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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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生-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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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人刚说完,台上刚好一幕戏唱完,关一龙飞快下台,跑入后台,头上流着汗。外面台下,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掌声。

席木兰紧随其后,来到后台,紧张道:“怎么样,没穿帮吧?”

关一龙道:“顾不上了,铆上点,只要戏火爆,没人挑这个。”

席木兰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关一龙快步走向自己的化妆间,摘下帽子,用棉纸小心擦着汗,然后回身一够衣裳,手被人拿住了。关一龙一惊,跟着在镜子里看到了衣服堆中的一双眼睛——在一堆戏装中藏着的正是孟二奎。

关一龙忙回过头,小声道:“二奎,你怎么在这儿?”

孟二奎一言不发,拉起关一龙往外走,下了楼梯来到后台。

关一龙松了一口气,忙道:“人家正四处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话别多说了,快扮上演高登。”

孟二奎却道:“师哥,我不为演戏来的。”

关一龙一愣,问:“那你来干吗?”

孟二奎道:“我是为七王子来的!你说还能干吗?”手在脖子上一比,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关一龙疑惑道:“人在哪儿?”

拉开下场门帘可以看到侧边的座位,孟二奎拉着关一龙,两人往里看。

孟二奎低声道:“包厢里那个胖子就是!”

关一龙一惊:“他身边那俩是北平的警探!昨刚找过我,怀疑的就是你。他们一定是拿七王子当诱饵,你倒主动上钩来了!”

孟二奎望着包厢,目中杀气顿现:“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七王子明天就要从上海出洋,过了今天,我逮不着他了。师哥,孟家三百多口人死的那天你不是没见,连我最小的妹妹也没放过。这仇我拼死也得报!”

关一龙怕他给大家惹麻烦,更不能看着他送死:“……不管怎么着,你今天不能动手。”

孟二奎叫了声:“师哥!”

关一龙道:“这是咱唱戏的园子,咱们指着这儿吃饭呢!甭多说了,你跟我走。”说完,拉着孟二奎就往里走,孟二奎不愿意走,硬是被他强拉了去!

关一龙半是命令半是劝:“今天你要是不唱,木兰也跟着沾包了,你先唱戏!”

孟二奎无奈,只得进了化妆间上妆。

戏台上,正演罢了诙谐的小帽儿戏,观众看得十分高兴,丑角儿下场。

只见关一龙穿长裤,戴头盔,足蹬厚底靴,一副大武生的扮相上了台。

关一龙对着观众席一抱拳:“诸位先生,关某的师弟孟二奎,前一段因病没有侍候好各位,如今病愈出演。刚刚巨灵神演来深感不够尽兴,今天特为几位爷加演一出《艳阳楼》。”

他话音刚落,锣鼓声响起。观众方才看得过瘾,戏瘾大起,一听要加戏,更是掌声震天。

京剧《艳阳楼》,一名《拿高登》,讲的是高俅之子高登横行南阳,仗势称霸,于蟠桃盛会之际,遇徐宁之妻率子女上坟祭扫。高登见其女徐佩珠甚美,命贾斯文前去提亲遭拒,遂抢夺而去。徐士英追救途中,遇花逢春、秦仁、唿延豹等,愿助一臂之力。

孟二奎身穿箭衣、褶子,头戴扎巾,口挂长长的“黑扎”髯口,脚蹬二寸半厚底靴,腰系几乎拖至脚面的大带,扮着花花太岁高登上场。甫一亮相,便牢牢吸引了座下观众。

尽管高登的扮相穿戴繁杂,孟二奎依然表演得十分精彩,一个醉态的身段,底下好一通鼓掌。

包厢内,便衣甲这次仔细地看,仔细地比对,最后看着七王子:“真是孟二奎呀!七王爷您看走眼啦。”

便衣乙也道:“这么说咱们和卢局长也都看走眼了?”

便衣甲对七王子道:“看来您出洋躲躲还真对,这飞枪刺客神龙见首不见尾呀。”

七王子长叹一声:“可惜出了洋就看不见这些心旷神怡的好戏啦。这该死的刺客哪来这么大仇,一个都不放过!”

戏院后台里,关一龙紧张地吩咐加演的戏,吩咐完后,便回了化妆间,一下看见了席木兰。

关一龙走过去,对席木兰道:“木兰你改扮箭衣武生吧,回头咱仨一起上。”

说完,关一龙转身要走,席木兰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关一龙回头对她解释说:“二奎可能要在戏园里动手,咱得拦住他。”

席木兰心中不解,问道:“动什么手?他到底怎么了?”

关一龙实在瞒不住了,再加上对木兰有了些信任,便说了实话:“他杀人了。”

席木兰错愕不已,似是不敢相信看着温厚老实的孟二奎会杀人,忙问:“杀的什么人?”

关一龙道:“就是那些报上登的前清王子。”

席木兰吃了一惊,跌坐回椅子上:“飞枪大盗就是二奎?”

关一龙道:“他手法太明显,北平的警探追到戏院来了,七王子就在二楼包厢坐着呢,警探都布置好了,他动手就完蛋了!”

