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木兰胀红了脸,怒道:“你说什么?”
孟二奎颤抖着身体,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歇斯底的朝席木兰吼道:“原来你……原来你和你师父……有奸情!”
席木兰脖子一梗,突然平静了下来,面不改色的说:“情就是情,什么奸不奸的!”
席木兰与岳江天是师徒,一个是武生,一个是花旦。孟二奎有些无奈的望着席木兰,那样的感情怎么会不奸。
孟二奎又急又气,他扔掉手上的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什么东西,朝着地上狠狠一摔,吼道:“算个屁啊!”席木兰不明白,朝着摔在尘土中的白色珠子看去。孟二奎气急,走上前去用力踩着那颗席木兰戏服上落下的珍珠,讥讽道:“还在身上文人家的脸,文的还是楚霸王的扮相!我没读过几年书,戏可懂!你怎么没学虞姬跟着霸王自尽呀!”孟二奎几近嘶吼,一张俊俏的脸涨的通红。他手指颤抖的指着席木兰,眼眶红红的问道:“怎么,难道不是吗?”
他这么一说,席木兰无故觉得心口处一闷,有些苦涩起来,心中莫名地悲哀,眼圈也渐渐红了:“好吧,既然你知道了,就让你多知道点。我从前是爱我师父,但我现在恨他!我想虞姬死前也是恨楚霸王的,因为霸王心里只有江山。”席木兰说着攥紧手里的刀,朝着孟二奎吼道:“你们都一样,在你们心里就只有江山。”
孟二奎回手扔掉手中的刀,口中仍不饶人:“那也不至于霸王死了就跟了韩信吧!还美人救英雄勾引我师兄!”孟二奎瞪着大大的双眼,越说气越涌。
席木兰昂着脸,心中似有委屈的大声分辩:“我和你师兄什么事也没有!”
孟二奎见她不承认,火气更大,:“那是我师兄比我聪明多了,八成早看出来你爱那个岳——岳老匹夫!我师兄可不愿意捡剩的!”孟二奎朝着席木兰大声的吼道,声音震得连自己都有一些残手。席木兰有些恍惚,耳朵里嗡嗡作响,手指一松,落了刀。席木兰红着眼眶,心口处的酸楚越积越堵得疼。
孟二奎说得对,自己与岳江天有着一段不被人接受的情感。回头想想,没有对错。如果不是孟二奎与关一龙闯入,岳江天便不会死……可是,岳江天已经在孟二奎出现的那天死了,随着时间与孟二奎的相伴,席木兰渐渐将那段感情冰封。可喜的是,那段感情的逝去,却是另一段的开始,可悲的是,那个人竟然是孟二奎。
席木兰望着孟二奎涨红的脸,“啪!”盛怒之下,打了二奎一记大耳光!
刚开始孟二奎有些懵了,也不躲,生生受了。突然他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失望,接着道:“可惜岳老匹夫自不量力抢了我师父的匾,而且用的那么下流的手段——”
“啪!”又是一记耳光!席木兰举着同样火辣辣的手,眼眶越来越红。孟二奎依然没躲,生生受了两个耳光。席木兰只觉得满口苦涩,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会。鼻子发紧,那两个巴掌就好像打在自己的心上,心疼的,面色苍白如纸。
席木兰压抑住心中的痛,眼神中拾回凌厉,怒道:“你放屁!我师父要年轻十岁,你哥儿俩一块上都不是对手!”
孟二奎冷眼瞧着席木兰,鼻腔中哼出一丝讥笑,怔怔的盯着席木兰的脸,势要将心里的怨念、妒忌、猜疑,统统说出来。气焰上头,孟二奎根本没有注意到席木兰眼中的一丝变化,说的尽是尖酸刻薄话:“所以你又喜欢上年轻的了是吧!没想到又被我打败了!”说到这儿,孟二奎停下来,昂着脸,等着第三记耳光。今天既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以前没有说的话,想要说的话,孟二奎都准备说的干干净净。席木兰打也好,骂也好,杀也摆,他都生生的受着。
席木兰的心就好像跌倒了冰水里,刺骨的寒冷,赤裸裸的受着。她不是仍由他人挑衅或者侮辱的人,孟二奎的眼里除了盛怒,她还能感受到嫉妒。一个男人对一件事,或许是嫉妒。可是,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而嫉妒,那边不是嫉妒。孟二奎作势要席木兰打,席木兰这次却没动,静静地看着孟二奎。细细想后,自己……哪里下得了手?
孟二奎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正中席木兰心事,只是大声叫嚣:“你怎么不打了?打呀!”
席木兰杵在原地,还是没动。
孟二奎踱步退后两步,点点头,笑着对席木兰说:“要不我自己打!”说着,抬起手,狠狠扇向自己,一下一下,声音清脆的钻进席木兰的耳朵里,席木兰不忍的颤抖起来。“啪啪啪啪”,一条条的手印子在孟二奎脸上越来越明显,他越打越凶,越打心里越崩溃,酒窖里只剩了他啪啪打自己耳光的声音,席木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下去。
最后,孟二奎竟倚坐在墙角,抱着脑袋哭了起来。声音“嘤嘤”的回荡在酒窖里。
还记得吗?那年孟二奎随着孟家三百多口人站在刑场,和他四目相对的人是关一龙。
他问他:“你是唱戏的?”
