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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十分年轻而又十分好看的女人。但是眼下对董传贵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她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怎样才能辨别出她的生与死呢?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唤醒她,董传贵也试着大喊了几声,然而除了空谷回声、峡谷四周不久传回他自己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别的其它声响。小伙子开始犹豫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接触过女人的身体,况且还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女人,况且还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峡谷中,况且不知她是否还活着……
正当董传贵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猛听到那个女人真真切切地“哦”了一声。现在,董传贵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考虑了,他知道那个女人还活着。活着,就是一条人命,救活救不活是一回事,见死不救是另一回事。他决心要救这个女人,不管村里人怎么说,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人没啥不能没了良心。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头还是扑扑嗵嗵的,他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个女人,摸摸她的额头似有一点热气,拭拭鼻孔尚有一丝鼻息。
董传贵放下猎枪,一猫腰背起女人,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提着枪,也不管路高路低,也不管坡陡地滑,沿着来路,撒腿狂奔。
没走多远天就黑了。白天山路就难行,何况夜间,而且身上还背着个人。董传贵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往前挪动着,不一会儿汗水又浸透了破棉袄。
正行之间,董传贵眼前一亮顿感大事不好:两个黑影一左一右拦住去路,两对眼睛宛如四只小灯笼发出幽蓝幽蓝的光柱。董传贵从小在山里长大,当然知道此为何物?
这是两只大狼,在一般情况下狼是不会无端伤人的,这回它们主要是看中了董传贵的背负物,它们早就注意到这个从高崖上跌落下来的女人了,之所以没有下手是因为时辰尚早闲杂动物太多干扰太大。还没等它们选好机会,倒让董传贵这个家伙得了便宜,把它们现成的晚餐抢了去,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因为是它们咽不下这口气才要堵在道口讨回本就属于它们的猎物的。
上部 第二章 山中遇险
第二章 山中遇险
董传贵当然不清楚个中奥妙,即便知道他也不会把一个大活人送给野兽去吃了吧。不过不如此又如何脱身呢?小伙子站在原地不动,脑子里开始打转转。掂掂手里的枪,一共四发子弹,除了一枪哑火,三枪放了空炮,现在跟烧火棍相比只不过多了一截钢管管。当然他明白,放下脊背上的人立马走人,必定是天开云散井水不犯河水。再说天已这么晚了,老父在家中不知怎样急火攻心坐卧不宁呢。放在平常,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手里又拿着家什,最起码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谁也不敢惹谁,走人得了。可是现在,走走不了,躲躲不过,实在让他左右为难。他真有心放下这个女人,为了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搭上他一条命,害得老爹没人管,值不值?念头刚一闪过,他立刻恨不得搧自己耳光子,心里暗暗自责道:“董传贵你还是个人吗?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做事怎么像个小女人似的!……”
拦路的两位山大王等得不耐烦了,它们不停地用爪子刨地,仰天嗷嗷吼叫数声,然后又俯在原地,幽幽的眼睛发出逼人的凶光。稍过片刻,它们见董传贵毫无反映,顿时凶像毕露,决定不再消磨时间,怒吼一声,紧接着便腾空而起,你来我往交叉起舞。
董传贵啥时见过此等场面。不过此时他反倒坦然了,他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他听过许多狼的传说,他知道狼的那些本事,斗智斗勇,死缠硬磨。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没什么道理好讲,强者生弱者亡,这就是千百年来的游戏规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然而,董传贵毕竟是高明的人类,此时此刻他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他无奈地放下脊背上的女人,举起没有了弹药的烧火棍儿,做出一番自卫的架式。两狼见状,停止舞动,卧在原地等待时机。董传贵一不做二不休挥舞着猎枪大声呐喊着向前冲去。两只狼立刻爬起来,扭屁股就跑。董传贵不敢追得太远,当他飞快地赶回来的时候,两只狼也不约而同地尾随而至。就这样追追停停,进进退退,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天空中挂起了一弯月牙儿。
