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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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6-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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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脉搏里跳动;无论她多么奋力抵抗、出汗和微笑地对待雷纳尔多的问题(他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也没有办法阻挡附体状态的发展。雷纳尔多问她:弗罗里达,是不是让服务员给你送上一杯水?是不是光线、聚光灯和室内温度让你不舒服?她害怕张嘴,因为鬼魂首先要揪人的地方就是舌头。尽管她想喝水,因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她害怕闭眼,因为只要你闭上眼睛,就会正好看见鬼魂看见的东西,所以弗罗里达睁大眼睛,闭紧嘴巴(结果撇出一道弯弯的微笑,十分可爱和神秘),一面注视着那个口技艺人。他时而看看弗罗里达,时而望望木偶,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但是反之却好像闻到了危险,闻到了不请自来,随后仍然不明白的神示,一种从我们眼前掠过、只是让我们确信一种空虚存在的神示,而这空虚常常逃离了“空虚”包含的意思。而这位口技艺人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对他这样的人尤其危险,因为它属于十分敏感的人群,有艺术气质,身上的伤痕还没有痊愈。弗罗里达看累了口技艺人,也看看雷纳尔多。他对她说:弗罗里达,别泄气!别胆怯!就把节目舞台当成你的家吧!他也看观众,时间不长,观众席上有她的女友,她们在等着她说话呢。她想:她们真可怜啊,肯定很难受吧。可她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进入鬼魂附体的状态。她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嘴巴。舌头开始工作。重复了已经说过的话:那是一片大沙漠,那是一座大城市,位于索诺拉州的北方,有女孩子被害,有妇女被杀。她在想:那是哪座城市呢?想一想是哪一座呢?我想知道那座鬼城叫什么名字。她想了几秒钟。名字就在嘴边。女士们,我不是自己堵住自己的嘴,尤其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啊,原来是圣特莱莎!是圣特莱莎!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里有人在杀害妇女啊。她叫喊起来了:那是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与此同时,她把想像中的面纱蒙在头上。雷纳尔多感觉有股寒战像电梯一样在脊梁骨上窜上窜下。片刻后,她说:警察无所作为。那口气变了,变得严肃起来,有男子气概,那些浑蛋警察什么也不干,一味地观望,可是观望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呢?这时,雷纳尔多打算让她听话,不要再说下去了。可是没能办到。弗罗里达说:这群懒虫,让他们滚开!她声音嘶哑地喊道:应该通知州长啊!这可绝对不能开玩笑!何塞·安德烈斯·布里塞尼奥州长应该了解情况,应该知道在那座美丽的圣特莱莎杀害妇女的事情啊!那不仅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而且有很多工业和工人。朋友们,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州长是好人,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那里的警察疲沓懒散,充满了黑暗啊。接着,她用女孩子的声音说:有些女孩子上了黑车,被杀害在随便什么地方。随后,她用银铃般的声音说道:他们至少应该尊敬圣母吧。接着,她跳了起来。这个动作被索诺拉电视台一频道的摄像机完整地捕捉到了。随后,她好像被子弹射中一样轰然倒地。雷纳尔多和那位口技艺人急忙上前去搀扶她。可是正当二人从她两侧搀住她胳膊时,弗罗里达咆哮起来了(雷纳尔多从来没见过如此地道的复仇女神模样):别碰我!麻木不仁的浑蛋!不用替我担心啊!你们怎么就不明白我说的话呢?!接着,她自己站了起来,瞅瞅观众,走到雷纳尔多身边,问他出了什么事,最后一面盯着镜头,一面请大家原谅。

