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道:“郭大侠请说。”
郭长风缓缓道:“第一,价款一定要付现银,不收银票。我对那白纸上写黑字的玩意儿没有兴趣。”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道:“好!我答应你。十二个时辰内当面付现。”
郭长风道:“第二,必须照我的往例,实行‘比价增酬’。”
黑衣人一怔,问道:“何谓‘比价增酬’?”
郭长风道:“我虽是职业杀手,却从来不干暗箭伤人的事。换句话说,你给了我多少报酬?委托我去杀谁?限期多久办妥?这些消息,我都要事先通知对方。”
黑衣人失声道:“这怎么行?你把消息告诉了对方,对方必定会戒备防范,岂不是无法下手了吗?”
郭长风微微一笑,道:“如何防范?那是他的事,能不能下手?却是我的事。我若没有把握,怎会把消息告诉他。”
黑衣人道:“可是,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郭长风道:“目的很简单,我是想知道他愿不愿童付比你更高的报酬。”
黑衣人问道:“如果他愿意,又怎么办?”
郭长风道:“如果他出的代价比你高,我只好暂缓下手,不过,我也同样会把消息通知你,等你增加报酬,我再通知他……最后,看谁的报酬最高,才决定下手不下手。这就叫做‘比价增酬’。”
黑衣人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拿这件事当作敛财的机会?”
郭长风道:“职业杀手受雇杀人,本来都是只问代价高低嘛。”
黑衣人怒道:“但你先接受我的雇用,就不该把消息泄漏给对方,这是最起码的职业道德。”
郭长风耸耸肩,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应该,你既然要雇用职业杀手去杀人,最起码的条件,就得有钱,如果钱没有对方多,就该对方雇人来杀你了。”
黑衣人霍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你——”
郭长风摇手笑道:“别生气,生意不成人情在,好在咱们只是说说,尚未正式成交,假如你觉得不情愿,还来得及另请高明,我既没有拿你的订金,也不知道你的姓名来历,决不会坏你的大事。”
黑衣人气得哼了两声,“砰”的一下,又坐回椅中。
郭长风却站了起来,轻吁道:“多谢美酒款待,叨领盛情,竟无以为报,对不起,告辞了。”
黑衣人突然问道:“那五万两银子订金,明天送到什么地方交款?”
郭长风诧异道:“怎么?又改变主意啦?”
黑衣人冷冷道:“我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不过,订金付清以后,三个月内,我要仇人的首级。”
郭长风道:“那得看你的仇人是谁?离这儿远不远?”
黑衣人道:“并不太远,他就住在襄阳府西边的‘寂寞山庄’……”
郭长风矍然变色,道:“你是说‘无敌飞环’林襄阳?”
黑衣人道:“不错,正是林元晖老匹夫。怎么样?郭大侠有些畏惧他?”
郭长风笑笑,道:“倒不是畏惧,我是觉得很意外,听说那林元晖威镇荆襄,颇有侠名……”
黑衣人接口道:“其实,却是一头披了人皮的畜牲。”
郭长风道:“人也好,畜牲也好,都跟我不相干,我只关心他有投有钱?肯不肯花钱消灾?”
黑衣人冷哼道:“林元晖有钱有势,或许他会出十五万至二十万两银子,买回他一条狗命,但是,他也可能先下手为强,使你一文钱也赚不到。”
郭长风笑道:“这一点我自会当心,不劳嘱咐。”
黑衣人道:“我还有一件东西,托你带给林元晖,见了这东西,也许他肯多出些银子。”
说着,从黑袍内取出一个小布袋,抛给了郭长风。
那布袋宽约半尺,四边用丝线密密缝住,质地轻柔,更散发着一股淡淡香味。
郭长风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看来是蛮珍贵的,不知能值多少钱?”
黑衣人道:“对林元晖来说,这是无价之宝,郭大快千万要收藏妥当,不可失落。”
郭长风点点头,道:“好!希望你们在明天午夜以前,能把五万两现银,送到洪记面店,收到订金,我就动身去襄阳府……”
顿了顿,又道:“不过,咱们今后若要见面,应该如何联络?”
黑衣人道:“郭大侠尽管动身,抵达襄阳府时,只要记住投宿城中‘七贤楼’客栈,咱们自会赶去相见。”
郭长风道:“七贤楼客栈在襄阳哪条街上?好找么?”
黑衣人道:“请放心。那是襄阳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字号,襄阳一带,没有不知道的。咱们自会计算你的行程,预先订好上等房等候。”。
郭长风笑道:“最好也能准备几罐好酒,那就更妙了。”
黑衣人冷冷道:“这些都没有问题。可是,我要提醒郭大侠一句话,途中务必谨慎,千万不要泄漏风声,须知那林元晖不是好对付的人物。”
郭长风含笑颔首道:“当然,他若容易对付,就不值十万两银子身价啦!”
