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咱试试?”孟二奎先开了口。
“我可不唱老生!”关一龙说道。
“师哥,好歹也是个机会!”孟二奎说道。
关一龙还犹豫着,孟二奎又急急道:“要不就我一个人去,这长靠短打我不如你,唱和念白我可比你在行,当年师父可让我先练了很久的本嗓才开始教会我功夫的!”
“成,咱先进去问问!”关一龙说道。
师兄弟二人一进这戏班子便有熟悉之感,刀枪靶子,各种行头,拥挤在这小屋子里,热闹不已。
屋内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青色大褂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旗袍的小姑娘。
似乎还未到开场的时候,并不见其他角儿。
见关一龙他们兄弟二人进来,中年男子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干什么的呀?”
“见来门外有招人的告示就进来看看了,请问您可是班主?”关一龙答道。
“正是,我姓李。”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就你俩想唱老生?”那小姑娘开了口,一脸的挑剔,上上下下打量起这兄弟俩。
关一龙倒是大方,而孟二奎却被这姑娘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关一龙身后躲。
“我师弟。”关一龙答道。
班主将他二人好生打量了一番,这才坐了回去,轻咳了几声,道:“唱一段来听听。”
孟二奎心下一喜,连忙站了出来,一个亮相后便亮开嗓子唱起了他最拿手的那《长坂坡》。“自古英雄有血性,岂肯怕死与贪生?此去寻找无踪影,枉在天地走一程!”
这西皮散板唱得有模有样,歌声嘹亮不已,悲怆之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班主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站了起来,扯了扯嗓门,念道:“好赵云哪!”
一旁姑娘听了,一乐,亦是开了腔,一句念白,道:赵云可算胆量震,老张心中自思忖。
班主场的正是张飞,接着继续念道:且住啊!看那赵云单人独骑杀奔曹营去了,倘若曹兵至此,咱的人马不到百骑,叫我怎样地交战?怎样地战法?这!这!喳喳……有了!三军的!
关一龙亦会这《长坂坡》听到这儿,连忙扮了众兵丁,念:“有。”
班主扮的张飞又念:“尔等将树枝砍断,绑在马尾之上。从东跑至西,从西跑至东。跑起了尘土,以为疑兵之计。你们与咱跑跑跑!与咱跑哇!”
这一段唱罢,众人皆是大笑,仿若遇上了知己一般。
5班主大喜,拉着孟二奎,道:“你唤什么名字,又是师从何人?”
1“我叫孟二奎,这是我师哥关一龙,我们是余胜英的弟子。”孟二奎如实答道。
7本是兴奋着,只是,这班主却似乎并不知晓他师父大名。
z只是点了点头,道:“我们就收一个老生,每日唱三场,若是客人们高兴,随时加场,我这戏班子小,也未必日日有生意,也就不按照月俸来算,就按你唱的场子给你现钱,如何?”
小“那你们招武生不?”孟二奎问道,正是为关一龙问的。
说“我们有武生了。”班主说着,这才朝关一龙看过来,又是一番打量,道:“这样吧,你留下来跑跑龙套,一样是给现钱,跑几场就给几场,愿意的话,就留下来,一会儿就有场戏要上台了,是诸葛亮累斩马谡,这唱戏的人都会的!”
网关一龙也没有多想,立马便点头,道:“多谢李班主!”
孟二奎这一才记得要道谢,连忙跟着他师哥作了个揖。
一旁那姑娘看着二人这幅恭敬模样,不由得乐呵呵笑了起来。
李班主指了指一旁的长凳示意二人坐下,道:“你俩可是亲兄弟?”
“不是,师兄弟。”关一龙答道。
“刚从外地来的吧?”李班主又问道,也算是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这两孩子脸上的青涩和稚嫩来。
“从京城来。”回答的仍旧是关一龙。
李班主看了一直沉默着的孟二奎一眼,又问到:“京城的戏班子可不少,怎么跑上海来了?”
“来拿回我师父的匾额的。”孟二奎终于开了口。
“你师父的匾额?”李班主纳闷了。
“就是丹桂大舞台岳江天那块‘武生泰斗”,正是当年摄政王赐给我师父的。〃关一龙说道。
李班主这才一惊,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来了。
当年岳江天北上夺了摄政王御赐的“武生泰斗”金匾一事可是闹得纷纷扬扬。
那岳江天本就在南派梨园早就鼎鼎有名,在南派武生中,无人敢撄其锋!
加之这夺金匾一事,更是让他名声大震大江南北梨园界。
“那你们师父呢?”李班主问道。[小说网·。。]
兄弟俩一听这话,顿时难过了起来。
“师父已经过世了,就我兄弟二人来。”关一龙说道。
“你们打算怎么夺呢,见过岳江天了吗?”李班主又问道。
“找他比武,只是……钱被偷了,连丹桂大舞台都进不了,更见不找他的人。”孟二奎终于开口了。
李班主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道:“你们就为寻不到他发愁?”
