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商业第一家族:荣氏百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中国商业第一家族:荣氏百年- 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容忽视的是,三新总公司本身并无多少资本,只是代各厂筹措、管理资金。各厂独立预算,多余资本存放总公司,存款利息高于钱庄、银行。总公司开展存贷款、投资业务,实现资金盈虚调度。对此,荣德生在日记中记载: “盖总公司之地位,犹人体之大脑,各厂则五官百骸,其关系视后齿尤为密切,是以总公司对于各厂无分轩轾,酌盈济虚,以冀平均发达。”

现在看来,三新总公司其实相当于现代企业中的集团公司,是企业规模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必有产物。自1902年投身实业,荣氏从资本5万元的保兴面粉厂起步,到1922年,经历20年的时间,已更是发展为资本上千万,更是近20家面粉、棉纱工厂的产业巨头,为数十万员工提供工作岗位。

在国贫民弱的时代,三新总公司的出现不禁令人眼前一亮,其代表着民族工业的最高发展水平。荣氏兄弟更是被誉为国内实业界的“骑士”,他们的创业故事被日本人写入小学课本,就连一向低调的荣宗敬也认为自己的事业“几满半天下”。

第三章 大王如蚁

引言

荣宗敬选择了一条冒险之路——举债扩张。在和平年代,这或许能创造商业奇迹,不幸的是,战乱引发市场频繁波动,荣宗敬最终没能逃脱信用破产的厄运。

而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为其赢得声誉的“申新系”面临崩溃,国民党、洋人趁机大捞渔利,宋子文甚至计划将之变为私产。荣宗敬拼劲老命,保护基业,挨到战争爆发。

运气似乎溜走了。“三新财团”在战火中毁灭大半,荣宗敬客死异乡,荣德生苦苦支撑,但人心涣散,各谋其事,荣家第二代企业家就此登场。荣鸿元、李国伟、荣尔仁、荣毅仁在辛苦奔忙之余,终于发现抵不过这个意气的时代。暂时的繁荣引人妒忌,即便实业大王,也逃不脱政治倾轧。

扩张

现实的凝滞性常常体现为措手不及的意外,正如繁华过后难免苍凉,而顶峰也不过意味着下滑的开始。

三新总公司成立这年,恰逢棉纺业开始没落。之前数年大规模地建厂导致产能过剩,加之棉花歉收,日纱倾销,出现“棉贵纱贱”现象。小厂纷纷倒闭,规模较大者亦半死不活,如穆藕初的德大纱厂、张謇的大生纱厂均开始走下坡路。

行业不景气,“申新系”不可避免地卷入亏损漩涡,所幸荣氏资本实力雄厚,暂时免于劫难。兄弟二人正值人生巅峰,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似乎认为自己具备挽救危局之力,跃跃欲试。

世俗所谓的危机,在少数人眼中也许是难寻的机遇。行业萧条之际,惯常做法是停产自保,荣氏则反其道而行,四处寻求收购。荣宗敬认为,中国棉纱业长期为日资所掌控,因各厂各自为战,一直仰人鼻息,而此时抄底、整合国内资源,可用最小代价实现规模扩张,增强竞争力。

一方面,收购比直接建厂成本低、效率高、时效快;另一方面,工厂亏损,业主无心恋战,只愿早日脱手即可,价格并不敏感。最重要的是,有三新总公司统一调拨,即便瞬间增添数厂,人力、资金、管理、技术等方面都不会捉襟见肘,恰好发挥总公司的集约优势。

随后,荣氏展开眼花缭乱的收购。

1925年4月,荣宗敬以65万元的价格将破产抵押的德大纱厂盘下,改为申新五厂;两个月后,租用常州纱厂,改名申新六厂。1929年1月,荣家以170万两收购挂牌标售的英商东方纱厂,为申新七厂;同年,荣氏在申新一厂旁建造两层厂房,为申新八厂。1931年,收购三新纱厂,为申新九厂。

三新纱厂原是李鸿章创办的上海机器织布局,曾遭火灾,经“红顶商人”盛宣怀筹资修葺完善,在上海棉纱界名盛一时,盛宣怀失势后,该厂经营不善随即没落,最终抵押给汇丰银行。三新纱厂占地一百多亩,价值二百多万两,其厂房、机器众多,由于地皮贵、拆迁难,一直无人问津。

时间拖得越久,对三新纱厂越不利。一天,银行代表找到荣宗敬,开价40万两,劝其收购,首付5万即可。荣氏资金全部投入实业,连5万两现钱都无,遂向开钱庄的亲家孙直斋贷款,拿下三新纱厂。不久,厚生纱厂低价转让,荣宗敬故伎重施,贷款将其盘下,代替租办的常州纱厂,是为申新六厂。

用他人钱财办自己之事向来是荣氏所长,此番收购更将“借鸡生蛋”发挥到极致。麾下纱厂之众,与创业时不可同日而语,相比之下,振新纱厂在荣瑞馨等人手中日渐式微。收购三新之后,黄裳黄裳,当代散文家、高级记者、文史专家、收藏家。到无锡采访荣德生,目睹“申新系”之繁盛状况,在采访后记中感喟道:“申新已经有了九厂,振新却还是振新,寂寞地困在了无锡。”

