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回忆在他和穆随风的交谈中,他有没有曾经无意中提起过,那个盒子已经碎裂了。
他拼命的想,只是最后他的结论是:他没有提起过。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韦帆守的这个办法,很可能是有效的。
如果他父亲相信他们身处险境,也许会很容易就开始相信云飞的话。
他也相信云飞混入碧玉山庄的前前后后,都会遵循着一个事先拟定好的,详尽的计划。
一个极度狡猾,也极度卑劣的计划。
韦帆守并没有说出这个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只是即使他愿意说出来,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也许燕公子还很希望知道,云飞他们已经出发有段日子了,毕竟去碧玉山庄路途遥远,我也只能早点吩咐他们上路,也许进行的顺利,他们已经准备回程了。”
燕碧城沉默。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让云飞去见见云开,顺便带回来也让我见见,见一部分也好,看看我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处境很不妙。
这是燕碧城无法否认的。他并不紧张,但他有些担忧。
经历过衣涧扉,风弃天的可怕武功,今天要在这里面对韦帆守。
显然他只会比前面两位更加可怕,更难对付。
如此的一场决战之前,担忧,其实比紧张更危险。
所以如画也已经开始在担心。
她知道他的心绪起伏,就像知道她自己的一样。
很多时候她相信她自己的心,是寄生在他的心上的,已经无法单独存活。
她喜欢这种感觉。
韦帆守显然也很喜欢这种感觉,看到燕碧城的眸子里在闪动着不安的感觉。
有点像一只开始害怕的小白兔。
“看来你并没有真得学会要把自己的宝贝藏起来这个道理。”韦帆守笑嘻嘻的说:“这么漂亮的女人你也带着整天在江湖上到处走,正所谓人心不古,江湖险恶,你就不怕出什么事情?这个世道好人难寻,坏蛋却特别多,譬如我老韦,我老韦就是江湖第一大坏蛋,无恶不作,无所不为,从不知羞耻为何事,天生喜欢折磨漂亮女人。”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了?”韦帆守笑了起来:“呵呵。”接着问道:“你自问,如今,此刻,等下,你还保得住你的女人吗?”
燕碧城的眸子,已经看不清,到底在闪动着怎样的心绪。
“你还能多活几日。”这一次韦帆守看着枫如画:“也许你回头让我老韦高兴,你能一直活到八十岁变成老太太也说不准。”这个时候老韦已经眯起了眼睛,并且舔了舔嘴唇,因为他已经在想,枫如画和他卧房里那两个丫环躺在一起的情景,看来今天超额完成任务是保准的事了。
“所以你今天不会死。”老韦继续眯着眼睛:“你想死都不容易。回头我就教你怎么听我的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老韦自认江湖中两个第一,首先是刀法,其次就是调教女人。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太好调教的意思。”老韦的眼睛眯得更紧了。
因为他看到枫如画的神色已经愤怒,偏偏她在愤怒的时候却变得愈加的美,愈加的艳丽。
老韦咽了口口水,这么美的女人,老韦不得不承认,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过。
他奶奶的白活了这么大年纪。老韦有点生气,同时又很兴奋:“这一次千万不能放过。”
“这一次飞来艳福,岂有不受之理?”
“昨天两个小美女刚送进府里。。。。。。”
“今天一个大美女又送上门来。。。。。。”
“明天。。。。。。不,今晚。。。。。。”
老韦又咽了口唾沫。
老韦浮想联翩。
想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惊异起来。
因为枫如画忽然笑了起来,对着他笑,而且看样子笑得很开心,很多情。
笑得很娇艳,笑得让老韦觉得,春天刚去又回来了,各种各样的花,正在随着她的笑容重新开放。
接着又听见枫如画在说话,声音娇嫩清脆,就像咬开一只大大的苹果。
就像天籁。
老韦的眼睛有点发直。
腿有点发软。
枫如画娇嫩的笑着,娇嫩的说:“韦老头子。”
老韦有近乎跌倒的感觉。
“就算我愿意听你的话,你还行吗?”
老韦呼出了一口气。
“你看你都老得眉毛都白了,人老心却不肯老,是吗?心有余力却不足了,对吧?”
老韦想起了昨天晚上。
老韦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在往下落。
“其实现在就算有女人不得已陪着你,也只会把你当作一块鼻涕,脏兮兮的沾在手上。”
鼻涕?昨晚那两个丫环。。。。。。那两个丫环的眼睛里真的看起来像是有那种。。。。。。厌恶的样子。
韦老忽然愤怒起来。
“不过这种事生气也没用的。”枫如画立刻说:“气大伤身,韦老头子,回头鼻涕都做不成了,你老人家。。。。。。”
“住口!”
韦老有点发抖的样子。
有点像一条沾在鼻子上,不肯掉到地上的鼻涕。
“您老流鼻涕了。”枫如画温和的说:“还不快擦擦,这么大年纪了,为老不尊,多不成体统啊,擦擦吧。”
流鼻涕?自己发怒的时候竟然开始流鼻涕了?
