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怎么说散就散呢。虽然是搞运动,但党的政策是区别对待的,父亲有问题,他可没有啊。何况张工又是一个对工作勤勤恳恳,对事业又有远大抱负的人呢。”听到这些话文志华的心灵秘密好象被人发现了,顿时火冒三丈,脸也变得雪白,她咬着嘴唇抱起胳膊肘说道:“我的委员同志,人各有志嘛,请你不要把问题扯的那么远了。漂亮的话谁都会说,再说我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座山,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如果张文彬那么值得爱你就去爱吧,嗯!”接着哼儿哼儿的冷笑了两声讽刺道:“你要同意我把他让给你好了。”
“真卑鄙!”郭云当时被气的脸都青紫,她把心一横说道:“爱就爱,我可不象你那样爱权势,爱门庭,爱钱财,我爱的是人,是真正的人!”想到这里她心里倒觉坦然起来。她把被子垫在文彬的背上撒了一个谎:“张工,我是郭云,你的志华有事来不了,特地托我来看你。”又问道:“刚才医生给你打了针,你觉得好些了么?”她象一个有经验的护士用手触着他的额头,“啊,烧退多了!”她把面汤重新热了端在他的面前说:“吃点东西吧,发发汗就好得更快了。”
文彬双眼射出灼热的光茫,他感激地说:“郭云同志太麻烦你了,我,我吃不下呀。”说着身子一偏无力地倒下去了。郭云又忙扶起,让他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胸前:“你的身体太虚弱了,不吃点东西怎么行,来,我喂你,还是少吃点吧。”
“谢谢你!”文彬顺从地吃了一口。
郭云笑了笑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都是一个科里的同志还客气啥?”直到文彬吃得满头大汗舒舒服服地躺下她才放心地出去了。
三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黄昏,文彬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去找志华,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安慰。哪晓得二曹操早已把他父亲的问题透露给她了,她不但不分忧解愁,反而觉得一身轻快。因为她早就用她的追求、志趣和受好来权衡过自己。新的环境对生活就有新的高度,原来闪光的东西现在已经暗淡了,原来鲜艳的东西现在失色了,反而觉得象张文彬那样的家庭基础是经不起风浪的袭击,爱情没有强大可靠的基础作后盾当然就不会达到彼岸。她曾经把自己的想法写信告诉了远在山城的母亲,那个秀气的苏州女人哪晓得也是一个拜金主义者,支持女儿的选择。她在回信中写道:“志华,情况发生了变化,所以你应该考虑一个现实问题。现在他父亲成了右派,我们又是一个啥子家庭,你又是个啥子出身,结合了连你们的后代都背黑锅,牵连起来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就这样志华横下一条心来――吹灯拔蜡,分道扬镳了。
张文彬一进门看到文志华满脸阴气沉沉正在那里翻箱倒柜,见他进来那脸更冷的象块铁板,而且用没滋没味的语气问道:“你来干什么?”说着忙从枕头下面把一包由相册上撕下来的照片打开给他说:“来了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现在我就把它给你吧!”
文彬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照片愣住了,他没接,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志华白了他一眼冷冷地答道:“为啥,哼!难道你真不明白,那就让我现在老实告诉你吧,由于种种原因,从今以后我们的关系就此结束了。”
“什么?”文彬惊讶、愕然,他不解地说道:“志华,你跟我开啥玩笑啊?”
“开玩笑?”志华绷着脸冷冷地说:“我可没有那份闲心,这一切都是真的,不信你去看看我贴的大字报就明白了。”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唉,过去都是我太幼稚了,不懂得生活,不懂得社会,更不懂得盲目的爱情和以后的结合会带来什么样的恶果。现在设身处地地一想才知道过去的一切原来都是一场误会,认真地说起来也是一个过失,我的意思你现在明白了吧书呆子。”她指着那个纸包:“我现在留着它已经毫无意义了,还是给你为好。”
文彬把纸包接了过来,虽是一包碎纸,可它是多年来爱情的见证,沉啊,重得如铅块。他抬起头来朝窗外望去,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再看看志华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也往那边投去,渐渐地那人影近了、清楚了,原来是红人儿二曹操,他来到窗外轻轻地叫了一声:“小文,电影快开演了。”
“嗯!”志华有意地把手一挥提高音量回答着“你等等我马上就来。”然后回转身对文彬下着逐客令道:“对不起,我还有事,你该走了。”