关一龙还想再说,听着前台的锣鼓点,快该自己上场了,只得急急上台。

席木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渐渐显出兴奋的表情。

包厢内,七王子正在给两个便衣敬烟,台上亮相鼓点敲响,关一龙、席木兰、孟二奎都上了。

两个便衣猛抽一口烟,入神而兴奋地看着戏。

七王子也被台上的角儿深深吸引,目中发亮:“这就是沪上第一刀马旦席木兰啊,果然名不虚传!”

便衣甲嘿嘿一笑:“您不会想捧她了吧?”

便衣乙道:“七王爷在京城捧旦角是出了名的呀!”

七王子没搭话,只顾看着台上的席木兰,竟是痴了。

台上孟二奎边演着戏,边溜眼看了一下七王子。众人开打,台上热闹起来,关、席、孟三人都在台上,你来我往,打得热闹。

一时偶有下场、过场的,但孟二奎一直都在台上。

台下观众疯狂鼓掌……

那些跑过场的演员飞快地跑着,关一龙穿过人群,来到后台,大声招唿全体打旗上场。

大伙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还是听着关一龙指挥出场,上台按部就班舞动起来。关一龙和孟二奎漂亮地踢枪,看得人眼花缭乱。关一龙有心靠踢枪来吸引孟二奎的注意力,怎奈孟二奎边打边盯着包厢,满脸杀气按捺不住,却被关一龙四面八方死死拦在台上,师兄弟打到后来,看上去有点动真格的意思。

这时,席木兰率领大队上场,人人挥舞大旗此起彼落,挡住了三人。二奎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根短枪头,正和杀死所有王子时的枪头一样。他枪头刚亮出来,便被关一龙手疾眼快一把夺过。孟二奎扑上来抢,关一龙把枪头甩给木兰,木兰接住枪头,一串旋子闪开。关一龙和孟二奎腾空交手,大旗飞舞,漂亮极了,立刻得了台下观众满堂彩。关一龙趁孟二奎看七王子的工夫,冲木兰使个眼色,木兰微微点头。

戏到最高潮,三人从无数大旗中飞出亮相,观众全都站起来鼓掌。两个便衣也高兴地站起鼓掌,全副精神都放在了舞台上。此时,一支短枪头破风而去,穿过满堂欢唿的剧院,直直射向包厢。七王子也高兴要站起来鼓掌,但人一起,没起来,通地坐下了……

便衣乙站着鼓着掌,觉着身边的七王子有点异样,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低头一看,只见七王子脖子正中一只短枪头,血流如注已然气绝。便衣乙大惊之下掏出手枪对天就是一枪,全场大乱。

很快有警局的人赶到,抬走尸体,封锁了现场。

命案发生时,关、席、孟三人都在台上谢幕,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没人怀疑他们三个杀人,但仍是被警局请过去调查案情——毕竟命案发生在丹桂大舞台,天和班的人都在现场。

关、席、孟三人来到警局停尸房内。一个警官道:“今日请三位来,只是认认伤,看看戏班子里还有谁有这样的手法。”

哗,白布单掀开了,下面是死了的七王子,左脖子的伤痕十分明显,一下子被展现出来。

接着,整个白布单都被拉开了。

孟二奎神色平静地看着七王子的尸身,细细地看着伤,用手拨着,很认真地验伤。看过后,他偏头看了下席木兰,席木兰回看了他一眼。

关一龙站着随便看了一眼,回过头时,发现席木兰在看着七王子腰际垂落下来的一个核桃饰物。

关一龙对着饰物,看着,脑海中忽然闪过童年时与孟二奎练功的场景。两个孩子倒立着,核桃饰物如钟摆一般,在两个人眼前不停地晃着。关一龙突然像是才明白了什么,猛地看了孟二奎一眼。

孟二奎此时还在研究着伤口,一点没发现。席木兰仿佛明白了关一龙的心思,无意又像随手地把七王子的衣襟带了一下,一下把那个饰物遮住了,对着回过脸来的孟二奎笑了一下。

席木兰这一下,反而提醒了孟二奎,他问道:“他身上带着什么?”

说着,走过去掀开七王子的衣襟,看到那个核桃饰物,一下怔住了。他还清楚地记得少年关一龙把玩核桃饰物的情形。那时候,关一龙长长叹了口气,说:“你还见过爹娘,我连他们长啥样都不知道,就给我留下这么个信物。”

孟二奎愣在停尸房内,不知该作何反应。

关一龙自看到那核桃饰物后,内心波澜,忽然像是看了死人想吐,往外跑出去了。席木兰见状跟了出去。

走廊里,席木兰问道:“你怎么了?”

关一龙道:“不舒服,想吐。”说完,奔到外边,扶着一棵树干,对着树根处哇哇大吐。席木兰赶过来给他拍背,顺气,等他脸色好看些了,这才道:“咱走吧。”

孟二奎此时也跟了出来,三人急急地往外走了。

三个人从警局门口两边台阶相对走下来,关一龙和孟二奎互相不看对方,脸色铁青,席木兰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俩。忽然,仿佛约好了,关一龙和孟二奎同时说了一句:“木兰,谢谢你。”

席木兰像是从回想中才回过神来:“谢我什么?”

关一龙和孟二奎互看一眼对方,转过头,都没回答。席木兰看着远处,脸上竟浮现出微笑。

翌日,关一龙再次乘车赶往警局,这次只是他独自赶到警局。

车停在警局门口,关一龙刚要下车,透过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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