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风暗叹了一声:“可惜!可惜!”
只得启开易容袋,替樱儿改扮起来。
他并不会易容术,却不得不装作熟练的样子,先用白色粉膏,将樱儿的头发染成斑白,再把一些油膏涂抹在脸上,使她看来显得苍老,然后又在脸部眼角,加添了许多皱纹,再贴上假须……不多久,居然把樱儿改扮成一个须发花白的小老头儿。
郝金堂看了,赞道:“郭老弟真不愧多才多艺,易容手法,果然高明。”
郭长风一面替樱儿梳挠头发,一面笑道:“很久没有用过易容术了,不免荒疏一些,若在当年扮得比现在还要像咧。”
发譬梳好,却发现樱儿原先束发的缎带已经断了。
郭长风懊悔地道:“糟糕,刚才一时大意,竟然把束发带子弄断了,这可怎么办?”
郝金堂道:“不要紧,先用断的凑合一下,待经过前面市镇时候,再买条新的换上去。”
郭长风道:“束发缎带必须贵重些的,才能显示官宦人家的身分,小镇上只怕买不到合适东西。”
抬头见郝金堂自用的束发缎带,上嵌珠宝,颇为华丽,便笑道:“老当家所用带子看来很适合,就代给她用用又如何?”
郝金堂摸摸头,为难地道:“这……老夫这条缎带,是一位好友赠送的,价值不凡,万一失落了,只怕不大好……”
显然,他是心疼缎带上的珠宝,舍不得。
郭长风四顾一眼,又道:“柳老哥那一条也不错,借用一下吧?”
柳寒山摇头道:“小弟这条是红色的,恐怕不合老年人的身分。”
郭长风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区区一条束发带子,二位竟都这么小器?好吧!送佛送到西天,在下这条发带也是花了十五两银子买的,算我倒霉,就当是赔她的吧!”
说着,解下自己所用一条青绣花缎带,替樱儿束在发髻上。
郝金堂和柳寒山被他讥讽了一顿,脸上有愧色。
忙吩咐马氏兄弟押走樱儿,再换林百合过来……他们虽然目睹郭长风对林百合主婢种种薄情绝义的行径,戒备仍未松懈。
郝金堂亲自出手,点闭了林百合的数处重要穴道,再由马氏兄弟分别挟持左右,送到郭长风面前,柳寒山则藉口防范林百合会挣扎反抗,紧随身后,以备应变。
这明是压制林百合,实是监视郭长风,只要他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柳寒山便可即时出手,先杀林百合。
结果,却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郭长风不但没有任何解救林百合的企图,甚至对替她易容改装,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懒洋洋地将林百合的头发染成花白,在脸部略添皱纹,便收起了易容袋。
郭长风说道:“女人扮女人,就这样行了,至于老太婆该佩戴些什么首饰?该换穿什么衣服?请柳老哥斟酌情形办吧。”
郝金童堂:“这么说,咱们现在可以动身上路了?”
郭长风道:“咱们去红石堡,自然越快越好,柳老哥随后进发,尽可从容些,万一途中道遇红石堡或寂寞山庄的人,不妨跟他们迂回转折,稍作纠缠,务必设法多给咱们一点时间。”
郝金堂点头道:“不错,咱们两人兼程先行,寒山这一路,也可说是一条疑兵之计,大伙儿分头行事,成功之后,大伙儿都有好处。”
柳寒山对郭长风始终怀着戒惧之心,抽个空隙,又私下叮嘱郝金堂道:“老爷子,路上千万要加意提防,我看姓郭的准没安着好心……”
郝金堂笑了笑,道:“放心,我会随时提防他的,倒是你自己要多谨慎,林百合对咱们将来还有大用,决不能弄丢。”
两人计议定妥,约定了会晤地点,郝金堂便和郭长风骑马先行,柳寒山则押着林百合主婢,暂时在木屋休息,准备傍晚以后再动身。
临行时,郭长风连正眼也没瞧一瞧林百合主婢,似乎迫不及待只想赶往红石堡,对二人的生死安危,早已不在意中。
这种情形,不仅使樱儿悲愤痛恨,使林百合黯然神伤,甚至连“翠蝶四姬”,也为之困惑不已。
郭长风一向待女孩子温柔多情,怎会变得如此薄幸寡义?
