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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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6-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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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慌不忙地出现了。他说:我打死了一头狼。局长说:走!去看看!二人钻进了夜幕中。公路上,看不见任何车灯。空气干燥,但偶尔也刮来咸风,仿佛吹进沙漠前这阵风曾经横扫过盐碱地。那小伙子看看轿车里发亮的仪表盘,双手蒙住了眼睛。车外几米远的地方,局长让埃比法尼奥把手电筒递过来。局长把光柱聚焦在公路上的动物尸体上。局长说:傻瓜,这不是狼。助手:啊,不是狼吗?局长:瞧瞧这毛!狼毛有光泽,发亮;再说也没那么笨,不会被马路中央的车辆撞倒。来,量量它!你拿着手电筒!埃比法尼奥把手电光对准动物。局长把动物抻长,目测长短。他说:这是郊狼[4]。算上头,有七十到九十公分。你量一量!看看这头有多长?埃比法尼奥:有八十公分?局长:正确。他又说:郊狼的体重在十到十六公斤左右。你把手电给我!把它抱起来!它不会咬你的。埃比法尼奥双手抱起动物尸体。局长:你说有多沉?埃比法尼奥:大约十二到十五公斤,像一头郊狼。局长:傻瓜,它就是一条郊狼嘛!埃比法尼奥说:车子的灯光晃住了它眼睛。它大概瞎了,没有看见我。局长一面注意郊狼的大眼睛,一面说道:不,它没瞎。接着,二人把郊狼抬到路边,回到车上。埃比法尼奥再次找圣特莱莎广播台的频道。听到的只是一片嘈杂声。他关上。心里想:撞倒的这头郊狼是母的,正在寻找分娩的安全地方吧。所以它没看见我。可他认为这种解释不令人满意。当从小高地上一看见圣特莱莎的灯火时,局长打破了三人的沉默。他说了一声:奥莱加里奥·古拉·埃克斯波西多!小伙子应道:是,先生。局长:你的朋友们怎么叫你?小伙子:拉罗。局长:拉罗?小伙子:对,先生。局长:埃比法尼奥,你听见没有?埃比法尼奥:听见了。他不停地在想那头郊狼呢。局长问:是拉罗·古拉吗?小伙子:是的,先生。局长:是起哄吧?小伙子:不是,先生,朋友们就这样叫我的。局长:埃比法尼奥,你听见没有?埃比法尼奥:是的,我听见啦。局长:他叫拉罗·古拉,哈、哈、哈!拉罗·古拉!拉罗·古拉!明白不?埃比法尼奥:明白,当然明白。接着也笑起来。不久,三人一起哈哈大笑[5]。

那天夜里,圣特莱莎警察局长睡得好。他梦见了自己的孪生兄弟。他俩都十五岁,家里贫穷,经常去长满灌木丛的小山转悠。多年后,小山上修建起美景小区。他俩穿过一道山涧。雨季时,孩子们有时在山涧里逮癞蛤蟆,因为有毒,必须用石头砸死它们。但是,他哥俩对癞蛤蟆没兴趣,而是喜欢抓蜥蜴。黄昏时,他俩回圣特莱莎。那些孩子们像败兵一样作鸟兽散。在郊区,总会有卡车通过,它们或开往埃莫西约或开往北方或开往诺加莱斯大道。有些卡车上写着奇怪的字样。有的写道:“你急吗?从下面过吧!”有的写道:“从左边过!别按喇叭!”有的写道:“追尾的感觉怎么样?”在梦里,无论他还是孪生兄弟都不说话,但是表情一模一样,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挥臂的节奏一模一样。他的孪生兄弟已经比他高了,可是仍然跟他一模一样。后来,哥俩走进圣特莱莎的街道,在人行道上溜达,梦境逐渐消失在一种舒适的黄色迷雾里。

那天夜里,埃比法尼奥梦见了那匹被扔在公路边缘的母郊狼。在梦里,他坐在距离不远的一块玄武岩上,聚精会神地望着黑暗,听着内脏受伤的母郊狼的呻吟。埃比法尼奥想,它可能已知道小崽已经死了。他没有起身去给母郊狼脑袋一枪,而是原地不动。后来,他发现自己驾驶佩德罗·内格雷特局长的车子奔驰在一条长跑道上,终点是山上狼牙石的陡坡。车上没有别的乘客。他不清楚车子是偷的,还是局长借给他的。跑道笔直,开到每小时二百公里没问题,尽管他越是加速,车体内的噪音越是不对头,好像有什么在跳动。车子后面扬起一个巨大的尘土尾巴,好像一匹吃了迷幻剂的郊狼尾巴。但是,大山好像依然很遥远,因此埃比法尼奥刹车,下去检查。表面上看,一切都好。悬挂装置、发动机、蓄电池、车轴……都好。忽然,从停着的轿车里传来拍打声,他赶忙转过身去,打开了后备厢。那里有具躯体。手和脚都是捆着的。一块黑布盖在面部。埃比法尼奥在梦中吼道:这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一查明那躯体还活着(因为胸口起伏呢,也许起伏得太厉害,但是在起伏啊),他连忙关上后备厢,不敢拿掉那块黑布看看是何许人也。重新回到驾驶座位,猛踩油门加速。群山在地平线上似乎在燃烧或者消失,但他继续向群山挺进。

