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紧,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腿一软脚一拌就跌倒了。”此一说听得几个人神秘不已,酒也不喝了,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说:“反正那天出埋的时候不正常,不说别的,这么多年咱们这里都是旱多雨少,偏就在那几天连下了几天雨不说,那闪电还差点把灵棚给烧着了。看来这中间就是有说法呢。”其中一个人比较清醒,告戒说:“这种事还是不要乱说好,让外人听见会惹事非的。”另一个人说:“怕球甚呢,要是真的就鬼怪了。”就有人质疑说:“刘三亮,你们一起抬棺材的有八个人呢,我咋没听别人说过?”刘三亮说:“陈四你也听到过的,大家都不说罢了。我今天告诉了你们几个,大家都烂在自己的肚里,谁也不要再往外说。谁要是说出去,谁烂球根子啊。”众人目光直逼陈四,问他刘三亮说的是不是真的?陈四说:“谁知球道呢,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提球它干甚。”
话出口,随风走,这话很快就传得众人皆知,沸沸扬扬添油加醋煞有介事有板有眼,并损人听闻出两个版本,一说赵老四人老心不老,对儿媳妇有企图。二说赵老四是被药迷住了呼吸,人其实并没有死,是被儿女活埋入了土的。赵黑风闻到了,先是脸阴黑如泼了墨,最后暴跳如雷,顺藤摸瓜就追到了刘三亮名下。当时叫了几个本家人,携了一条大麻袋,候在刘三亮外出串门必经之路上,黑暗里把人截住,二话没说塞了麻袋,还用烂布条子塞了口,挂在村里粮库的大梁上,两天两夜没给吃喝。
因为当事的几个人谁都没说,也没有外人看见,黑玉英急得四处寻找不见男人。民兵头赵大虎开玩笑说:“好像刘三亮在乌拉河里一个人耍水,这两天水又大,是不是让水给淹死了。”赵家的另一个小年轻人说:“我看见刘三亮拿着一绳子,往村西南的那片柳树林子去了,不会是去上吊吧。”黑玉英对这种视生死为玩笑的人也不客气,骂他们幸灾乐祸,小心遭天老爷的报应。
黑玉英找到了队长赵黑,恳求帮忙把人给找见,就是死也要见到尸体呀!黑玉英说着就哇地放声哭了。赵黑先是不语,后来心有恻隐,安慰说:“你那个男人不是我说,生来就是个贱皮子。死了算了,好男人多的是,你还对他这么上心干甚。”黑玉英说:“赵队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我家娃他爹毛病多,可他都两天没音信了,我在这地方谁也靠不上,还是求你帮忙,让村里的人帮我到周边好好找找吧。”赵黑叹气说:“你放心吧,咱们这地方一马平川,没高没低也没狼,他一个大男人家,不会出事的。你就不要再四处找了,我心里有数的。”
当天晚上,刘三亮被从麻袋里放了出来,人已经神智不清了,灌了些水后才睁开了眼睛。
“刘三亮,你妈的给我造这种谣言想干甚呢?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要是真不想活我给你想个办法,上吊,跳河,卧轨,撞汽车哪个不能,偏偏就跟我们家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赵黑用棍子点着刘三亮的头,咬牙切齿说:“不就是不让你干饲养员的活了吗,那算球多大点事情,你就给我跳出来无事生非啊!你有本事现在当着我的面继续说,说出来我放你孙子一条生路。”刘三亮牙关紧咬,浑身疼痛让他打寒颤吸冷气。
“你咋不说了,嘴里塞上球毛了。”赵黑等了半天,见状说:“刘三亮,要不是看在你老婆娃娃一大堆,我今天就活埋了你个王八旦。你给我听着,要想活命,明天晚上全村社员大会上,给我把屙出来的谣言再吃回去。就说一切都是酒喝多了,瞎编的故事,是故意寻我赵黑的霉头。听见了吗?”刘三亮睁开了一双豆夹眼,“呸”地啐了一口,有气无力说:“你那个死老子作怪,又不是爷瞎说,当时听见的人多了,你敢说自己没听见?。”几句话说得赵黑脸黑如铁,刘三亮不管不顾,继续说:“姓赵的,爷给你说,你除非打死了爷,不然爷跟你这个仇是没完的。”赵黑发起疯来,骂说:“我让你嘴硬,我看你嘴硬还是我手里的棍子硬。”说着,举起棍子又扔掉,挥手一耳光下去,刘三亮就昏迷不醒了,被人像抬一具尸体一样送回了家里。
别意
我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第二名跳过龙门的大学生,全家人为我骄傲,我自己也头大的不知姓啥名谁。高远方闻讯把我拦在村口说:“玉明,你可真行,一考就上了大学。不像我折腾了几年都没个结果。你能上大学学习,是多幸福的一件喜事啊!让人羡慕死了。”我有点飘飘然,嘴上谦虚说:“我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侥幸上线而已。要说学习比你可差远了。”
