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所有女孩一样,甚至比所有女孩都更喜欢做梦,但是她不会让自己沉迷。她始终保持一颗清醒的心,为的是不让自己受伤。所以读林徽因的文字,永远没有疼痛之感。即使她伤了,也会掩饰得很好,也许她会觉得,快乐是所有人的快乐,悲伤是一个人的悲伤。这么说,不是歌颂林徽因多么的伟大,而是有些人从来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伤处。
林徽因和徐志摩在康桥深刻浪漫地爱了一场,爱到几乎忘记他们的相逢其实是一场美丽的错误。茫茫人海,遇见是多么的不容易,怎么忍心轻易说别离。他们甚至愿意一直梦着不要回到现实,现实像一把利刃会将彼此都割伤。
几乎每一天徐志摩都去找寻林徽因,他们在一起谈论诗歌,所以林徽因诗歌里一定有徐志摩的影子。那时候,徐志摩和林长民是挚友。林长民欣赏他骨子里浪漫的诗情,但作为林徽因的父亲,他知道徐志摩已是有妇之夫,况他和好友梁启超有过口头之约,曾想过将林徽因许配给梁思成。林长民亦是一个潇洒浪漫的人,他认为徐志摩可以和女儿林徽因相恋,但需要适可而止,并且不能与婚嫁相关。
林徽因骨子里的浪漫自是不可言说,梦的时候,她可以比谁都更诗意,可是一旦清醒,她又比谁都更理智。多年以后林徽因曾经说过:“他如果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变,事实上也是不大可能,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这句话其实违背了她的心意,都说初恋最刻骨铭心。我始终认为,林徽因这一生真正的爱情给了徐志摩。初恋是纯粹无私的,甘愿交付所有的美好、一切的喜悦。她对梁思成的爱,更多的应该是责任;对金岳霖的爱,则多为感动。
林徽因不愿承认自己那么深刻地爱过,是因为她不想为一段无果的爱恋再去做无谓的担当。又或许,她的离开是因为她的善良,她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林徽因比任何人都明白,徐志摩的妻子张幼仪是一个温良女子,她安分守在老家,侍奉公婆,平凡生养。对于丈夫背叛,她无怨悔,后来为了徐志摩漂洋过海,又受尽他无情的冷落。
有时候真的很难想象,同样是一个人,为什么对待两个女子竟会有如此天渊之别。难道就只是因为爱情?浪漫的徐志摩是一个需要靠爱情喂养的男子,但也不能因此而推卸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徐志摩的多情感人至深,他的无情亦让人气愤难奈。可人生总是不得圆满,有时候尊重爱情,就要背叛现实;成全现实,就要辜负爱情。
聪慧如林徽因,她又怎么会让自己走到那样逼仄的境地。她要给自己洒脱的理由,更要给别人足够的空间。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她没有丝毫敌意,更多的是怜惜。她们爱上了同一个男子,尽管她知道自己与徐志摩更般配,但是她更明白,爱情和婚姻有时候并不能相提并论。两个相爱的人未必要真正结合在一起才会幸福,有时候,默默相守好过用一生来紧紧依附。
我们总以为林徽因转身太过仓促,太过决绝,却不知她抽身如此之快是怕自己受伤,可她还是受伤了。从一段初恋里仓皇潜逃,甚至来不及跟对方道声别离,如此坚定,怎么可能做到毫发无伤?可更多的人看到的是徐志摩的忧郁,他为林徽因的不告而别独自失魂落魄彷徨于康桥。怅然心痛的又何止是他,只不过没有人看到林徽因转身之时落下的泪滴。
每个人都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还是信誓旦旦地承诺永远。永远到底有多远?多少人问过这句话。有人说,永远是明天;也有人说,永远是一辈子;还有人说,永远是永生永世。或许他们都说对了,也或许都说错了,又或许人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是永远。你曾经千里迢迢来赶赴一场盟约,有一天也会骤然离去,再相逢已成隔世。
其实想起来总会忍不住的悲伤,曾经有无数对恋人在康桥许下一生厮守的心愿。这些人真正长相厮守熬过一生的又有多少?到最后都免不了劳燕分飞的别离。倘若每个人都清醒看世态,那又何来开始,何来结局;何来相遇,何来重逢。一些人,明知不该爱,还是要去爱;一些错,明知犯下会不可饶恕,却还是要坚持继续错下去。
转身天涯
记得很多年前,喜欢读席慕容的诗,有一首《暮歌》至今依旧会想起。“我喜欢将暮未暮的原野,在这时候,所有的颜色都已沉静。而黑暗尚未来临,在山冈上那丛郁绿里,还有着最后一笔的激情。我也喜欢将暮未暮的人生,在这时候,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而结局尚未来临,我微笑地再作一次回首,寻我那颗曾彷徨凄楚的心。”
将暮未暮,那时候不由自主爱上这个词,仿佛生命里一切已渐行渐远,一切又还没有结束。回眸探看,一路上走过的风景,记得的还有多少?曾经陪伴同行的人,身边还剩下几个?有时候觉得人生真的好讽刺,你不辞辛苦过尽的一生,到最后,有多少人可以耐心地听你讲完那些漫长的故事?你曾经刻骨深爱那个人,后来也是你亲手去伤害。