文彬没有移步,他呆呆地望着落日余辉映着的山影,仿佛置身于北京的西山,又晃惚身处山城重庆,两人一起观赏秋山的红叶,眺望两江的帆影。过去那些幸福钟情的顾盼,夜深人静的窃窃私语和林间草丛之中热烈而又甜蜜的拥抱亲吻,一瞬间都浮现在眼前。想起几年来忠心耿耿地等待,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怎么能相信人的心说变就变了呢。可是现时就是如此,看到二曹操那小鼻子小眼儿的猴腮嘴脸和那卑劣低下的人格,似乎感到一块美玉坠入污泥,一轮明月落到阴山背后去了。他要把她拉回来,她是属于自己的啊。于是他把纸包递了过去:“志华过去的盟言你怎么就忘了,咱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全忘了,忘得于于净净。”她傲然地把两个胳膊抱在胸前,抖着脑袋说:“盟约,那只不过是句空话。怪不得人家说你书呆子,看来你真是输到家了。我问你,难道还不明白,不知你想过没有,象你这样的家庭,我这样的出身结合到一起到头来只能是一场悲剧,而且这场悲剧要没完没了的演下去,演到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啊,我们还是为了明天、忘掉昨天,面对今天吧。”说到这里她眉毛低垂,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然后叹了口气:“你应该放聪明些了,设身处地的想想吧,你一个不勘一击的小知识分子儿能给我什么?我又能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假若爱情和政治摆在一起,你说我是选择什么?嗯。所以知道了自己的弱点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才对,现在你明白了吗?我劝你还是现实点、实际点,我们的分手是理所当然的。”
有人说历史是梦写成的,那么爱情呢,不更是梦么,一场江边的梦,月下的梦,花丛中的梦。文彬这时才真正从梦中醒来,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们走的是两条路,爱情观是那样的不同啊。正如志华说的那样,这样的爱情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夕阳一抹夜幕就拉起来了,淡淡的月光挂在东天边上,如水的光斜射进来,那付于幻想的光能对他说些什么呢,大概是在默默地诉说过去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幻罢了。是啊,是自己太书生气了,真正幼稚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多少诗人把爱情比喻为透明的水晶,多少作家又把爱情描绘成无暇的宝石,可他们哪里知道这虚伪的爱情还不如一堆粪土。他愤怒地拿起桌子上的剪刀一口气把纸包剪得粉碎,然后使劲地朝窗外扔去。一团纸屑纷纷扬扬地飘洒、沉落,随着留在心灵中的那些美好回忆,未来的憧憬象五月的飞花也象深秋的残叶飘落了。他没有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只听得“扑通”一声门被关上,那声音如高频的琴弦突然断了。几年来对爱情的憧憬,美的追求都全部倒塌,倾刻之间成为一片瓦砾。文彬走出女单身宿舍大门口,正好曹超仁从对面走了过来,那笔挺的华达呢中山服,那外披的海军呢大衣,那跺跺作响的放光皮鞋和那洋洋自得而又威风凛凛的酸样正好和文彬的淡装素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那双包在皱折里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文彬,闪着挑斗而又恶意的光,他摸了一把光光的头发有意地讥讽道:“张工程师你怎么走了?”
文彬不屑地看了一眼二曹操感到一阵恶心,他朝地上使劲地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说:“哼,看你那德性样儿,把身上的皮都撕光了。”
二曹操脸一红,脚下被石子拌了一跤,他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显的十分狼狈地说:“就你德性好,可人家就是不爱你了。”
“卑鄙,无耻!我们走着瞧!”
“好,好!”
四
北方的伏天太阳并不算毒,最怕晒的也只戴顶短檐草帽,部分女职工不过戴顶工作帽子遮遮阳光也就行了,可是文志华带来了南方的习惯,不管上下班总是撑着一把南洋绸伞,半节裸露的手腕上除了一块小巧的金色坤表外也总搭着一件孔雀兰的高领衫。贴身是一件苹果绿的紧身服,那藏青凡尔丁小腿裤把屁股绷的溜圆,走路一扭一扭有意地把她那丰满的体型美、线条美表现出来,真有点象人们说的那样洋不洋中不中身上穿的紧绷绷啊。头发也烫得时新,既象天上的卷云,也象大海的波涛,同时又象高山跌落的飞泉,从头顶倾泻而洒满双肩,在丽日的掩映之下泛出闪光,发出清香,常常召来一束束好奇而又目瞪口呆的目光。
由于二曹操经常围着老电业屁股后头转去转来的劲头,又爱在节骨眼儿上下功夫,每每进言表已,很得主任的欢心和赏识。再说当领导的谁不愿自己手下有几个得力顺手的人呢。听说在老电业的授意下组织科已向局里打了一个报告马上要提升他为主任的副职,主管工地的材料、预算和计划,还特别兼任专家办公室主任,要是这消息确切,那就是升官又发财,他一跃就走到同令、同级甚至比他资力还高的人前面去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啊。”他跃跃欲试,心气可高了,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他哪有满足的时候呢。不过在这不满足之余他也曾平心静气地想过几回,论能力,论学力他都不能和同行们相比,只是自己能吹善辩又能随机应变地利用天时、地利及多动脑筋的专长罢了。就是由于这个特长,反右时自己差点陷落,又是自己把自己从陷坑里拉了出来。那时候到处都在鸣放,大字报把楼道都贴满了。那一天他抱起一双胳膊昂首慢步看去看来,字里行间的措词观点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