盛极而衰

从1925年到1931年的6年,正是棉纱业低谷徘徊时期,“申新系”却迅速壮大,新增5厂,扩展为9家,纱锭达到52.15万枚,布机5000多台,冠绝国内。而这5家新厂,几乎全部贷款收购。

荣宗敬尝言:“茂新、福新、申新各厂得力于: 造厂力求其快,设备力求其新,开工力求其足,扩展力求其多,因之无月不添新机,无时不在运转。人弃我取,将旧变新,以一文钱做三文钱的事,薄利多做,竞胜于市场,庶必其能成功。”企业盈余几乎全部滚动投入,现金预留极少,当收购机会出现,必是举债进行,于是在荣氏企业规模日益壮大之时,债务越发沉重。1931年年底,三新总公司负债4000万元,坊间开始传出“自不量力”、“贪多难化”的指责声。

1932年4月18日,全国工商管理协会举行聚餐会,荣宗敬对外披露心迹,将巨亏原因归结为三点:第一,税赋沉重、成本抬高;第二,日、英产品倾销,造成市场压力;第三,工厂管理有失科学。

荣宗敬所言不虚。事实上,这三条也是棉纱业乃至整个民族工商业处境的写照。

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取消厘金税,按照“一物一税”原则征收特税,即同一商品缴税一次即可通行全国,不再征收其他税务,如有重复,甚至可申请退税。1931年元月,统税署成立,对面粉、棉纱、水泥、卷烟等行业开征特税,并废除厘金税,以及由此衍生而来的货物税、铁路货捐、邮包税、落地税等各类苛捐杂税。

税务改革的出发点是堵死地方军阀财源,将征税权收归中央政府,充实国库。同时,为获得工商界认可,官员们打出“振兴工商”、“扶持实业”等口号,荣宗敬对此拍手称快,认为这将极大减轻企业负担。

然而,荣宗敬很快发现,负担非但不曾减轻,反而愈发沉重。实行一物一税制度后,每袋面粉征税一角,面粉袋另外征税。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棉纱界,各地巧立名目,加税现象层出不穷,仅1931年一年时间,申新就被强行抽税1500多万元。

荣宗敬大失所望,写信向民国政府反映,请求体恤工商业,给予减免,言辞切切。不曾想财政部部长孔祥熙竟破口大骂:“有困难,你们为什么不想法子克服?成本高了,你们为什么不让它降低?”

而另一头,日商发动倾销战,华商纱厂被迫应战,生死悬于一线,根本无暇顾及生产。

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迅速蔓延为整个西方世界的经济严冬。为转嫁危机,美、日、英等国加大出口,纷纷向中国倾销剩余产品,上海口岸每日车水马龙,外国棉纱由此源源不断地流入。

洋纱倾销加剧“棉贵纱贱”,民族纺织业大受摧残。据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调查,申新“人钟”纱,每件成本218。33元,市场价只有204元,每件亏损14。33元。棉纱业陷入“生产越多,亏损越多”的恶性循环。

时局动荡,流年不利。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市场沦陷。1932年,在一?二八淞沪会战中,上海工商业遭受重创,其中申新7家工厂被炸,棉纱产能迅速下降。

向来不愿动笔的荣宗敬记下此间的抑郁心情: “无日不在愁城惨雾之中,花贵纱贱,不敷成本;织纱成布,布价亦仅及纱价;销路不动,存货山积。昔日市况不振之际,稍肯牺牲,犹可活动,今则纱布愈多,越无销路,乃至无可牺牲……盖自办纱厂以来,未有如今年之痛苦者也。”

在1932年的聚餐会上,荣宗敬似乎在无意间“遗漏”了“举债办厂”这一扩张模式,而那才是造成巨额亏损的本因。外在环境不过是加重了财务压力,让本已高度紧绷的资金链越发脆弱、紧张。

也许荣宗敬在内心仍保有一丝幻想,企图以“举债办厂”翻盘,毕竟他对这一模式充满信心。

一个引人深思的现象是: 为何银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贷供荣氏扩张,甚至在其曝出巨额负债时,仍有银行暗中放贷。上海商业储蓄银行非但不收回贷款,还继续借钱给三新公司供其发放工资。

在常规情况下,债权人处于强势地位,债务人逢迎讨好才可能成功借债;此案恰相反,荣氏占据主导地位,银行界反而忍气吞声。更令人惊奇的是,荣宗敬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曾对一位金融界人士说: “你有银子,我有锭子,我的锭子不怕你的银子。”其强硬姿态可见一斑。

事实上,如前文所述,或许是钱庄经历使然,荣宗敬热衷投资银行,使其作为股东得以支配更大规模资金。荣宗敬以个人名义至少投资了7家钱庄、2家银行和1家保险公司,以公司名义投资了3家银行,如上海正大银行、中国国货银行等。通过不断增持,荣宗敬成为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大股东。

如此之多的投资,使荣宗敬轻而易举晋身中国银行董事行列。有一次,荣宗敬毫不避讳地对身边人解释:“他们要懂得这个道理还早呢,我搭上1万股,就可以用上他们10万、20万的资金。”

荣氏规模之大,涉水之深,关联之广,似乎已将银行“绑架”,一道卷入“滚雪球”游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