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膨胀的行政官,决非公民权利的安全伴侣。抵御外来威胁的手段,总是会成为在国内推行暴政的工具。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发动战争就会成为常规口号。各邦政府将会以此为借口,强迫人民接受他们的压榨。无论各邦彻底分道扬镳,还是三三两两结成联盟,后果都是这样。到了那一天,导致这种后果的人将不会被他们的邦饶恕,也无法自我宽恕。
汉密尔顿接着发言。他提出一个问题,即议会的组成究竟应该是以邦为单位,还是应该以个人为本位。他认为应该是后者。因为邦是个人的稽核。再没有什么比为了邦尔牺牲个人权利更为悖理和荒谬。有人说,如果小邦放弃他们的平等,就是放弃了公民权利。这其实是争夺政治权力,不是争夺公民权利。难道特拉华的公民和宾夕法尼亚的公民享有同等的选举权,他们的自由就变少了?刚才麦迪逊已经讲到各邦彻底分手和各自自由结盟的后果。他则很想提醒大家另一个严重的问题:相互争雄彼此敌对的欧洲各国正在结盟。这些不同的盟国将在我们内部煽起骚乱,拉拢我们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列强虎视眈眈看着美利坚,唯恐天下不乱。因此,我们应该冒一切风险保住合众国。要知道,我们能够安安静静坐在这里讨论问题已经是一个奇迹,如果指望将来再出现这样的奇迹,那简直是发疯。
麦迪逊和汉密尔顿的发言可谓苦口婆心,但反对派却不为所动,路德。马丁甚至不愿意多讲,只是一口咬定:邦的语言就是主权和独立!
于是,第二天,即6月30日,威尔逊发言声援麦迪逊和汉密尔顿。威尔逊说,他非常希望大家不要放弃一个受到这么多兼顾亲密纽带约束的国家,但如果硬是要发生令人痛心的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因为对第一院席位分配方式的表决结果证明,大多数人都赞成不再遵循《邦联条例》的规则,反对派只代表美利坚人民的11/45。因此,前途很清楚:要么不足联邦1/4的人退出,要么3/4的人放弃自己与生俱来、无可置疑、不可剥夺的人权。我们不应该忘记,我们是在为谁建立政府。是为了人民,还是为了想象中那个叫做邦的东西?我们诚实的选民,会满意这种形而上学的划分吗?会同意1/3的人构成议会的多数,34就能击败66吗?最后他悲叹:真没想到在这些问题上会盛行如此荒谬的意见,发生如此激烈的争论!
麦迪逊、威尔逊和汉密尔顿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使很多人感到不安,就连基本上持中立态度的艾尔斯沃斯也站在小邦一边。他在头一天提出了第二院每邦一席的动议,这一天又作了说明。他说把权力授予少数人,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多数人摧残。而且历史上没有一个联邦不实行席位平等的制度。德高望重的富兰克林也出面调停,希望双方都做些让步。但麦迪逊他们听不进去(这些情况我们以后还要再说)。而且就在富兰克林发言以后,第三个大邦马萨诸塞的代表鲁弗斯。金发言了。
金说,现在问题已经简化,每邦在第二院中是否席位平等?我看我们的方案再改也没有用了,最多不过把拟议中的参议院弄成又一个邦联议会。如果坚持平等制的人不肯改变态度,反对这种方案的人也不会让步!他说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建立公正原则和正义政府的天赐良机,而去维护凭空想象出来的什么邦的自由!金还说,为了他的国家,他的感情更痛苦了,忧虑更加剧了,实非言语所能表达。但他深信,要给这个国家提供公民的权利和幸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为此,他可以克服自己作某种让步,但决不会同意什么席位平等制!
这回,路德。马丁却不动声色。他还是那句老话:如果不能按公正的规则办事,不能做到至少在一院席位平等,我们就决不加盟!
贝德福德却没有这么好说话。他的发言简直就是控诉。他说,请问各位先生,谁不是在受利益的驱使,谁不是在受野心的支配?大邦明明是想牺牲小邦,扩充他们的权力。他们还自以为权利在他们一边,我看是利益弄瞎了他们的眼睛!看看佐治亚吧!虽然现在还是个小邦,却认为可以迅速变成大邦。南卡罗来纳和北卡罗来纳的行动,既受眼前利益的驱使,又受未来前景的激励。他们巴不得别的邦垮下来,好扩展自己的势力范围。弗吉尼亚和宾夕法尼亚更不示弱,马萨诸塞的立场中也有着决定性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在这种利益下,谁能指望小邦无动于衷,采取纯粹超然的立场?是的,小邦愿意合作,也愿意遵守自己的责任,但我们只和大邦在邦联的基础上见面,别的地方就免谈。有人以独裁者的口气告诉我们,这是有利于公平试验良好政府的最后时刻。我要告诉他,等到把报告提交人民批准时,那才是最后时刻呐!我们小邦决不会害怕,因为大邦决不敢解散邦联。如果他们敢,小邦自会找到名声和信誉更好的外国盟友来和平共处!