韦老恍然大悟,差点上了这个丫头的当。
可是他接着就看到,枫如画和燕碧城都在盯着他的鼻子。
他忍不住还是抬手擦了擦。
他没想到他真的在流鼻涕。
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就擦在袖子上吧。”枫如画轻声说,带着强烈的同情:“毕竟年纪大了,就别顾忌那么多了,人老总会傻一些的,你老人家。。。。。。”
任何男人都无法承受女人在这件事情上的耻笑。
尤其是一个如此美丽娇艳年轻的女人。
虽然知道枫如画的用意是什么,韦帆守还是禁不住觉得失落和愤怒。
而在此时这可能是致命的。
偏偏他很清楚,枫如画和他同样清楚这一点。可他就是偏偏忍不住。
人,毕竟会有人性的弱点。当他以此去操纵和暗算别人的时候,他也该想到在某一天,他同样会遭遇到这个问题。
枫如画的声音却止住了。
因为她看到韦帆守慢慢放下了手,慢慢挺直了脊背。
却有邪恶并且昏暗的光,在他的刀身上开始流转。
韦帆守任由他的鼻涕流过他的嘴角最后滴在地上,他只是在盯着燕碧城。
只是这一次,他从燕碧城的目光里,看到了坚定。
他看到枫如画用自己纤细的手,缓慢,却紧紧地握住了燕碧城的手。
于是他接着看到燕碧城的目光里泛出了温暖,还有信心。
强大到不可战胜,无坚不摧的信心。
他忽然明白,他们两个人本来是一个整体,在他们契合的时候,在他们身上就不再有任何缺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要提振自己的斗志。
他险些被枫如画得了手。
他的身体挺得笔直。
他的心,却在继续落下去。
因为他实际上,已经被枫如画得了手。
因为他真的开始相信,自己,真的老了。
他本来要用枫如画继续摧毁燕碧城的信心。
却没想到。。。。。。
他在心里叹息。
他的心继续在落。
他开始承认,女人并非总是会让她的男人软弱。
也会让他变得坚强。
“这一战我不能败,我也不会败。”他听见燕碧城沉声说:“你已老朽,行将就木,你本该死,万死难辞其咎,但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你自废武功,还有你院子里这些云字辈的小子们,只要你以后不被我撞见,你就可以在你的覆雨山庄里苟延残喘,老死在床上。”燕碧城叹了口气:“你怎么说?”
韦帆守的刀横在半空,忽然开始颤抖。
却又忽然停下。
屋子里愈加昏暗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把刀已经被他握在手里横在半空,横了很久。
难道在做兵器展览?
难道在耍把式卖艺?
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今天怎么了?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或者,不想回答。
他很不喜欢那个隐约的答案。
“你,他妈的放屁。”韦帆守在暴怒中狂喊一声,然后就出了手。
一刀横劈,直奔燕碧城的脖子。
这一刀是散乱的。
刀光碎裂,碎在半空里,变成星星点点,在阴暗中,在近乎目不能辨中,涌向燕碧城的颈项。
就像一片迎风飞洒的,散乱的羽毛。
这一刀找不到开始,也找不到结局。
这一刀仿佛要永远绵延下去没有尽头。
这已经不是刀。
不是刀的刀,究竟要如何抵挡?
而这些散乱的羽毛,偏偏每一片看起来都像一把刀。
阔大无比的刀。
这一刀不是那么快。
这一刀已经不需要快。
雪花飘摇,却终究要遮蔽万物。
这片雪花是黑色的。
这一刀已经和时间无关。
每一片雪花,都是无足轻重的。
一片雪花无法遮蔽大地。
每一片雪花又都是重要的,一片雪,一片雪,终于会把大地遮盖起来。
那么燕碧城要抵挡,要回避的,究竟该是哪一片雪花?
要怎样才能抵挡漫天飞扬的落雪?
这片落雪带来的不是寒冷,是炙热。
屋子里忽然热了起来,就像一座熔炉。
一线碧绿的光亮起,从碧绿急速变成金黄。
从金黄忽然变成白炙。
如同熔炉里千炼的钢铁。
在金黄变成白炙的时候,这片洁白的光,已经弥漫在屋子里。
无处不在。
就像满天太阳。
每一缕阳光,都在照射着每一片黑雪。
偏偏每一颗太阳,都是清凉的。
令人神清气爽。
清爽阳光,温润若玉。
这片阳光驱走了雪的昏暗。
这片清凉,融化了雪的炙热。
雪和太阳,一起消失。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阳光继续如常穿过低矮的空间,让灰尘在里面自由的浮动。
两个人同时,瞬间,静止下来。
院子里,也忽然静止下来。
外面的一战,已经结束。
云字号的好汉如何了?
两位兄长和如画,又已经如何了?
“你的剑,叫做碧玉剑?”这一次打破沉默的,依然还是韦帆守。
“是。”燕碧城的声音,就像他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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