兄弟二人连忙皆有些尴尬,自小算是在山沟沟里长大了,出师后到了北京城里都觉得到处都稀罕,更别说现在到了上海,根本就什么都不懂,连路都不知道往哪走。
“明日丹桂估计又有游街了,就在这条大街上,到时候天和班铁定又把那‘武生泰斗”请出来搁在花车上,你俩就上去下战书,最好是让这事儿传开,围观的人越多越好,约个时间,让岳江天在丹桂大舞台等着!到时候他自然躲不了,还得敞开大门等着你俩呢!〃李班主低声,甚是耐心地说道。
关一龙和孟二奎听了,相视一眼,皆是一脸不可思议。
“明日什么时候,游街又是什么?”关一龙急急问道。
“明日一大早吧。”李班主说道。
而这时候,一旁侧门陆陆续续来了人,老老少少,看那武生那行头,兄弟二人便知道这要开唱的是什么戏了。
这要唱的正是挥泪斩马谡。
“赶紧赶紧,孟二奎你就唱诸葛亮,西皮摇板,快,换上行头!”李班主急急说道,这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了。
孟二奎还愣着,关一龙推了他一把,道:“快,给大伙亮亮相,给咱师父长长脸。”
“快,行头换上。”李班主亦是催促着,又往另一边张罗去了。
孟二奎这才缓过神来,急急上前利索地换了行头,便被四个龙套引上了戏台。
一落座,便开腔唱了起来,“先帝创业三分鼎,险些一但化灰尘。将身且坐宝帐等,马谡回来问斩刑。”
唱罢,探子来报,“王平、马谡回营请罪。”
孟二奎定神一眼,这探子竟是他师哥关一龙所扮。
师哥竟是跑了这龙套!
缓过神,念:“再探。”
探子下,不一会儿又来报,“赵老将军回营。”
……
整场戏唱下来,关一龙就跑了三套龙套,只念了三句台词,孟二奎唱得很卖力,这老生的角色要的便是唱功。
台下阵阵地叫好声和喝彩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其实师哥的唱功也不耐的。唱着唱着,却有些走了神,想起了过往一起练功的事儿,师哥可是比他还想出名,还想成角儿,当大武生……
他当师弟的似乎不该逞能,过往的一切又浮现在脑海里了……
那一日……
仍旧是天寒地冻的大冬天,关一龙被余胜英带出去唱戏了,而他独自练完功正要回屋,路过大厅听得里头铜鼓声,不由得止步了。
一听便听出了里头排着的正是京韵大鼓《长坂坡》,不由得开口跟着唱了起来:“古道荒山苦相争,古道荒山苦相争,黎民涂炭血飞腾,灯照黄沙天地暗,尘迷星斗鬼神惊。忠义名标千古重,壮哉身死一毛轻。长坂坡前滴血泪,使坏将军赵子龙!”
铿咚,铿咚,铿铿咚……
“刘玄德投奔江陵藏锋养锐,不提防在当阳路上遇追兵。战重围在刀枪林内君臣们失散,踏荒郊在喊杀声里世子飘蓬。糜氏夫人怀揣阿斗,身随月色泪洒秋风。被箭伤从半夜昏迷在荒草地,只有那唿吸气一丝儿未断直到天明。”
木鼓声仍旧在继续,孟二奎却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前。
然而,到了厅前,孟二奎一愣,这才知道这厅内大伙正在斗戏!
一边唱着京韵大鼓,另一边却是排着戏剧。
戏剧这边,武生开了腔,正是西皮散板,“自古英雄有血性,岂肯怕死与贪生?此去寻找无踪影,枉在天地走一程!”
“好!”孟二奎不由得拍手加好,显然是更偏向与这武生。
一旁唱京韵大鼓的老生一下子怒目看了过来,孟二奎这才缓过神来,连忙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这大厅内都是长辈,他可不敢放肆,若是师兄在定是拉着他掉头就跑。
也没有人再多理睬他,这个沉默的孩子若非是余胜英的嫡传弟子,怕是日日要被欺负吧。
厅内,几个短打小武生开始打斗了起来,孟二奎偷偷抬头看了过去,心下好生羡慕。
这些日子来,师父只让他练唱念功夫,并不教他武功和工架,他可落后了师兄好大一截。
就这么站了一晚上,看了一晚上,知道人都散去了,他才小心翼翼迈入大厅,凭着脑袋里对那套路的印象,径自耍起了拳脚。
直到身后,熟悉的咳嗽声传来,孟二奎才停了下来,一脸兴奋地转身,是师兄回来了!
只是,身后站着的不仅是关一龙,还有一脸肃然的余胜英。
“师父。”孟二奎挺直了腰板,却低下头头。
“若还想这报仇就当我没收过你,走吧。”余胜英淡淡说罢,转身便走。
“师父!”关一龙急了,一把扯住了余胜英的衣角,随即又放开,见余胜英那凌厉的双眸,亦是低下了头。
而孟二奎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余胜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仍旧迈开了步子。
孟二奎连忙追上,在他前面跪了下来,道:“师父,徒儿不走,徒儿要留下来一心学艺,日后当个大武生!”
关一龙亦是跟着这孟二奎身边跪了下来,劝说,“师父,您就原谅师弟一回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