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的同志讲清楚,让人家送电呢?这就错了嘛!”
刘局长说:“程书记,他们不是错了,是犯了法。变电站有没有被冲砸,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刘局长领着程谓奇出门去变电站现场。
到现场一看,变电站真被冲砸了,大门和一截院墙被推倒了,一台变压器也着了火,现场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胶皮味,肇事的农民却不见了踪影,油灯的灯光下,只有供电局几个夜班工在守护现场。
一见这景象,程谓奇心里就明白了。田大道这回打着抗旱的旗号,算是把变电站好好收拾了一下,解气倒是解气了,可无疑是犯了法。好在这田大道还算聪明,紧紧抓着抗旱的旗号不放,县委便有了回旋的余地。
正这么想着,刘局长说话丁:“程书记,这就不要我多说了吧?破坏电力设备是个什么罪,大家都清楚。我们省局徐局长已经说丁,今天这个恶性案件你们不依法处理,对停电地区我们就不恢复送电,你们看着办吧!”
田大道说:“好,好,程书记,你别为难,就让公安局抓我吧。”
程谓奇脸一黑说:“你以为我就不能抓你,我就不信河东村金龙集团离了你田大道就会垮台!”
田大路忙说:“怪我,怪我,这事与我们书记无关,我们书记出差了,出事时他不在家,真要抓,就抓我吧,是我没能拦住村民们。”
程谓奇厉声说道:“你们现在都别在我面前充英雄,我和你们说清楚了,这事县委一定要严肃处理,该抓谁就会抓谁。还有就是,你们欠人家供电局的电费得尽快给人家!”
田大路不高兴了,问程谓奇:“程书记,你是我们的书记,还是人家供电局的书记?”
程谓奇说;“我是共产党的书记,就是要依法办事,秉公办事!”
田大路说:“他们断了我们的抗早用电,你为啥不管?”程谓奇说:“你们为什么拖欠人家一年多的电费不缴?”田大路说:“我们没钱。”
程谓奇说:“你们是全县最富的村,开了八座小煤窑,办了好几个厂子,钱都弄到哪去了?”
田大路说:“不是让你们县委、县政府借走了么?前年一百二十万,去年一百万,至今没还。去年的一百万说是县里自建电厂,要我们投资,现在电厂在哪里?我们出了这么多钱,用不上电,你们反过来怪我们,还讲不讲良心?”转而又对刘局长说,“我们欠的电费,你们就找县政府要吧!”
程谓奇这回真生气了,可又拿田大路无可奈何。这个田大路不是他本家哥哥田大道,他那副总裁不是镇哩、县里任命的,而是因为在开窑上有一套,被田大道聘的。这人既不是村干部,又不是党员,说轻说重,你只能听着。
田大道见程谓奇脸都变了色,心里禁不住有些怕,这才说话了,对田大路训斥道:“咋,这河东村的家你当了?让供电局找县里要钱,你狗胆不小”遂又对刘局长说:“既然我们程书记已说了话,欠你们的电费,我们他妈缴。可有一条,你们得保证我们的煤窑、工厂用电,不能说拉闸就拉闸。”
刘局长说:“电力的紧张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超负荷就得拉闸,这是没办法的事!”
田大道说:“你没办法,那我也没办法,这电费咱就欠着吧,反正人不死账不赖,啥时你们能保证正常供电,我他妈啥时把欠账给你们一次结清,”
刘局长说:“那好,你们村这几座小煤窑从今往后就别开了!”
程谓奇忙打圆场说:“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大家都有难处嘛,还是要互相体谅嘛。小煤窑的事我们先不谈,抗旱用电得有保证呀,真闹得两个乡的机井水泵都开不了,将来庄稼绝收,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呀。刘局长,我看,你们还是赶快抢修送电吧,眼下抗旱的任务很重啊。”
刘局长一脸不快地问:“程书记,那咱就把话说清楚:毁坏的设备算谁的?肇事者你们处理不处理?”
程谓奇说:“毁坏的设备自然要让河东村赔,肇事者也要处理。不过,我看还是一般的工作纠纷嘛,你们双方缺少谅解,才造成了这次误会冲突嘛。”
田大道很有眼色,忙说:“是的,是的,还不都因为电力紧张么?谁都不好怪的。我看,哪天我做个东,请变电站的同志们吃顿饭,我来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刘局长,你看好不好?噢,对了,我还给你留了两瓶‘五粮液’哩。”
不知是“五粮液”起了作用,还是程谓奇软中有硬的话起了作用,刘局长的脸色和缓了些,迟疑了一下说:“好吧,好吧,看在程书记的面子上,我现在就给市局汇报,尽早抢修,争取明天恢复送电。”
程谓奇长长地舒了气,拍了拍刘局长的肩头说:“那就拜托你了,多给你们市局讲点好话,可不要再激化矛盾了。你们这变电站咋说也是在河东村的地盘上,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要和为贵嘛。”
然而,出了变电站大门,程谓奇却对田大道训斥说:“你这狗东西胆子真大,差点儿捅了大漏子你知道不知道?吴书记电话里的口气是要抓人的!”
