千双七里靴的款项。”这人说道。
索菲瞥见他身后马车停靠的街道满是奢华的房子,饰满了精美雕塑,以及塔楼、尖顶和穹顶,那是她从来都没想象到的壮观景象。那人呈上叮当作响的丝质长钱袋,哈尔接过钱袋,鞠躬回礼,关门,整个过程那么短暂,让她有些遗憾。哈尔转回方形把手,让绿标一面重新向下,把长长的钱包放进口袋。索菲看见迈克以急切而担忧的眼神盯着钱包。
哈尔径直走去浴室,喊道,“我需要热水,卡西弗!”而后待了很久,很久。
索菲压抑不住她的好奇。“门口那人是谁?”她问迈克,“或者说那是哪里?”
“那扇门通向金斯伯里,”迈克说,“国王住的地方。我觉得那人是总理的办事员。还有,”他担心地对卡西弗说,“我真希望他没把那些钱给哈尔。”
“哈尔会让我待在这里吗?”索菲问。
“即便他会,你也别逼他表明态度,”迈克回答,“他讨厌被逼迫。”
第五章 超级大扫除
索菲想到,唯一要紧的事,是让哈尔看到她是多么出色的清洁女工,多么有价值。她在稀疏的白发上绑了块旧碎布,高高挽起袖子露出皮包骨头的老手臂,又从扫帚柜找来块旧台布裹在身上当围裙。想到只要打扫四间屋子而非一大座城堡,真叫人松了口气。她抓起水桶和长扫帚,准备开工。
“你在干吗呀?”迈克和卡西弗不约而同地惊叫,像是吓坏了。
“大扫除。”索菲果断地回答,“这地方太不能见人了。”
卡西弗说,“不需要。”迈克咕哝道,“哈尔会把你踢出去的!”但索菲谁都没理。尘埃飞扬。
正当索菲打扫时,又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卡西弗竖起身,叫道,“庇护港的门!”说完打了个咝咝的大喷嚏,紫色火星射散在弥漫的尘埃中。
迈克离开工作台,向门口走去。索菲从自己扬起的灰尘中悄悄观望,看见这回迈克转动门上的方形把手,让标成蓝色的一面向下。他打开门,门外便是从窗户望到的风景。
一个小女孩站在那儿。“打扰,费雪先生,”她说,“我来帮妈妈拿那个咒语。”
“给你爸爸的船的安全咒,对吧?”迈克说,“马上。”他回到工作台,从架上的罐子里称了些粉末,放在纸片上。他忙活的时候,小女孩和索菲互相好奇地探看。迈克用纸将粉末裹起来,回到门口说,“告诉他沿着船撒开。从出海到回来都会受保护,哪怕有风暴。”
女孩接过纸包,递过来一个硬币。“还有位女巫为魔法师做事吗?”她问。
“没有。”迈克回答。
“在说我吗?”索菲大声说,“啊,是啊,孩子。我是英格里最棒最干净的女巫。”
迈克关上门,显得很恼火。“这下就传遍庇护港了。哈尔可不喜欢这样。”他又把绿标转下来。
索菲咯咯笑了两声,毫无悔意。很可能是她手里的长扫帚让她萌生了这个想法。但如果大家都以为她在为哈尔做事,可能会敦促哈尔让她留下。要是作为女孩,索菲早就无地自容了。可作为一个老妇人,她不介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感到这样无比轻松。
迈克抬起壁炉里一块石头,把小女孩给的硬币藏在底下,索菲好管闲事地凑上去,“你在干吗?”
“卡西弗和我想存点钱,”迈克相当不好意思地说,“要不哈尔会花光每一个子。”
“没用的败家子!”卡西弗噼里啪啦说道,“他花光国王的钱比我烧根木头还快。没头脑。”
索菲在水槽取了水,洒开来好压压灰尘。卡西弗连忙缩回去贴着烟囱。接着她开始扫第二遍地。她朝着门扫过去,想看看上面的方形把手。第四面,也就是还没用过的一面,标成了黑色。索菲轻快地扫着横梁上的蜘蛛网,暗暗好奇这面通向哪里。迈克嘟囔起来,卡西弗则喷嚏连连。
正在这时,哈尔走出浴室,飘来一阵湿漉漉的芬芳。他整洁潇洒,简直焕然一新。就连他衣服上的银色衩口和刺绣都似乎更闪亮了。瞄到眼前的情形,他用银蓝色的袖子护住头,又回到浴室。
“住手,你这妇人!”他喊道,“别动那些可怜的蜘蛛!”
“这些蛛网真是一团糟!”索菲说着,将它们一束束扫刷下来。
“那就弄下来,但别碰蜘蛛。”哈尔说。
他和蜘蛛很可能有邪恶的亲近关系,索菲想。“它们只会搞出更多的蛛网。”她说。
“还能捕苍蝇,很有用,”哈尔说,“我进房间时,请让扫帚保持别动。”
索菲靠在扫帚上,看着哈尔穿过房间,拿起他的吉他。当他把手搁到门闩上时,她问,“红标记通向金斯伯里,蓝标记通向庇护港,那么黑标记带你去哪儿?”
“你这老妇人怎么这么多管闲事!”哈尔说道,“那个通向我的私密藏身所,不能告诉你是哪儿。”他打开门,踏上移动着的旷野和山地。
“你什么时候回来,哈尔?”迈克有点绝望地问。
哈尔装作没听到。他对索菲说,“我不在时你一个蜘蛛都不许弄死。”说完门砰地关上了。迈克饶有意味地看看卡西弗,叹了口气。卡西弗不怀好意地噼里啪啦大笑起来。
没人解释哈尔去了哪儿,索菲姑且认为他又去猎捕年轻女孩了,便义愤填膺地继续干活。即便哈尔刚刚放完话,她也压根不管会不会伤到蜘蛛。于是她举着扫帚朝横梁猛敲,叫道,“出来,蜘蛛!别挡道!”蜘蛛横七竖八地逃生,蛛网一束束往下掉。当然她不得不又扫了一遍地。扫完后,她又跪下擦地。
“我希望你停一停!”迈克说,坐在楼梯上给她让道。
卡西弗畏缩在壁炉里面,喃喃地说,“我真希望从没跟你做过那个交易!”
索菲继续带劲地擦洗。“打扫干净之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