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卷还在继续,那一线刀光却已经消失,唐刀的额头忽然出了一道线。
血红的线,当他的刀光停下来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已经两半分开倒了下去。
风六撕下衣襟,在肩上缠了缠又用牙咬住用力打了个结,才转身走了出去,“你的刀不如我的快。”
风十转头看了看四周,也转身走了出去,一言不发。
于是快刀堂也安静下来,和长武门一样安静。
“快刀堂,十字剑派,飞龙帮在二十年前同风云十四骑有过一番过节,也曾联手追杀过他们。”衣涧扉说:“五花八色门,铁剑派,长武门却和风云帮素无瓜葛,这一次竟然也都被尽数灭绝。”
说完叹了口气,“甚至长武门这个门派我以前都未曾听说过。”
“是。”孙平平缓地说:“眼下风云帮正是有仇的杀,没仇的也杀,大门派要灭,小的也要灭。”
“五花八色门门主花无色,我倒是认识,也曾有过交往,门下俱是女子,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也遭了毒手”衣涧扉顿了顿,“风云帮的手段实在残暴。”
“风云帮是在给五花八色门送灭门信之后半个月才开始动的手。”孙平说:“五花八色门分几路乔装出逃,却被风云帮一一赶杀,如同猫戏老鼠,被杀女子皆体无完肤,门主花无色死的时候全身赤裸,被悬挂于城门,肚腹。。。。。。”
“不要说了。”衣涧扉的面色已经铁青。
“是。”孙平立刻躬身闭嘴,过了一会却又轻轻说道:“如今的江湖,已经如入水火,人人胆寒,江湖中人现在都寄希望于飞涧山庄,企盼庄主。。。。。。”
“江湖中人?”衣涧扉淡淡地说:“历来江湖就是一片散沙,各大门派只顾自理门户,20年前如是,20年后亦如是。”
“庄主所命插于铁壁门后山的那面大旗已经向武林中人表明了庄主的心意。”孙平说:“风云帮也正一路前来,逐日逼近,庄主看。。。。。。”
“再发武林贴。”衣涧扉缓缓地说:“通告天下:风云帮凶虐残暴,所行令人发指。行踪难料,难加堵截,衣涧扉已决意要在飞涧山庄与风云帮决一死战,寄望江湖同道能以大局为重,肯予驰援,共负此战,力申江湖正义。”
“是。”孙平扬声答道,却又低声说:“只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肯来。”
“会有的。”衣涧扉看着渐淡的夕阳,淡淡地说:“此次风云帮复出,狂暴远胜从前,如今江湖情势纷乱不堪,群羊遇狼。只是为了自保,也总会有人要同风云帮拼一拼的。”
“况且。。。。。。”他慢慢呼出了一口气,“目前飞涧山庄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希望,飞涧山庄一战也许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说完他就安静下来,负起手,只是看天不语,孙平却已经急步走了出去。
所以他的样子,看起来在这个渐沉的暮色里有些孤独。
却不落寞。
第十七章 大家的选择
葡萄和尚的样子看起来却很落寞,且有点苍凉。
“你不认识他们。”燕碧城说:“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来?”
“和尚来只是要还清一段恩情。”普陀立着铜棍,叉开腿站着说:“不死不能还清的恩情。所以今日一战,要么你死,要么我死,同他们两个无关,也和你那个小姑娘无关。”
“你要杀了我,报恩?”燕碧城凝视着他:“你没有别的办法吗?”
普陀摇头,横起铜棍喝道:“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燕碧城轻叹了口气,慢慢扬起他的剑:“我没有话说。”
漫天棍影顷刻卷到,把空气都带动的粘稠起来,和棍影一起密密地把燕碧城裹在里面,如同一张铜网。
燕碧城一剑刺出,叮当大震,竟已将这片铜网刺出一个缺口,疾穿而入,再一剑直刺普陀的咽喉,剑尖上已经泛起了明亮的碧色,剑如绿电。
普陀的身体却急速扭转出去,抬臂上起,呼的一声铜棍已经到了燕碧城的脑后,风声如狂吼。
燕碧城举剑后刺,又是一声大响,身体已经被回震之力带的略略前倾。
却看见普陀已经低着脑袋,用他的满头疙瘩直撞过来,直撞他的前胸。
燕碧城出掌疾拍普陀头顶,砰的一响,普陀的身体顿了顿,脚下已经陷进了土里,直没脚背,却又一发力,再顶上来。
燕碧城的手掌依然还贴在他的头上力压,普陀这一发力,燕碧城的身体就已经离了地,向后飘起,掌却在瞬间变成了拳,直击下去。
又是砰的一声,普陀的光头泛起一片白色,身体再停顿,这一次脚下入土直没到脚腕。
却又再次发力,带起一蓬黄尘,再顶上来,依然还是直撞燕碧城的前胸。
燕碧城的拳这一次却变成了指,指色青碧,疾点出去。
又是砰的一声,竟隐隐透出金属撞击的余音,普陀的头顶已经由白变成赤红,脚下直陷到几近膝盖。
燕碧城的身体,却飘飞出去,在两丈外停了下来。
两个人连战四个回合,却疾若闪电,只是短短的一瞬。