林徽因转身就是天涯,将她的初恋连同她深爱的男子丢弃在异国他乡,她的不辞而别令徐志摩在伦敦的烟雨中惆怅难醒。但他却连怪怨她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徐志摩知道林徽因离他而去的缘由。他所能做的,就是结束当下一切纠缠,让自己做个清白的人。徐志摩以为,唯有清白,才配拥有清雅如莲的林徽因。
他忽略了有时看似柔情善良的女子,她的心更加地淡漠。一九二一年十月,林长民出国考察的时间到期,林徽因毅然跟随父亲乘海伦“波罗加”号回国。回国后,林徽因又继续了培华女子中学的学业。她看上去依旧那样清纯美好,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负伤而逃。林徽因并非是贸然选择离开,不是她不够爱徐志摩,只是她明白,她和徐志摩注定没有完美的结果。她不愿看到更大的破碎,在最美丽的时候转身,让彼此都记住这段短暂却甜蜜的美好。
就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恩情都散作了云烟。林徽因是一个不愿意追悼过往的人,她既然会选择悄悄离别,就没有想过再要回头,尽管她离开徐志摩回国后,在培华女子中学读书有足够时间来考虑自己的婚姻。她甚至也多次把徐志摩摆放在生命最重要的位置,将他与别的男子衡量,论才华、论情感,徐志摩无疑胜过梁思成。
可林徽因毕竟是官宦世家,又是京城名媛,这位留过洋的新时代女性,其实骨子里还保持传统的思想。她如何去嫁给有妇之夫的徐志摩,就算徐志摩为她离婚,抛弃张幼仪,可骄傲如林徽因,亦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可以忍,再爱也能忍,这就是林徽因,永远给人洁净的白色。又或许她原本就是个懦弱女子,没有勇气为爱情而付出更多,她要的是安稳,是一生的清白。
比起陆小曼,林徽因是太过清醒,还是太过懦弱?又或许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是爱徐志摩还不够多?陆小曼为了徐志摩,决然离开丈夫王庚,敢于承受世俗诸多压力,纵是万箭穿心亦要和他在一起。而林徽因明明深爱,却假装轻描淡写,不肯对人提起。她甚至冷静地说过一句话:“徐志摩当时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可我其实并不是他心目中所想的那样一个人。”
而徐志摩相比却对爱有了勇敢的承担,他说过:“我这一辈子只那一春,说也可怜,算是不曾虚度。就只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人与人真的不同,两个相爱的人分开之后,一个人极力想要擦去过往痕迹,另一个人则想珍藏曾经的美好。谁都没有错,只是对待人生的方式不同而已。林徽因是个清澈的人,她不愿背负过去,只想平和地活在当下,告诉所有的人,她一如既往的美好,永远不会让自己错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情愿
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但抱紧那伤心的标志,去触遇没着落的怅惘;在黄昏,夜半,蹑着脚走,全是空虚,再莫有温柔;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哀悼谁又曾有过爱恋;落花似的落尽,忘了去这些个泪点里的情绪。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比一闪光,一息风更少痕迹,你也要忘掉了我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
多么决然的诗,再没有些牵连,“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你也要忘掉了我,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之前我对林徽因许多感觉原来都有差错。或许在许多人心里,林徽因就是一个柔弱清纯的女子,每天捧着一本书诗意地活着,甚至忘记她热衷过建筑事业,忘记她多么坚强地支撑着病弱的身子,只为完成她存在的使命。然而不是这样的,林徽因其实是一个异常沉静的女子,当我们以为爱会洒落成满地凋零的花瓣,她却可以做到不露痕迹。
那时的林徽因还不满十八岁,如此坦然平静地面对离别,实在令人叹服。就算她是假装风轻云淡,她亦成功了,因为她的离去令年长她八岁的徐志摩支离破碎。茫然失措间,他亦想为自己的伤痛狡辩,用诗歌告诉别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偶然,偶然地遇见,偶然地交集,又偶然地分开。
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真的是这般,“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曾经交集时刹那间的光芒已然消散,到后来彼此的心间到底留下怎样的印记,谁还顾得了那许多。徐志摩是林徽因生命里第一个男子,他给了她所有诗意浪漫的美好想象,所以林徽因会将他珍藏在内心最纯净的角落,不对人轻易提起。不提起并不意味忘记,后来林徽因和徐志摩一直交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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