听了这话,金当然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回应贝德福德。他说,在回答特拉华那位可敬的先生的某些说法之前,他不能坐下来。用独裁者口气说话的,不是他鲁弗斯金,倒是可以用来回敬那位先生!在会上以前所未有的激烈,宣布要投靠外国的,也正是那位可敬的先生!这种想法居然会进入那位先生的心里,真让人感到惋惜。这种话居然能从他嘴里掉出来,就更令人痛心。那位先生只能请求原谅他的一时冲动,而且只能请求他自己原谅。因为我们这些人即便再苦恼,也决不会靠讨好外国来宽慰自己。
这就没法再谈下去了。6月30日的会议就此休会。第二天是星期天。第三天,即7月2日星期一,会议一开始便对艾尔斯沃斯的动议(第二院每邦一席)进行表决。结果,康涅狄格、纽约、新泽西、特拉华、马里兰5邦赞成,马萨诸塞、宾夕法尼亚、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南卡罗来纳5邦反对,佐治亚代表团赞成反对各半,会议陷入僵局。
7月2日的这次表决,被称作关键的一局。其中佐治亚代表团豪斯通的一票,被称作关键的一票。我们知道,这次投票,有两个代表团的态度至关重要。一个是佐治亚,一个是马里兰。佐治亚和马里兰这段时间都只有两个代表。马里兰的两个代表路德。马丁和托马斯。杰尼弗的丹尼尔意见不同,结果几乎每次表决马里兰都是赞成反对各半。如果这一次又是在那成反对各半,麦迪逊他们就赢了,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这就突破了小邦的底线,非打起来不可。但是上帝保佑,杰尼弗的丹尼尔刚好不在,路德。马丁一个人代表马里兰投票,当然赞成艾尔斯沃斯,这就形成了5比5的局面。这样一来,佐治亚的态度,就很关键了。
佐治亚代表团过去倒多半是支持大邦的。原因正如贝德福德所说,是因为他们虽然是小邦,却认为可以迅速地变成大邦。可是出生于康涅狄格,毕业于耶鲁大学的鲍德温,却在会议过程中慢慢倒向了邦权主义者一边,这次投了赞成票。如果豪斯通也跟着投赞成票,邦权主义者就赢了。可惜上帝不保佑,豪斯通投票反对。结果,11个邦投票,赞成的一半,反对的一半,剩下一个也是赞成反对各半。
这下子麻烦大了。于是南卡罗来纳代表平克尼将军提议设立一个委员会,由每邦1人组成,设计一个折中方案。这里我们要交代一下他们的“委员会制度”。制宪会议的委员会有两种。一种是全体委员会,一种是专门委员会。全体委员会的委员,就是制宪会议的全体代表。这在我们看来是多此一举,但其实有道理。制宪会议的主席是华盛顿,全体委员会的主席是戈汉姆。如果由华盛顿主持开制宪会议,就要一次性做出会议。如果由戈汉姆主持开全体委员会会议,华盛顿就可以退居二线,多了一个回旋余地,实在不行还可以拿到制宪会议上再讨论。制宪会议中如果有疑难问题,也可以设定各种委员会,让委员会先拿出一个方案,然后再讨论,也是多一个回旋余地的意思。对平克尼将军的提议,大家反应不一。路德。马丁不反对,但表示决不妥协。谢尔曼同意,因为没有人愿意就这样一事无成地散会。古文诺。莫里斯同意,同时发表长篇大论。伦道夫同意,但指责贝德福德说话冲动。马萨诸塞斯特朗、北卡罗来纳威廉森同意,兰欣同意,但不作指望。格里赞成并认为必须让步。威尔逊和麦迪逊反对。表决结果:9邦赞成,新泽西和特拉华2邦反对,同意设立委员会。
委员会成立了,但几乎所有代表的心情仍然都很沉重。因为他们不知道委员会究竟能不能真有作用,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峰回路转,何处才有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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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柳暗花明
一 解铃不是系铃人
设立由每邦一位代表组成“11人委员会”,标志着费城会议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那就是妥协、让步和折中。
这也是许多代表的愿望。实际上,当麦迪逊(弗吉尼亚)、威尔逊(宾夕法尼亚)、汉密尔顿(纽约)、鲁弗斯。金(马萨诸塞)这些代表大邦利益的国权主义者和路德。马丁(马里兰)、兰欣(纽约)、佩特森(新泽西)、贝德福德(特拉华)这些代表小邦利益的邦权主义者吵得不可开交时,不少冷眼旁观的代表都表示出他们的忧虑和不满,有些人的态度和立场甚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早表示出不满的是弗吉尼亚的伦道夫。6月16日,全体委员会讨论弗吉尼亚和新泽西两套方案,兰欣和佩特森联手出击,查尔斯。平克尼认为整个问题已经摊牌,会场气氛十分紧张。这时,伦道夫并没有为自己的方案作辩护,而是说,当务之急是形势紧迫,挽救共和国的命运已迫不及待。如果我们不能提出办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