那天夜里,拉罗·古拉睡得不错。床铺太软,但是他合上了眼睛,开始想自己的新工作,很快就睡着了。以前,只来过圣特莱莎一次,是陪着一群卖马黛茶的老太太去市中心市场。如今他已经记不清楚那次进城,因为年龄太小了。现在他看见的也不多。先是进城入口的马路灯火,接着是一个街道黑暗的居民区,然后是房屋高大的小区,墙头上插满玻璃碎片。后来,是一条向东的马路;接着是田野的嘈杂声。他睡在园丁房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屋角有个空着的床铺。他身上的毯子散发着汗臭。没有枕头。床铺上堆着一摞裸体女人杂志,床下放着旧报纸。凌晨一点钟,进来两个人,是睡在旁边床铺的。那二人穿西装,打宽领带,脚踏仿制的乡下皮靴。他俩开了灯,看看古拉。一个人说:是个毛孩子。古拉没睁开眼睛,闻到了他们的气味。二人散发着龙舌兰、奶粥和令人恐惧的气味。后来,古拉睡着了,什么也没梦见。第二天早晨,古拉看见那二人坐在园丁厨房里的餐桌前。那二人吃鸡蛋,抽香烟。古拉在他俩身边坐下,喝了一杯橘子汁和一杯纯咖啡,不想吃别的东西。负责佩德罗·任西福安全的头目是个爱尔兰人,大家叫他巴特。他给大家做了正式介绍。那二人不是圣特莱莎,也不是附近地方的人。最魁梧的那个是哈利斯科州人。另外一个是奇瓦瓦州华雷斯城人。拉罗·古拉注视着二人的眼睛,不觉得他俩是枪手,而是胆小鬼。早饭后,保安头目把古拉带到花园里最偏僻的角落,给他一把手枪,是沙漠之鹰点50口径。头目问他会不会使用。他说不会。头目给枪膛上了一个有七发子弹的弹夹,然后在草丛里找了几个废罐头盒,放在一辆没有轮子的车顶上。他俩用了好大工夫练射击。接着,头目给他说明怎样装子弹,怎样关保险,怎样佩带手枪。头目告诉古拉他的工作就是保护任西福太太,也就是老板娘的安全。你要跟刚刚认识的那两人一道工作。古拉问头目是否知道他每月有多少薪水。头目告诉他每十五天发一次薪水,他亲自发放,不必担心。头目问他姓名。古拉说:拉罗·古拉。那爱尔兰人没笑,没用奇怪的眼神瞅他,不认为应该笑他,而是从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笔记本,把古拉的名字记录上去,会见就结束了。分手前,头目说他叫巴特·奥潘侬。

9月,又发现了一具女尸。地点在美景区后面、好景住宅区一辆汽车里。那地方很荒凉。只有一间预制板房,是出售地块的办公室。住宅区的其余部分一半在荒地和几棵病树的路上。那些病树上涂了白色,是过去草地和树林的幸存者,它们借助那里的积水得以存活下来。礼拜天是来住宅区人多的日子。全家来看地块,或者是买地的人来看,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因为好地块已经出售,虽然没人动工。一周内的其他几天,来访者是商定好的。到了晚上八点钟,住宅区内已经没人了。除去一群玩耍的孩子,或者从山上下来,已经不知道如何爬回去的野狗。发现女尸的是个出售地块的人。他是上午九点钟到住宅区的,把车子停放在老地方,就在预制板房旁边。他正要进预制板房,忽然发现有辆轿车停放在一块没有售出的地块上,那地块刚好在一座土堆脚下,此前土堆一直挡住了那辆轿车。他以为轿车可能是哪个卖地人的,但立刻推翻了这个荒唐想法,因为谁会把车子停放在办公室另外一头那么遥远的地方呢?为此,他没进办公室,而是继续朝着那陌生车辆走去。他以为可能是个醉鬼决定留在这里睡觉,或者是个迷路的游客,因为南边公路的岔道距离这里不远。他甚至以为这是个急脾气买主。他一走过那座土堆(那里是块宝地呀,风水好,可以挖出一个游泳池),就觉得那辆轿车太旧了,与买地的人身份不配。于是,他倾向于车内是个醉鬼的想法了,便打算转身回去。可恰恰这时,他看到了轿车后窗上有女人的长发,决定继续前进。那女人身穿白色衣服,没有鞋子。身高大约一米七。左手戴着三枚人造宝石戒指,分别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右手腕上戴着两个仿制手镯,手指上戴着两枚巨大的假宝石戒指。根据法医报告,阴道和肛门都被强暴过,后来死于扼杀。身上没带任何证件。这个案子交给检察员埃尔奈斯托·欧尔迪斯·雷伯耶多去办理。他先在圣特莱莎城里的上等妓女中进行了调查,接着调查了下等妓女,看看是不是有谁认识死者。回答一律是不认识。这位刑警走访了大小旅馆和郊区的汽车旅馆。他还动用了线人。毫无结果。不久,案子就了结了。

还是在9月,美景区女尸发现后两周,又出现了一具女尸。她的名字叫加布里埃拉·莫隆,十八岁,是被她的未婚夫菲利西亚诺·何塞·桑多瓦尔,二十七岁,开枪打死的。二人都是日本—墨西哥加工厂的工人。根据警方调查,案情从这对男女口角展开,因为加布里埃拉拒绝跟未婚夫去美国。此前,嫌疑人菲利西亚诺曾经两次试图去美国。但两次都被美国警察遣返。这并没有打消他第三次尝试的念头。据一些朋友介绍,菲利西亚诺在芝加哥有亲戚。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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