关一龙得意的回答:“唱武生。”
他让他要唱着“嘣噔锵”送自己去砍头,心中没有一丝害怕。关一龙被师傅制止,于是,自己唱上了《长坂坡》:“自古英雄有血性,岂肯怕死与贪生?此去寻找无踪影,枉在天地走一程!”。孟二奎不知道那时候的关一龙有没有在心里跟着一起合,然而自己却分明看到他在跟着自己走。说来也奇怪,那样的眼神竟给了孟二奎勇气,自己更加坚持的挺直了腰板,在一片白色中,如大海波涛中的礁石,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刑场。
还记得吗?孟二奎反复问自己。那些背着余胜英练飞刀的日子;那些同自己躺在草地上,望着蔚蓝的天空,诉着多少心事的日子;那些肩并着肩走在上海街头的日子……
忘了吗?关一龙一次又一次念着自己——师弟。
曾今自己的伤口是孟家的仇,如今仇报了,自己却给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无法抹去的伤口。站在戏台上,坐在化妆间里,孟二奎无时不会想念起关一龙。一个人躺在小楼里,辗转反侧无不是在担心废了功的关一龙。担心瘸了腿的师兄靠什么在过活,担心跌落的师兄如何独自心痛。
关一龙对自己有恩,如今瘸了腿,那七个王子又全都死在自己的手上,现在什么仇都报了!
既然仇报了,关一龙便还是自己的师兄。
孟二奎不是没有找过关一龙,不是没有托人找过关一龙,一来二去,每每要找到时候,他们还是错过。孟二奎心里比谁都清楚,关一龙这是在躲着自己。
孟二奎不是关一龙,从小到大不管自己在师兄的心目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而在孟二奎这里关一龙一直都是生活的支柱。现在,突然之间唯一的亲人消失了,生活失去了平衡。孟二奎大哭着,终于不再压抑,哭声像刀一般割着站在一旁的席木兰。
孟二奎不是关一龙,他没有办法不顾人前人后随便与女人亲亲昵昵,他不能放任自己的心,不能和席木兰嬉笑玩闹,不能不顾祖师之训,不能拥有席木兰——哪怕一天。
席木兰不去搅扰他,默默的站在原地,平复着心情。
孟二奎所有痛楚好像找了发泄的出口,心寒,比一无所有的落寞更加一无是处。
孟二奎哭了良久,时不时挥着巴掌扇向自己,只觉得憋闷已久的心里,似乎稍稍透出了一口气。积累在心中的气结,通过这自虐式的发泄清理的干干净净。
突然他想到席木兰还在面前,便停下来,沉默着,不再哭了。
昏暗的灯光下,葡萄酒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席木兰一直怔怔地看着孟二奎,直到他发泄完了,她脚背挑起落在地上的刀,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尘土走到孟二奎前面。忽然抬手,把一把刀挥到孟二奎眼前,雪亮的刀锋映在孟二奎的脸上。
孟二奎红着眼眶,身体里显得轻松许多,抬头看着俯视自己的席木兰,问道:“干什么?”
席木兰长吸一口气,眼眶中不禁滑下一行温热的泪,可眼神中满是凌厉,她直勾勾的望着孟二奎,扬眉道:“我向你挑战,比武夺匾!我赢了匾归我,我不用你撅枪。你赢了,我永远消失!”
刚刚才缓过一口气的孟二奎顿时又觉得沉重起来。
孟二奎睁大眼睛望着席木兰,用力望着——一直以来,她看着都是那么平静,以至于他和师兄都以为她是真的不在乎那块匾。原来她心里一直想着那块匾,为了重新夺回那块“武生泰斗”的匾,不惜向自己挑战!
“匾?!”孟二奎似有惊讶,似有疑问,似有可笑得问道:“你为了那块匾向我挑战?”
“没错!”席木兰也不否认,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坚定的再次挥动手中的刀挑起地上的另一把刀,掷到孟二奎手中:“我只要那块匾,赢了匾归我,不用你撅枪。若是你赢了……”席木兰重复着刚才的话,迎上孟二奎的眼神,一时说不出后半话。席木兰攥紧手中的刀,鼓起勇气一般,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赢了,还是‘孟老板’,我消失。”
席木兰眼中闪烁着晶莹,孟二奎站到她的面前,灯光一闪一闪,白色的珍珠在地上泛着光,孟二奎望着那颗小指头大小的珠子有些出神。片刻,他哽咽了一下,答应道:“好!”
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两人比武,没有叫好的人,也没有观众。一对一的站着,孟二奎不禁想起那个舞台。
那流过血的舞台,从来就没人离开,从来就没人回来。
孟二奎鬼使神差般接受了挑战,自地上站了起来,昂首挺立。他揭下头上的礼帽,手中一松手的礼帽滚到了他的脚边。
酒窖内藏着数百桶纯美的葡萄酒酿,整整齐齐的堆满了两面墙,席木兰与孟二奎相对而立久久凝望。
席木兰慢慢经过一旁的桌子,还有堆砌的高高的木箱,走到空地。孟二奎也走了过来,这时,席木兰挥刀出招,直逼孟二奎。孟二奎接下迎面一斩,反手砍去,席木兰睁大了眼睛,跃身跳上一旁的梯子。席木兰一出手孟二奎便知道,这一次她要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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