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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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恩-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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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蔼仁道:“得啦,我不说了,我吃我的吧。”他说着,果然扶起筷子来,只管在菜碗里夹着吃。东海笑道:“老洪,你没有什么事吗?”士毅道:“我每晚除了到分馆办事而外,其余是一点别的事没有。”东海道:“那好,她们今晚就在维新戏院表演,吃过了饭,咱们一块儿瞧瞧去。”士毅听他所说的话,未免又更进了一步。但要不答应,无奈他是个有势力的人,与自己的饭碗,有密切关系,也不敢作声,只好笑着。不多久的时候,把这一餐饭吃过了,东海已是在身上连连掏出表来看了两回。蔼仁站起来,对衣架上挂的帽子看了一看,表示着一种要走的神气。东海道:“难道你不要瞧歌舞去吗?”蔼仁笑道:“现在已经是蹭吃蹭喝了,再要跟着一路去听大戏,好像良心上有些说不过去。”

东海道:“别害臊了,你还知道良心上说不过去吗?走吧,我们一块儿去。”蔼仁听说,就把士毅的帽子取了下来,交到他手上。士毅跟在东海身后,情不自禁地,慢慢下了楼。一出大门,东海家里的汽车,开在路头上等着呢;事实上,他家的汽车司机不得不如此这般。上了汽车,自然也就到了戏院子里了。

东海毫不犹豫,一直上楼,站在楼梯口收票的茶房,早就笑着向他鞠了躬道:“接着你的电话,就把二号包厢给你留着啦。”他受了人家的一鞠躬,昂着头一直地走入包厢去。这时候,台下乐队所在,刚刚是前奏曲开场,台上的绣幕还没有开呢。东海就在身上掏出一张名片来,交给士毅道:“你到后台去,请你那位女朋友,和她的同伴说一声,就说我陈四爷请她们吃饭,请她们自己订个日子;不赏光呢,没有关系。要不然。请她们问问她们的团长,陈四爷究竟是哪一路人?大概票不了她们吧?快去,我等着你的回信呢。”士毅将名片握住在手上了,倒不住地发愣。心想,这样硬上,岂不会到后台去惹出是非来?但是糊里糊涂已经将名片拿在手上了,若是退了回去,准会惹得这位爷恼羞成怒。管他呢,为了饭碗起见,且去碰碰看。就是碰不上的话,其过也不在我,总不至于妨碍到饭碗上去的。如此想着,就唯唯地答应着,走出包厢来。走到楼梯口上,他忽然灵机一动,便向那先前打招呼的茶房,将名片扬了一下,因道:“这位四爷给了一个难题让我做,要我送这张名片到后台去,你去!”茶房笑道:“拿着陈四爷这张名片,就能值银行里一张支票,你送给人家,哪还有碰钉子的道理呢?你只管去,没事便罢,有了事,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就得了。”士毅听他所说,倒有这样的便宜,也许不会出什么乱子,姑且大着胆子,向后台冒险一回试试看。于是问明了路径,绕着路到了后台门口来。这后台的门口,开在戏馆子的内墙,门外是一个露天的长夹道,一直通到前面卖票的所在。

士毅走到夹道里,不免犹豫起来。心里想着:小南必竟是个无知识的女孩子,我和她感情丧失了,她自己也知道的。在警署里她给我圆谎,乃是有条件的,并不是和我有什么好感。这个时候,我若是拿了名片去找她,她不会知道,我是不得已而如此,一定还要疑心我这人得步进步,她给了我几分颜色,我就癫狂起来了。他心里想着,手上担着陈东海那张名片揣摩了一番,只管出神。走到了后台门旁了,他又退了回来,慢慢地低头沉思,一直走回了原路。这若是推开门进去,走进了办公室,那就是票房了。回头票房里人看到,倒以为我无钱买票,是听蹭戏的呢。本来我这样的衣服褴褛,不像是个听戏的阔人,怎能够不让人家疑心哩?我人穷志不穷,何必装成那畏缩的样子?我尽可以大着胆子,向后台闯了去。陈东海父亲在北平是个有势力的阔人,我到了后门,我就说是陈四爷叫我来的,不必找第二个人,径直地就去拜访他们,看他们用什么言语来打发我?于是他的胆子大了,直了腰杆子,就向后台门口走了去。刚要到那门口的时候,恰是有两个穿西装的人,皮鞋走得嗒嗒有声,由身边过去。他们的胸脯子,都挺得有一寸来高,颈脖子也直了起来。走到身边的时候,就恶狠狠地看了士毅一眼。士毅看那样子,好像是杨柳歌舞团的人,真个是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毛,只看他们那样子,气势雄壮极了,以这样的男子,在后台做那些女子的护身符,慢说我是个穷人,就算我是个有钱人,他们又有个不吃醋的道理吗?本来吗,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去请别的女子吃饭,这是什么用意呢?这样前去,无论如何,是碰钉子无疑了。心里如此打算着,脚步又慢慢地缓了下来。自己离后台门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候,他的脚步,已经完全停止了。他站住了,五官四肢也静止了,同时那戏院子里震天震地的鼓掌声就传到耳朵里来。心想,我来了时候不少了,给陈四爷办的事还不曾办到,他一定是要见怪的,自己太无用了,有了人为自己撑腰杆,自己连送一张名片的小事还不能干,也未免太无用了。于是又移了两步,靠了那门。这回,算是他的机会到了。

