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公往下一看,那些众将多是贾柳店结拜的朋友,谅来不肯伤情,独有罗成与他面和心不和,遂叫:“罗成。”应道:“有。”“你与我去擒这单雄信!”罗成道:“得令!”秦王道:“罗王兄,那单雄信是孤家心爱之人,切不可伤他性命。”罗成答应,即上马提枪出营。正遇着雄信奋勇打人,便叫一声:“单二哥,不必逞凶,俺罗成来也!”雄信大怒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贼种,你说不投唐,今番却来挡俺,老子与你拚命罢!”即一槊打来。罗成道:“我不与你赌骂,拿你去见主公。”说罢,把枪掀开了枣阳槊,一把拿过来,往地下一掷,叫一声:“绑了!”
众军士将单雄信绑缚,推至秦王面前。罗成上前道:“臣奉令生擒雄信,在此缴令。”雄信也不跪,便大骂道:“唐童,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当吸汝之魂?”骂不绝口。秦王满面赔笑,亲解其缚。雄信手松,只见秦王佩剑在身,就拔剑在手,照秦王砍来。两边将士急救,被他砍倒二十余人。秦王躲入后帐。茂公急令:“用绊马索绊倒了,照前绑下!”秦王出帐,分付不可罗唣,亲自上前道:“单王兄,气也出得你够的了。前日楂树岗子事,实系无心。你在御果园追我一番,亦可消却前仇。孤家今已情愿下你一个全礼,劝你降了罢!”秦王即跪将下去。雄信道:“唐童,你若要俺降顺,除非西方日出!”秦王再三哀求,怎当雄信心如铁石,只是不睬。秦王无奈,只得立起来问徐茂公。徐茂公道:“苦劝不从,只得斩首。”秦王依允,把雄信绑出营门,就差罗成监斩。茂公又奏道:“臣等与他结义一番,可容臣等活祭,以全朋友之情。”秦王允奏。茂公便同程咬金等众人设下香烛纸帛,茂公满斟一杯送过来道:“单二哥,桀犬吠尧,各为其主。可念当初朋友之情,满饮此杯,愿二哥早升仙界!”雄信酒到面前,把酒呼来照茂公面上一喷,瞪着眼骂道:“你这牛鼻子道人,老子好好一座江山,被你弄得七颠八倒,今日还要说朋友之情,你娘的交情!谁要你酒吃!”茂公道:“二哥虽不吃,我是尽我的礼。”然后张公瑾、史大奈、南延平,一个个把酒敬过来,雄信只是不肯饮。咬金道:“你们走开,让我来奉敬一杯,他必定领我的。”众人道:“多是朋友,难道与你什么交厚,今偏受你的?”咬金道:“你看我偏要他吃一杯。”走来叫一声:“单二哥,朋友满天下,知心有几人?须要晓得我的性格,像我程咬金,肯降就降,单二哥不降就砍,倒也爽快。就是日后老程死了,阴司里会见你单二哥,也说是你宁死不降的好汉,比他们这些贪生怕死的远胜十倍。小弟奉敬一杯,看我平昔为人老实,肯吃就吃,不肯吃就罢,再不可勉强。”正是:血性男儿天下有,谁知雄信十分强。
毕竟不知这单雄信死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秦琼建祠报雄信 罗成奋勇擒五王
诗曰:
雄信执见性刚强,多少良言劝不降。
珍重故人酬絮酒,全名完节重伦常。
当下程咬金又道:“单二哥,你是烈烈轰轰的汉子阿!”说罢,即把酒送到口边。雄信道:“老子吃你的。”即把酒吃了。咬金道:“单二哥,再吃一杯,愿你来生做一个有本事的好汉,来报今日之仇。”雄信道:“妙啊!老子也有此心。”把酒又吃了。咬金道:“单二哥,这第三杯酒是要吃的,愿你来世将这些没情的朋友,一刀一刀慢慢地剁他。”雄信道:“这句话也说得有理。”又把酒吃干了。咬金对众人道:“如何?我老程劝单二哥吃酒,他肯吃否?这原有个道理。”众人道:“这些肉麻的话,我们说不出的。”罗成上前道:“单二哥,小弟不是怕你不过,因我们多是朋友,岂可不敬你一杯?但你与俺表兄何等交情?众朋友多归了唐,单二哥这等执意,觉得太过分了些。今番小弟奉令监斩,你若要性命,可速速商议。不然,你快饮此酒,待小弟开刀。”
雄信听见此言,骂道:“罗成!你这小贼种!背义投唐,我今生不能杀你,来世杀你全家。老子入你的亲娘!”罗成听他骂得刻毒,一时性起,大怒,拔剑把雄信一剑砍为两段。他一点灵光,直往外国去投胎去了,后世借了盖苏文,来夺唐朝江山。此言不表。
再说叔宝在红桃山闻得擒了雄信,飞风来救,走到面前,头已落地。叔宝抱住雄信的头,大哭道:“我那雄信兄啊!我秦琼受你大恩,不曾报得,今日不能救你,真乃忘恩负义。日后,九泉之下怎好见你?雄信兄,我只好来世相报了!”抱了雄信之头,跪在地下哭个不住。众将劝了半日,方才住哭。即忙进营,哭诉秦王道:“臣受单雄信大恩,欲把他尸首安葬,以报昔日之恩。”秦王允奏。