在那几天里,拉罗·古拉在警察局里发现了一些图书。那些书没人看,似乎束之高阁是准备送给老鼠当干粮的,书架上塞满了早就被大家遗忘的报告和档案。他把那些书带回了家中。一共是八本。起初为了不太过分,他只带回去三本,即:约翰·克劳特的《警探教练技术》,马拉奇·哈尔内与约翰·克洛斯合著的《刑侦中的情报员》以及哈里·索特曼与约翰·欧康内尔合著的《现代刑侦技术》。一天下午,他对艾比法尼奥说了拿书的事情。艾比法尼奥告诉他,这些书是从首都或者埃莫西约寄来的。没人看。于是,他把其余的五本也都带回到了家中。他最喜欢的(也是第一本阅读的)书籍,是《现代刑侦技术》。与“现代”二字相反,此书早就写出来了。在墨西哥的第一版是1965年。他手中的这一版已经是1992年第十次重印版了。实际上,在第四版的前言中,哈里·索特曼在为老友的去世而惋惜,约翰·欧康内尔生前是警察总监。索特曼抱怨道:重新修订的工作落到了他头上。接着他说道:在修订工作中,我非常怀念前警察总监约翰·欧康内尔的灵感、丰富的经验和宝贵的合作精神。拉罗·古拉一面借助邻居微弱的灯光或者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曙光阅读这本书,一面在想说不定哈里·索特曼本人也已经不在世了。可他无从知晓。但这无关紧要,恰恰相反,无法确认可以变成继续阅读的刺激。阅读中,有时他会笑起来,笑那两位作者讲述的故事;有时会拍案叫绝,仿佛什么人给了他头部一枪。与此同时,在那段日子里,希尔瓦娜·佩雷斯被杀案的快速结案,部分地掩盖了警方此前的失败记录。破案的消息上了圣特莱莎电视节目和城里的两家报纸。有几个警察显得比往常高兴。在一家咖啡馆里,拉罗·古拉遇到了几个年轻警察,他们大约在十九到二十岁之间,正在谈论这个案子。一个警察说:亚诺斯怎么会强奸自己的老婆呢?其余几个哈哈大笑。拉罗·古拉把这个问题接了过来。他说:他是强奸,因为他强迫妻子做不愿意做的事。否则的话,不能算强奸。有个年轻警察问拉罗·古拉:是不是打算学法律?老兄,是不是想当律师啊?拉罗·古拉回答:不,我不想。其他几个警察都看着他,好像他说了什么傻话。另外,1994年12月,在已知的范围内,没再发生妇女被杀事件。年终平安无事。

1994年年底,哈里·马嘎尼亚去了一趟丘卡利特小镇,找到了那个给米盖尔·蒙特斯写情书的姑娘。她叫玛丽娅·德尔马尔·恩西索·蒙特斯,也就是米盖尔·蒙特斯的堂妹。她十七岁,从十二岁就恋爱。她人瘦,栗色头发是阳光照晒的结果。她问哈里·马嘎尼亚干吗要找她堂兄。哈里说他是米盖尔的朋友,还说有一天夜里米盖尔跟他借过钱。后来,姑娘把哈里介绍给自己父母。这两口子有个食品店,也出售咸鱼。他们从瓦塔班波一直走到梅达诺斯,沿着海岸购买渔民的海产,有时甚至走到北边的狼群岛,那边的渔民几乎都是印第安人,都有皮肤癌,但他们好像并不在乎。夫妻二人把鱼装满卡车后就返回丘卡利特小镇,自己动手腌制。玛丽娅·德尔马尔的父母给哈里·马嘎尼亚留下的印象很好。那天晚上,他留下来吃晚饭。但此前他出去看了丘卡利特小镇,那姑娘陪着他,他要找个购物的地方,买件小礼物送给她父母,因为他们如此热情好客地邀请他吃饭。他从商店里出来以后,她问他是否愿意认识一下米盖尔的家。哈里说:愿意。轿车直奔丘克利特小镇外面。在一些树木的保护中,有一座旧砖房。玛丽娅说:如今没人住了。哈里·马嘎尼亚下了轿车,看见一座猪圈、一座羊圈,栅栏破碎、木杆腐烂;还看见一个鸡窝,里面有什么在动弹,可能是老鼠,也许是长虫。接着,他推开了屋门,一股动物死尸的气味迎面扑来。他有预感。回到车上,找到手电,重返破屋。这一次,玛丽娅跟在他身后。他在房间里发现了几只死鸟。他把手电筒的光线聚焦到了树枝做的檩条上,可以看到顶层之间堆积着难以辨认的东西或者废物。黑暗中,玛利娅说:头一个离开这里的就是米盖尔。后来,他母亲去世了。父亲在这里又忍耐了一年。有一天,我们就再也没见到他。据我母亲说,他自杀了。据我父亲说,他去北边找米盖尔了。他们没有别的子女吗?玛丽娅说:有过,还是婴儿的时候就都死了。哈里问:你也是独生女吗?玛丽娅:我家的情况也一样。哥哥姐姐病的病死的死,没有一个超过六岁的。哈里:真遗憾。另外一个房间更黑暗。但是没有死尸的气味。哈里想:真奇怪啊!怎么会有活人的气味呢?也许是生命突然中断的气味、匆匆来客的气味、坏人的笑声,但是是生命的气味。二人走出房子后,玛丽娅给他指指满天星斗的夜空。哈里问:你还指望有一天米盖尔会回来吗?玛丽娅:我等着他回来,可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他问:你认为他如今会在什么地方?她答:我不知道。他问:是在圣特莱莎吗?她答:不会吧。要是他在那里,你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了,对吧?他说:对。哈里走之前,拉住玛丽娅的手,说道:米盖尔不配娶你。姑娘笑了一下。她有一口整齐的小牙齿。她说:我应该嫁给他。哈里说:不应该。你应该找个更好的男人。那天夜里,哈里·马嘎尼亚在姑娘家里吃了晚饭后,重新向北方驶去。黎明时分,他到达了蒂华纳。他知道在蒂华纳惟一了解米盖尔·蒙特斯的朋友是个名叫丘乔的人。他打算在蒂华纳的酒吧和歌舞厅找一个名叫丘乔的招待或者调酒师,可他没有这么多时间。他也不认识可以帮助他的什么人。中午,他给一位住在加利福尼亚的老熟人打电话。他说:喂,我是哈里·马嘎尼亚。对方回答说:我不记得什么哈里·马嘎尼亚了。哈里·马嘎尼亚说:记得吗?五年前咱们在一起办过训练班,就是在美国圣巴巴拉。对方说:嘿,他妈的,当然记得了,你是亚利桑那州亨特维尔的治安官。你还当警官吗?哈里·马嘎尼亚说:是的,还是警官。随后,二人互相问候对方妻子的健康情况。那位东洛杉矶警察说,他老婆还好,就是越来越胖了。哈里说他老婆已经去世四年了。是在圣巴巴拉办训练班后几个月的事情。对方说:真抱歉。哈里说:没关系。接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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