走近门口的时候,门里有个人伸头张望了一眼,同时道:“门外边有个人探头探脑,是找人的吧?”说时,就有个穿蓝布大褂,类似听差的人,走向前来,向士毅打量了一番。问道:“找谁?”士毅见他并不是阔人之流,胆子也就大了一些,于是先拿那名片出来,让他看着。那人恰也不托大,问道:“你是陈四爷的管家吗?”士毅心里想着,难道我脸上带来仆人的招牌,到了哪里,人家都说我是一个听差,这不是一件怪事吗?但是既然脸上带定了听差的招牌了,这也没有法子,只好让人家去叫吧,便微笑着道:“我倒不是听差,不过是他们老太爷手下一个办事的人罢了。”那人听了这话,又在士毅脸上看了一遍,笑道;“这位陈四爷的老太爷,不就是陈总长吗?”士毅道:“对了,他现在在包厢里坐着呢。”那人于是带了笑容道:“是拜会我们团长吗?好,我去对他说,一会儿就让他到包厢里去答拜陈四爷。”士毅一听这话音,将名片送到后台来,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便笑道:“劳驾,请你到后台向常青女士说一声,就说有一个姓洪的要见她有两句话说。”那人道:“你认识她吗?”士毅道:“我和她是街坊,这个陈四爷,也要拜访她呢。”那人听了这话,好像得了一件什么新闻消息似的,掉转身躯,就向里面跑去了。这时士毅心里那乱撞的小鹿,算是停止着不动了,可是望了后台的门,还不敢进去,只是背了两手,在夹道里来回地踱着。

不多大一会儿功夫,常青出来了,站在门口,笑着向士毅招了招手,连连点头,不用说,那自然是没有一点儿见拒的意思,表示着很欢迎的了。士毅走了过去,还不曾开口,她就笑道:“你是和那位陈四爷一块儿来的吗?”士毅心想,很奇怪,她一个捡煤核的姑娘,却是也认得陈四爷,便点点头道;“对了,我和陈四爷一块儿来的。我有两句话和你谈一谈。”士毅说这两句话时,嗓子眼里不免震动着,自然是觉得这话过于冒昧了。可是小南对于这事,丝毫不以为奇,可就向他点头道:“请到后台来瞧瞧吧。”她说毕,立刻就转身来,在前引路。士毅这时不但心里不是小鹿撞钟了,而且变得很高兴跟她走着。这后台的地方,人乱哄哄的,有一部分工人拖着布景片子,前冲后撞。有的歌女们,搽着满脸的胭脂粉,穿上极其单薄的衣服,在单薄的衣服上,却各加了一件大衣御凉,三四个人缩着一处,喁喁私语。还有那些穿西服的男子,在女人里面钻来钻去。士毅在后台看那些人,那些人也就不住地来看他,他只好跟在小南后面,低头走进一间屋子里面去。小南也不像以前那样无知识,走进屋门以后,顺手就把房门关了。这是一个未曾用过的化妆室,里面有两副床铺板,中间夹着一张破旧桌子。小南先坐下,指着对面的床铺板道:“有话坐着谈呀。”土毅见她如此,觉得她是更客气了,一切都没有问题,大着胆子就向她笑道:“前天在警区里,多谢你帮我的忙。”小南道:“这不算一回事,难道你还真能拿了刀子到我家去杀人吗?就是我父亲不那样告诉我,我也会那样说的,这个你就不必提了,你不是为陈四爷拿了名片到后台来的吗?他拜访谁?我们的团长,正叫我向你打听着呢。”士毅道:“他也不一定拜访谁?拜访你也可以。”小南听了这话,身子突然向上一起,好像是很惊讶的样子,问道:“什么?他拜访我?我并不认识他呀。”士毅道:“他对于你们这贵团里,四爷本来是谁也不认识,只要他请你们,你们有人出来受请,他就很乐意了。你也知道陈四爷吗?”小南道:“我哪里认识他?也是听到团里人说,他是个有名的公子哥儿。他花了七八万块钱,讨了一个女戏子,后来那女戏子不爱他,他也就不要了。”士毅道:“哦!你是这样的闻名久矣,那末,他要是愿意和你做朋友的话,你也愿意吗?”小南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她道:“哟!我哪有那么大的造化呀?”士毅道:“这是真话,我并不和你开玩笑。他说,他最喜欢摩登女郎,现在社会上最摩登的女郎,就是你们这歌舞团里的人。”小南听了这一番话,脸上就不由得飞起了红晕。但是这红晕不是害臊,乃是一种喜色,眼皮一撩,微笑道:“我们哪里能算最摩登的呀?”士毅道:“这都不用去管它,又不是我这样说你,你和我老客气也没有用。他既是那样佩服你,请你去吃一顿饭,能到不能到呢?”小南笑道:“他为什么单单地请我一个人吃饭呢?”士毅道:“他也不单是请你一个人,不过他最佩服你们团里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会跳胡拉舞的某女士,希望认识了你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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