徐茂公道:“明日可破洛阳,生擒五王,安定天下在此一举,众将不许懈怠。罗成过来听令!”应道:“有!”“你带领一万人马,埋伏在枷锁山,等待五王到来,生擒活捉。限你午时拿解前来,若差时刻,斩首号令!”罗成道:“得令!”茂公又令:“尉迟恭、程咬金听令!”二人应道:“有!”“你们明日冲左营。”“得令!”“黑、白二氏过来!”应道:“有!”“你们明日冲他右营。”“得令!”“张公瑾、史大奈、南延平、北延道,你们明日冲他中营。”“得令!”这里连夜点兵端正不表。
再说王世充升帐,与各王见礼已毕,五王坐定,忽见军士飞报进来道:“启千岁、王爷,不好了!昨日驸马独踹唐营,被唐将擒住斩首。”王世充闻言,犹如冷水一淋,大叫一声:“天亡我也!”一跤跌倒。众王慌忙扶起,世充醒来大哭道:“啊呀,驸马啊!如今叫孤家怎生是好?”窦建德道:“王王兄且免悲伤。目今看来,洛阳难保,不若带领兵马,同孤家回转明州。孤处还有元帅刘黑闼,有万夫不当之勇,镇守在哪里,还可再来复仇。如今急宜速走,若再迟延,我等休矣!”朱灿:“窦王兄言之有理。就是孤家,南阳还有精兵,公子伍登,乃伍云召将军之子,骁勇无敌,他镇守哪里。不如大家回兵,再整顿人马,前来复仇。如若延误,只恐不保。”众王道:“有理。”
正在议论,忽闻唐营炮响。小军飞报进来道:“千岁爷,不好了!唐兵杀来了!”众王大惊,齐上马杀出来,只见营盘已乱。众王欲寻路逃走,日后报仇,谁想四面都是唐兵。众王明知不好,只得拚命杀出。那张公瑾杀至,王世充挡住;史大奈杀来,窦建德对定;南延平杀来,正遇高谈圣抵住;北延道杀来,孟海公敌住;金甲、童环杀来,朱灿敌住;樊虎、连明杀来,史万岁、史万宝对敌厮杀。那唐将与五家王子这一场狠战,有词为证:但见兵对兵,将对将,自古交锋谁肯让;弓对弓,箭对箭,今日相逢多不善。枪对刀,谁肯饶;锤对斧,无拦阻。长枪短剑一齐忙,钢甲藤牌随地舞。
世充见势头不好,叫声:“众王兄,速往明州去罢!”五人一齐杀出,窦建德领头,齐往明州一路败将下去。被唐兵追赶三十余里,史万岁、史万宝俱阵亡。
再说秦王在营进过午膳,忽然想起:“罗王兄为何此际尚未回来?”即忙出营探望,谁想五王才败下去。秦王道:“此去枷锁山尚有数里之遥,即刻捉住解来,早已未申时分,如何是好?”忙传阴阳官报时刻来。阴阳官道:“报启千岁爷,此时乃午末未初了。”秦王闻报,好生着急,走到后营,见了一圆日影,即跪下地来,暗暗祷告天地道:“世民日后如有天子之分,此日一毫不动,待罗王兄回来,孤才来告退。”祷罢,把金簪拔下,正中日影插好不表。
且说徐茂公已破洛阳,请秦王入城。秦王分付:单雄信家小,不可杀害。一面出榜安民,盘清府库。不想公主闻得秦王破了洛阳,即用将宝剑自刎而死。叔宝即将他夫妻合葬在南门外,又起造一所祠堂,名曰“报恩祠”,以报他当初潞州之恩。秦王就封他为洛阳土地,至今香火不绝。
再讲五王带了残兵败去,回头见唐兵不来,心中方安。王世充道:“列位王兄,多是小弟之罪,害列位兵亡将死。弟有何颜?不若自刎了,以报列位相助之恩。”四王齐劝道:“王王兄,事已至此,且往明州再作计议。”五王一路而行,来到一山,名唤枷锁山。正行之间,忽山后一声炮响,闪出一支人马。当头一员小将挡住去路,大叫:“小爷爷在此等侯多时,速速绑了,待我解去,省得动手。”五王抬头一看,见是罗成,惊得魂不附体,叫声:“罢了!”窦建德道:“列位王兄,罗成虽然骁勇,难道我们都怕他,大家束手就擒不成?不若与他交战,倘得过了此山,就有性命了。谅他不过一人,我们拚命与他杀罢!”众王齐声道:“有理。”一齐杀将过来,遂把罗成围在中间,团团拚命厮杀。未及四个回合,罗成卖个破绽,窦建德一刀砍来。罗成把枪一架,指东打西,一枪刺在孟海公的腿上,翻身落下马来,被手下拿捉去了。窦建德大怒来救,不料马失前蹄,跌下马来,也被拿了去了。王世充、高谈圣、朱灿三人吓慌,欲待要走,怎当罗成赶上喝道:“哪里走!”一枪刺来,正中高谈圣右肩,也被拿去。朱灿见高谈圣被拿,心中益发慌张,被罗成照背一枪,跌下马来,即被擒。
王世充料不能胜,杀开一条血路,往山里就跑。罗成后面追赶。那王世充正在慌张,忽见一个道人走来,认得是当初背画的道人,回想道:“他曾赠我琼花图画,献与炀帝得上扬州的。记得曾对道人立一个誓道:‘我此去若不保真主,自立为王,屋里现出一山,山中跳出一只白额虎来把我吃了。”有此一番缘由,只见那道人叫道:“王世充,此乃枷锁山也。后面罗成,白虎星也。汝气数当绝,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