他临离开金陵之前,尚且不忘对宝莲和许多相好女孩子,作过一番妥善周全的安排,难道林百合在他心目中,竟不如那些小吃店的俏寡妇?不!当然不。
如果郭长风是那种人,他就不会是郭长风……
※ ※ ※
一日易尽,又是近黄昏。
柳寒山依计行事,带着林百合主婢离开了木堡,仍循官道北上。
当天夜晚,抵达邓县。
立即开始换装,将林百合主婢改扮成一对老年夫妻,假称是退职官宦。
柳寒山自充管家,马氏兄弟成了护院家丁,四姬都扮随行丫环……一切按照预定计划安排,果然无人起疑。
第二天从邓县继续北上,林百合主婢都被闭住穴道,安置在两乘软轿上,左右仆从簇拥,谁也想不到轿子上是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娇娥。
这天午后,路过梅茶铺,已进入外方山山区,再有一二日路程,便可到红石堡了,柳寒山为了让轿夫们保持体力,特别吩咐提早在梅花铺宿夜休息。
梅花铺距内乡县城很近,柳寒山不住县城,偏偏选中梅花铺这座小镇,主要原因,是为一入外方山区,便是红石堡的势力范围,以免太过招摇,引入注意。
镇上有一家名叫“梅花居”的客栈,听说是官宦人家路过没宿,巴结得不得了,出动全体伙计,赶到店门口牵马扶轿,一片吆喝声,几乎把全镇都惊动了。
这时,正巧有老少三人,由店前经过,被马匹轿子所阻,只好驻足街檐下,顺便瞧瞧热闹。
三人中,一个灰衣老人,左脚微跛,一个粗壮结实的少年,浓眉大眼,带着几分憨气,另外一人,身襄厚砧,头戴一顶阔沿笠帽,半勾着颈脖,脸上涂满药膏,像有病的样子。
许多路人都在街边看热闹,那粗壮少年尤其看得出神,一面喷喷称羡,一面不停地问道:
“爷爷,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家里怎会这样有钱?”
灰衣跛脚老人随答道:“你没听见吗?人家是做官的,当然有钱。”
少年道:“做官就有钱呀?那咱们何必打鱼,咱们也做官,不好么?”
跛脚老人笑道:“真是个傻小子,做官也能由你自己愿意吗?那得费多少年苦读工夫,经过多少宦海风浪。”
少年道:“咱们打鱼。不是一样要费工夫,一样要经风浪?干嘛咱们就该受穷,做官的就该有钱?瞧那老大婆,一个人竟要四个丫头服侍。”
跛脚老人摇头笑笑,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反正再怎么解释,傻小子也不懂。
少年却不肯罢休,又道:“爷爷,你瞧,那穿红衣的是干啥的?”
跛脚老人不耐道:“那是管家。”
少年道:“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跛脚老人烦透了,沉声道:“当然是男人。石头,你少问几句不成么?”
少年道:“我不懂嘛,男人干嘛穿红衣服,脸上还涂着粉,弄成不男不女的模样……”
那戴笠帽的人,本来一直垂着头,听了这话,突然仰起腔掀起了帽沿。
只见他涂满药膏的脸上,暴出两道精芒,飞快地向店门扫视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道:
“前辈请留意,那是‘花蜂’柳寒山和手下‘翠蝶四姬’……”
跛脚老人微微一怔,道:“真的么?老朽只听过他们的名号,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
戴笠帽的还未来得及回答,眼中突然现出惊骇之色,急忙拉下了帽沿,转身便走。
憨少年诧异地道:“傅叔叔,你说谁是花——”
“住口!”
跛脚老人举手掩住他的嘴巴,也急急退出人群。
三人转过街角,戴笠帽的才低声说道:“咱们也找一家客栈住下吧,今天不能走了。”
跛脚老人讶道:“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戴笠帽的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不敢断定是怎么的一回事,不过,那刚从轿子上下来的老夫妇俩,一定跟六哥有关系……”
跛脚老人吃惊道:“你是说他们与郭老弟有关?”
戴笠帽的道:“不惜,我认识那老头子束发用的青花缎带,正是六哥之物。”
跛脚老人道:“相同的束发缎带很多,你怎确定那是郭老弟的东西?”
戴笠帽的摘去帽子,解下自己的束发缎带,说道:“老前辈请看,这是六哥送给我的,青缎绣花,是当初咱们在金陵时订制,同式两条,与普通现成缎带不同,我这一条上面绣着‘强’字,六哥的一条绣着‘风’字,有这暗记,决不会认错。”
跛脚老人看了看,皱眉道:“奇怪,郭老弟的东西,怎么会系在那老头子头上呢?”
戴笠帽的道:“不仅缎带在他头上,更有柳寒山和四姬同行,此事,显然颇有蹊跷,咱们得设法弄明白那老夫妻的来历才成。”
跛脚老人道:“最好能不动声色,暗中将人弄出客栈来。”
憨少年接口道:“这容易,今天夜晚等他们都睡熟了,我偷进客栈去,一手一个,挟着就走……”
跛脚老人低喝道:“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戴笠帽的道:“小兄弟的主意倒可以试试,咱们趁夜潜入客栈,由老前辈现身诱敌,将柳寒山引走,在下设法挡住翠蝶四姬,小兄弟力气大,负责救人,足能胜任。”
憨少年笑道:“别的我不敢吹牛,像那种又瘦又小的老头子老太婆,我一次能扛起三四个。”
跛脚老人笑骂道:“你也只是干粗活的材料。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先填饱了肚子,好好把精神养足,晚上才好下手。”
老少三人也不再没宿客店,只寻了一处面摊子,饱餐一顿,便动身出镇。
离开梅花铺里许,找个静林子,席地小憩,等到将近午夜时分,各自结扎妥当,折返镇中,直趋“梅花居”客栈而来。
这三人,不用说,正是随后往红石堡接应的小强和田继烈祖孙。
抵达客栈墙外,田继烈先嘱小强和石头在外暂候,自己亲自越墙入内踩探了一遍。
不久,又悄悄退出,与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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