黑衣人道:“林元晖的夺命金环号称无敌,郭大侠最好不要太小看它……”
郭长风道:“你只管准备好银子,其他都是我的事。时候不早,我得走了。”
说着,将小布袋揣进怀里,却顺手抄起还没喝完的半罐“千里香”,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伺老头欠身说道:“老奴送郭大侠一程。”
郭长风摆摆手,道:“不必了,我还没有醉,还认识路!”
黑衣人既未挽留,也没有起身相送,只用冷峻的目光,疑视着郭长风的背影。
直到郭长风业已走远了,才轻吁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咱们会不会找错人了?”
伺老头道:“不会的,除了郭长风别人决没有这么高明的身手,何况……”
黑衣人摇头道:“可是我总觉得,此人虽然嗜酒好色,并不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
何老头道:“据老奴所知,当年郭长风出道时,的确专干受雇杀人的勾当,因为身手高强,不出数年,便名震江湖,栽在他手中的武林高人,不下二十名之多,但是,三年前,忽然匿迹退隐,没有再在江湖走动。”
黑衣人轻“哦”一声,道:“他年纪并不大,为什么会忽然退隐呢?”
何老头道:“真正原因,老奴也不知道,但以常情推想,一个以杀人为业的人,总无法过安定日子,为了避仇,难免要躲躲藏藏。”
黑衣人默然片刻,又问:“你看郭长风会不会是林元晖的对手?”
何老头道:“若论他们的武功强弱,老奴不敢妄断。不过,老奴深信郭长风一定履践诺言,而且,自从他出道以来,就从未失过手。”
黑衣人说道:“我却觉得,不能过分相信他,由现在开始,咱们必须在暗中监视他的行动,一切安排布置,你要多多费心。”
何老头道:“老奴遵命。”
黑衣人站起身子,道:“明天将五万两银子送去,同时通知襄阳分号,立刻筹集现金,咱们要不惜代价,非买下姓林的首级不可……”
五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即使百两一锭的大元宝。也得整整五百锭,堆起来比人还高。
何老头为了掩人耳目,把银子分装在五辆独轮车上,每车两口银箱,六袋面粉,遮盖得天衣无缝,午夜前,都陆续运到了“洪记面店”。
面粉送进面店,本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不会注意。
可是这些行动,却没有瞒过巷口小楼上那几条锐利的目光。
小楼就在巷子转角处,恰好与“洪记面店”的店门遥遥相对。
楼上漆黑无光,却有四个人并肩坐在黑暗中,正透过小窗空隙,注视着“洪记面店”的动静。
右边三位锦袍老人,正是红石堡主秦天祥,太极门长老“百步神拳”应飞,以及洞庭君山麒麟寨主郝金堂。
右边一名红衣少年,却是“花蜂”柳寒山。
四人隐身暗楼,居高临下,默默看着巷子里的情形,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何老头已将“货物”交卸完毕,押着空车出了巷子,柳寒山才轻轻问道:“三位老爷子,认识那个押车的老头是谁吗?”
郝金堂道:“嗯!此人面熟得很。”
应长老接口道:“他不就是那只喝面汤的乡下夫妇么……”
柳寒山道:“不错,正是那一对浑身土气的乡巴佬,谁又想得到一个穷得只敢喝面汤的糟老头子,竟然拿得出三十袋面粉。”
红石堡主道: “他们本来就是庄稼农户,收得几袋麦面,卖给店家,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柳寒山摇头道:“堡主看走眼了,人家可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人。”
红石堡主诧道:“你怎么知道?”
柳寒山笑道:“不瞒堡主说,昨天夜晚,小生曾和那老太婆照过面,那老太婆不仅一身轻功炉火纯青,内家功力也相当深厚,小生若非见机得早,险些栽了个大筋斗……”
郝、应二人骇然道:“噢?有这种事?”
柳寒山阴恻恻道:“而且,据小生揣测,他们在金陵现身,只怕还跟三位老爷子抱着同样目的。”
红石堡主也吃了一惊,急道:“你是说,他们也在寻找郭长风?”
柳寒山道:“非仅如此,照眼前情势看来,他们可能已经抢先了一步。”
红石堡主道:“怎见得?”
柳寒山压低声音道:“小生对这间面店,已派人暗中监视,前天晚上,老板娘宝莲曾经突然失踪,直到黎明前才匆匆返家,昨天夜里,小生发觉那老太婆在附近出现,立刻跟踪追查,结果几乎吃了大亏。今晚,这老头又偷偷地运来五车面粉……种种迹象,足证他们与郭长风,业已有了联系。·
红石堡主道:“你既然发现这些可疑迹象,为什么不早些通知咱们?”
柳寒山耸耸肩,道:“小生承诺在五天内找到郭长风,今天才第三天,并未超过时限呀!”
红石堡主怒道;“你可知道?咱们一定要在别人之前找到郭长风……”
郝金堂急忙劝道:“秦兄,事已如此,也不要责怪柳相公了,如能尽快找到郭长风,或许还来得及。”
应长老也道:“这话不错,现在什么都不急着说,只要找到郭长风,亡羊补牢,尚未为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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