“好功夫。”普陀慢慢拔出腿来,头顶的血色,却仍未消退。
“你也不错。”燕碧城叹息着说。
这个和尚头上长满了包,却硬如金铁。
身状如铁塔,却灵转若蛇。
铁头功实在已经被他发挥的刚柔并济,淋漓尽致。
“和尚同你无仇。”普陀忽然说。
燕碧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但和尚今天来不杀你不能罢休。”
“我明白。”
“杀你之外,还要夺你的盒子,这种事情和尚没有做过,也不想做,但今日却不能不做。”
“我也明白。”
“燕三公子行侠仗义,和尚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人中豪杰,你父燕出玉庄主,和尚也钦佩的很。”
说完这句话,普陀忽然抱了抱拳,鞠了一躬。
“和尚今天报了自己的恩,却愧对燕公子,也愧对天下武林同道,但和尚必然不死不休,燕公子也不必留情。”
“我知道。”燕碧城抬头看了看天,眼神已经悲凉。
“此战和尚若败,后面还有两人,和尚希望燕公子能全身而退。此战若胜,和尚必亲送燕公子躯体回碧玉山庄,且听凭燕庄主处置。”
燕碧城慢慢举起剑,缓缓地说:“非因此事,燕三倒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只是大家皆无选择,你出手吧。”
葡萄和尚两脚顿地,地为之颤动,他的身体却已经飞了起来,如同一支劲箭,头前脚后,全身平直地朝燕碧城直撞过来,人尚未到,头顶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顷刻又紫,真的很象一串葡萄。
双手却持着铜棍在头前上下翻飞,如同风轮。
看来这一击,普陀已经尽了全力。
他的战术也很简单,同上一次一样简单:先破开燕碧城的防御,再一头撞去。
简单,却有效的战术。
燕碧城看着他飞冲过来却没有动,忽然一动,身体已经虚幻起来,幻成一道绿烟,破入棍影,直入普陀的下方。
一剑向上疾刺出去,疾刺普陀的咽喉。
普陀的脑袋虽然是铁头,咽喉却不是铁喉,他的铜棍也已经挥到了前面,不及回挡。
这一剑就直逼咽喉,瞬间已到了一寸之外。
看来他已经尽落败势。
他的身体却在这顷刻毙命的时候忽然急速变形,不可思议间咽喉已经变成了他的两只手。
他的两个手掌,已经紧紧拍住了燕碧城的剑。
剑势如电,他的手震了震,身体震了震,却又忽然下压。
一颗头如同千金巨锤,直撞下来。
撞的依然还是燕碧城的胸膛。
燕碧城闪电出脚,一脚落在他肩上,普陀的身体发出一声闷响,冲势,却已经被顿住了。
那支被他舍弃的黄铜棍,却正飞入空中,旋飞呼啸。
燕碧城的身体正卧在地上,他的剑也被普陀夹在手里。
他的腿却正在普陀肩上,忽然觉得千钧巨力直压了下来。
他聚力力持,正要将普陀弹飞出去,却看见普陀的头顶由紫变黑,一片魅影从他头上的满头包里直窜出来,直飞胸前,虚虚渺渺,却迅疾异常。
燕碧城的身体已被普陀压住,他已无路可避,也根本来不及避。
在这瞬间,败势已经转到了他的一面。
普陀和尚非单已经将身体炼的灵转若蛇,倏忽不定。
他的铁头功竟然已能聚意成形,形飞物外。
这片魅影,如同一片铁丸,有形无形,已经飞到了燕碧城的胸膛上。
却又忽然幻灭。
燕碧城的剑被他夹在手里,握剑的手正在力持。
另一只空着的手却忽然幻出了一道碧绿的剑芒,剑芒既出,已经入了普陀的下腹。
这一剑无剑之剑,仿佛根本不需要时间,已经击碎了普陀的元气。
于是普陀的魅影立刻消散,力道顷刻间尽失,身体就直飞了出去。
落下的时候却被燕碧城单手顿住,慢慢躺到地上。
“和尚败的很服气。”普陀说,嘴里已经喷出鲜血:“和尚也已经尽了力。”
“我本不想杀你。”燕碧城慢慢地说:“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能在和尚全力一击下尚留余力的人,和尚还没遇到过。”普陀吐着不断的血,却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骄傲,骄傲的如同他刚击败了一位久远的对手。
他终于已经击败了他的束缚,以命相偿的那个不能不报的恩情的束缚。
因为他已将死,他已必死。
这个恩情,他已经报完,用他的全力,耻辱。
还有他的命。
“命入苍黄。”普陀笑着说:“和尚要走了。”说完他伸出手,他的手在半空颤抖着。
燕碧城握住了他的手。
于是他就感觉到普陀的手心正在散发着炙人的热烫。
“和尚能笑。”普陀说:“因为和尚已经了了心愿,你能胜,甚好。”
“世人所笑。”普陀张开血红的嘴笑着说:“只因人人心有所愿,愿能得成,徒只开怀一笑耳。”
说完紧握了握手,他宽厚的手掌,于是就握紧了燕碧城修长的手指:“和尚要入天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燕碧城握紧他的手,眼中已经伤痛:“我知道。”
普陀烁烁地盯着他,忽然笑了笑,眼神就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