恰在此时,气急败坏的董传贵无意中在棉衣口袋里摸到了半盒火柴,小伙子顿时喜出望外:“狗怕蹲坐,狼怕烟火”,山里的尕娃都知道这些乡间民谚。事不宜迟,他迅速抓起几根火柴顺手一划,“唰——…”刹那间红光滿天几乎照亮了半条山沟。
火花熄灭,天上月明星稀,四周静寂无声,挡在前头的那两只拦路“劫匪”也没了踪影。董传贵不敢怠慢,背人提枪立马走人。他们走出不远,猛听得背后有踏踏的脚步声。董传贵急忙回过身去,两只狼几乎和他迎面相撞。情急之下,董传贵迎头向其中一只撞去,以死相博。有道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狼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它们摸不清董传贵手里家什的轻重,不小心碰一下子,挂点小花蹭破点皮尚不打紧,如果是受了重伤动了筋骨麻烦可就大了。不错,狼是一种集体感很强的动物,但那是指狩猎和抚养狼崽等方面,听说有狼哺育小狼,没见有狼照料伤狼。受伤的狼要么等死要么被同伴吃掉。这两只狼不敢和董传贵做正面冲突,往旁边一闪,小跑着倒退几步,看来人不追,依旧犬伏两旁。
董传贵哭笑不得进退两难。他放下身上背着的女子,荷枪站定,苦思冥索该如何脱身。他知道身上还有几根火柴,这次他多了个心眼,所以才没有把火柴全部用尽。即便如此就是再多点上几根火柴又能怎的?狼学乖了,断不会跑出太远,除非放一把火烧了林子,狼也烧死了,人也跑不出去。此时天过午夜寒气袭人,阵阵冷风吹来,董传贵禁不住索索发抖。他下意识地拉拉破棉袄,触物生情,不由灵机一动,平空里冒出一个“绝妙好计”。山穷水尽的小伙子顾不上三七二十一,迅速脱下破棉袄用火柴点燃套在枪管上,背起那个女人,高擎冒着浓烟的“火把”飞速往山下跑去。
董传贵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捱到家门口,又冷又累又饿又怕,门坎都未能翻过去,刚喊了一声“爹”就昏厥过去。
幸好家里还有个老郎中,要不然父亲董万山瘫在炕上,到哪儿找人帮忙去。老先生五十多岁,脾气怪心肠好。二话没说先把董传贵架到父亲董万山的屋里,又把那年轻女子安排到另一间屋,给俩人
洗了脸洗了脚,又给他们灌了热汤水,还专门给女子睡的炕里头生着了火。
董传贵本无大碍,稍作休息就醒转过来。父亲董万山转忧为喜,急忙问道:“贵娃,叫你去打獐子,怎么背个人回来?”
董传贵突然想起什么,欠身一瞅,说:“人呢?”
老郎中微微一笑说:“不妨事,不妨事,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
董传贵歉意地说:“老人家,实在不够人,答应您的事没办成,还给您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这是什么话?”老郎中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说,“我一辈子吃的就是这碗饭,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可是你尕娃硬是从深山老林里背一个半死的女人回来,一般人做不到啊!这是多大的阴德哟…
…”
老人说罢半天,还一个劲地嗟叹不已。
董万山接过话茬焦急地问道:“贵娃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董传贵知道老郎中的为人,所以也不隐瞒,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路上遇狼的事他只字未提。
第二天一大早老郎中执意要走,临行前把药方交到董传贵手里,告诉他如何配药,然后放下一包雪莲花就走了。
董传贵感激不尽地一直送出好几里路远,嘴里还一个劲地说:“大叔,留个地址吧,等我董传贵以后发了财,决不忘记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我是个走千家吃万家的游医,一年到头不着家门,留个地址也没用,以后咱爷俩能不能见上面,看缘分吧。”老郎中瞅瞅前后无人,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传贵呀,你救下的那个妇人已经怀
了娃娃。从么那高的悬崖上掉下来,既没伤人又没流产,真是天下奇事呀!大人的命大,那个娃娃的命更大呀!”
董传贵正要解释,老郎中接着话头继续说:“传贵呀,这事依我看来麻烦大着哩,不过传贵你放心,事情只有你我知道,我决不会对人讲的……”
董传贵没有听懂老人家的意思。照实里说,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平平常常一个女人,不是失足坠崖就是遇难轻生。碰巧让他遇到,顺便背了回来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等那妇人醒了之后,问明住处,或是给人家送去或是通知人家来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既不想施恩图报又不想訛人钱财。总不会帮人还会帮出祸事来吧,所以他对老朗中的话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只不过以为是老生长谈罢了。
上部 第三章 背一个媳妇回家
第三章 背一个媳妇回家
赵春莲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她睁开双眼,朦朦胧胧地看到眼跟前站着一个年轻人,高高的个儿,黑红的脸膛,憨憨厚厚的长相,一副寻常乡下人的打扮。这不是于占水吗?占水哥脱了军装回家了?这就好了,他们终于团圆了。她忍不住高兴地喊了起来:
“占水哥,你回来了?”
“我……”。那个人非但不说话,反而把身子转了过去。
“我问你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占水哥?”
“我…我不叫占水。我叫传贵。”年轻人说话脸红红的,还低着头。
“怎么?你不是占水?你是……传贵?传贵,好耳生的名字,你怎么在这儿,占水呢?……”
赵春莲不停地自言自语、自言自语,渐渐……。突然,她看到天空有无数的飞机,就像黑老鸦搬家似的,马路上跑着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