田大道讨好地说:“我知道有你程书记在,谁也抓不了人。”程谓奇说:“这你就错了。刘局长真要咬着你一个破坏电力设备的罪名不放,我非抓人不可。”
田大道满不在乎地说:“刘局长才不会咬我呢,他们这帮电太爷得我的好处少了?这回对付变电站,我也没打他们一个人。原先也没想冲砸,我只让村民们围住变电站,逼他们送电,可这么多人一哄而起,难免有几个阶级敌人趁机捣乱,局面就控制不住了,就出了事。”
程谓奇定定地看着田大道:“你不是说你出差了么?咋又不打自招了?我看你是找死!”
田大道赔着笑脸不敢做声了。
程谓奇叹了口气说:“田大道呀,你这暴发户的坏样子能不能改一改呢?这样下去,迟早要栽跟斗的,你懂不懂?市场经济是法制的经挤,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乱来,你知道不知道?”田大道连连说:“我知道,我知道,这回我也是急了眼,小煤窑的一路电全给拉了。都不出炭了,我一天的损失少说也得十几万呀。”
见田大道提到了十几万,程谓奇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正要和你商量呢。你看能不能借点钱给胜利煤矿的曹书记?曹市长前天专门打了电话给我,说是他作担保,让我向你商借五十万。”
田大道皱着眉头说:“又是胜利煤矿。去年你程书记作担保,让河西村借给他们的六十万,他们到今天还没还一分呢。”
程谓奇说:“这我知道,也和曹市长提了。可胜利煤矿现在实在是太难了,八千多人要吃饭呀,你们河东村帮一把好不好呢?”
田大道说:“这要帮到哪年哪月呀?程书记,你看这样行吗?我捐给他们三万,这五十万你就别借了。”
程谓奇一脸不快:“好,好,你真不借这五十万,我也不求你,不过,日后再出啥事,你田大道也别来找我,还有,这次冲砸电站的事也没完,该咋调查处理,咱就咋调查处理。国家有法律嘛。”
田大道慌了:“别,别,程书记,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嘛,你真说要借,我能不借么?”
程谓奇哼了一声:“是自愿借的么?”
田大道苦着脸说:“自愿,当然自愿。您程书记不搞强迫命令,对我们从来都是说服教育,这谁不知道。”
程谓奇听得出田大道话中的讥讽,却装作不知,挺亲热地拍了拍田大道的肩头说:“这就对了嘛。你不想想,你这小煤窑是咋发起来的?以往你讹人家胜利煤矿讹了多少次呀,造成了多少国有资产的流失呀?现在你三、四号井的两部绞车还是人家的吧?”
田大道怕中了程谓奇的新圈套,没回答程谓奇的话,却反过来将了自己县太爷一军,一副诚恳的样子问:“程书记,咱县里的电厂啥时建呀?咱要自己发了电,就再也不要看人家的脸色了。”
程谓奇随口应付道:“快了,快了。”
田大道说:“您该不是又章了我们的钱去发扬共产主义风格了吧?上面的精神我可知道,不准一平二调呢,政策上允许一帮分人先富起来。”
程谓奇眼一瞪说:“你怎么连我这个县委书记都不相信?咱县的电力资源这么紧张,不自建电厂行么?我说要建电厂就一定会建电厂。至于什么时候建,你等着就是,反正我算你一百万的股份。”
田大道说:“还有利息呢,多少也得算点吧?”
程谓奇不耐烦地说:“好,好,利息也照算你的。真是的,你们河东村越富越吝啬了。”
田大道“嘿嘿”直笑:“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呢。”
这夜还算平安,一场很可能闹上法庭的冲砸事件,在程谓奇连唬加诈的圆滑调理下,竟以很平和的方式解决了,这实在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
第二天一早,程谓奇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向吴明雄汇报时,吴明雄半疑半信,一再追问:在民郊县变电站事件中河东村的村民是否触犯了刑律?程谓奇矢口否认,说是双方都很克制,连架都没打,所以,只是很一般的工作纠纷,而且,县里已妥善处理完了。
然而,程谓奇没料到,省电力局徐局长会那么顶真,竟在第二天派人到民郊变电站来看现场。后来,还把拍下的现场照片寄到北京的电力报上去发表,害得程谓奇被吴明雄狠狠地训了一通,还被迫代表县委、县政府到市电业局去登门道歉。因为有程谓奇和民郊县委、县政府顶着,市里终于没抓人,
河东村金龙集团这只聚宝盆还在招财进宝,这才让程谓奇多多少少得到了点安慰。自然,程谓奇也没能让惹是生非的田大道好受了。从市电业局道歉一回来,程谓奇就把田大道叫到县里,拉开架子,重新开张,很系统地臭骂了田大道一通之后,罚田大道当场捐款给县城新建的儿童乐园买了十只猴子,一只狗熊,才算最后拉倒。
作为一个有四十年党龄的老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