我的话也是实话,在上高三时的寒假里,一道怎么也解不开的数学题,让我眉头皱成疙瘩,在沙土上写了抹,抹了写。路过的高远方只随便地看了一眼,三言两语就求出了结果,让我好生佩服。当时我还故意用一道自认为很难的题问他,谁知他仅仅略作思考,就口述着讲出了解题的全过程。我心里还是不服气,还要找难题目,远方拍着我的肩膀笑了笑走了,那笑中有一丝苦的滋味,夹杂着善意、平和,还有点意味深长的悲哀和满足。那笑也成了激励我的一种不时的想起。
向学校报到的前几天,父亲请了村里有身份的人来家里吃酒。我坚持叫了高远方,而刘三亮因与赵黑的矛盾没有被邀请。那天,七、八个大男人围坐在我家炕中间的小方桌边,先是父亲讲了一堆关于我上学与众人帮助之间的关系,又讲了我是如何努力学习,如何为家为村里人争光。我听得脸红耳热,又暗暗欣喜着。应众人的要求,母亲到桌子前说要表示个意思。
母亲说:“我的娃我知道,他就是上了比大学还大的学,他的根永远在咱们一碗村扎着,你们永远都是他最尊敬的人。”母亲没有上过学,是靠自学识了一些字,但母亲偶尔说出的话非常有学问。轮到我敬酒时,父亲已经喝红了脸,提高了嗓门说:“娃子,你能够去上大学,全亏了你赵叔的帮忙,你叔是你人生路上的大贵人,你可要记住了。”赵黑笑眯眯接过了酒,夸奖说:“咱们一碗村良田少沙地多,几辈子人没一个大出息的,这两年看来是福星高照,出了你和我们家五子两个大学生。说实话这为咱们村增大光了。前些天我到公社开会,有人就指着我说,那就是一碗村的队长,人家村里出了两个大学生。你们说当时我的心里是什么感觉,那是骄傲和光荣啊。”赵黑越说越动情,仰着头一口喝干了酒,空酒杯对着我说:“玉明,给叔再倒一杯。”我斟着酒,赵黑转而对父亲说:“老耿呀,为了你娃娃的前程万里,也为你这当家长的愿望实现,今天这酒咱们是不醉不罢休了。”父亲附和着,让我同时给众人也都重新斟满了酒。
喝到后来,赵黑的酒兴高涨起来,粗喉咙大嗓门地说:“我这队长算个什么官!是个戳牛屁股拍马胯种地的农民,就是再会种地,再会多打粮食,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希望了。只要咱们村的娃娃再能考上几个大学生,或者谁有关系能进入政府机关,我都会全力支持的,这就是我的态度。你们不知道,咱一碗村人老几辈子,现在能出人才说明村子还是有点灵仙之气的……。”赵黑感叹了一大堆话,完了坐直身,子盘起双腿,亢奋地说:“不说了,不说了,再这么说下去,说半晚上也说不完。来,咱们喝酒,我先过一个酒圈子。”众人响应着,一时间又喊又喝,酒成了高潮的主题。
我坐在炕沿上,帮着母亲在地上烧水熬茶。热络的气氛让平时少言寡语的高远方也活跃起来,硬跟我喝了好几杯,脸和眼睛都红起来。我们四目相遇,他拉我到里屋,有点结巴说:“玉明,你要上学去,留在家里的书也用不上了,全留下我给你保管着,等你上完大学再需要时,保证一本也不会少的。行吗?”我大方地说:“行呀,这些东西我以后估计再也用不着了,就全送给你吧。”远方激动起来,女孩子一样用手捏着衣服的下襟,有点扭捏地说:“我现在已经拉家带口,再考试也不可能了。我只是爱看书,时不时翻看一下旧课本,心情就会熨贴一些。”外屋有人喊远方,说轮到他划拳了。
我和远方出来时,赵黑已连赢了几个人,自己也豪情地主动喝了两杯酒,脸就更红了,脖子梗出两道隐隐的青筋。他原来盘腿而坐,现在蹲在炕上,猜拳的手已伸到了远方的面前。远方仓促应战,只喊了一嗓子,赵黑突然不出拳了,眼睛红红的盯着他,好象想说什么,又一时想不起来的样子。
“不划了,这杯酒我喝。”赵黑的举动出乎人们的意料,有人便攀比说:“赵队长,你要是这样,那我们的酒咋办?”高远方小心翼翼地说:“哪能让队长喝这酒,再说我这拳路学会没几天时间,划也是输定了,我还是主动认输喝了这杯酒吧。”赵黑说:“远方啊,你也是一块学习的好料,可惜早生了几年,可惜我……。”话说了一半顿住,人似乎痴蔫了片刻又说:“老古人说,人生有命,富贵在天,我是认命了,你呢也就不要再去学那些劳什子,现在儿也有了,老婆也有了,一家人安安生生种地过日子,也认命吧。”赵黑的感叹很动情,临了又说:“过两天队里开个支部会,重新商量一下你的工分问题。你体能不行,可知识多呀,知识也是一种能力啊。”远方因为身体羸弱,又不专心于劳动,也不太会劳动,挣的工分和妇女同志差不多,所以赵黑才有此说。“感谢队长,我一定好好劳动,好好劳动,好好好……。”
被酒精烧热了血液的远方不知是感动,还是心里有所触动,哭的眼泪和声音结合在一起,满脸水渍渍的更像个女人。
随着报名日期的临近,我去了两趟晴梅家,都没见到她,心里焦急又有点生气。我给晴梅娘安顿说,自己有东西要给晴梅,让她回来一定去找我。晴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