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场院里没什么动静,两人忍不住又开始小声说话。茹茹说:“我爹对咱们的婚事其实是同意的,是我妈硬要那么多财礼。你也知道,我爹没主意,平时家里的事就听我妈的话。为了咱们的事,我和我妈讲理,还吵了一架呢。把你叫来,人家就是想见见你,和你商量一下看咋办才好。咱们总不能就这么拖着吧?”未婚夫说:“我爹每个月就挣那么点工资,我们村又不像你们村,每年还能分红一些钱,家里现在确实再拿不出钱了。”
茹茹不说话了,未婚夫把手臂掏过来搂住了她的脖子。茹茹没有拒绝,忧虑地说:“不行让你们家先和别人再借点钱,等结婚后咱们来还总可以吧?”未婚夫说:“借了,我妈跟我大舅大姨都借了,现在是谁家都难。好茹茹,现在咱们自行车,缝纫机都差不多了,至于手表,咱们又不是城里人,要那东西一点用都没有,你跟你妈说一下,就不要要了。”茹茹说:“你还看不出来,自行车我妈是为咱们争取的,那表和缝纫机是为了我弟找对象用呢。”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未婚夫不安分起来,把茹茹往身上搂,嘴里呼出的气息变粗了。
未婚夫说:“茹茹,我想,你不要拒绝我。我们……我们就先那个了吧!”茹茹明知故问:“哪个?”未婚夫说:“反正咱们已经定婚了,迟早都要生活在一起,今天咱们就做了那事吧。我,我早就忍不住了,你摸我都成什么了。”茹茹说:“不行,这事我妈早就提防上了,还给我掏过耳朵,要是我不听话丢人现眼,就再也不让我回家。你还没注意到吗,你每次来我妈都不让咱们单独在一起。再说,人家迟早都是你的人,何必非要急在现在,又乱又脏又紧张。再说,要是怀孕了,那可咋办?”未婚夫说:“要是怀孕了,你妈就不会再为难咱们了,喜事就非办不可。你想过吗?这也是一个办法,要不然,你妈那人非再拖咱们一年不可。”茹茹腾出手来,用中指在未婚夫的额头上一点,说:“噢,你倒聪明,想生米做熟饭啊!那会多丢人,我可不敢。今天晚上,我爹给队里淌秋水不在家,我是趁我妈睡着了,才跑出来见你的,这事要是让我妈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未婚夫说:“你就那么怕你妈?”茹茹说:“我不是怕,我妈就是那么个脾气,惹她生气何苦呢。再说,我妈说一切都是为我好。”
未婚夫无言了片刻,不能自持地说:“哪,我用手摸一摸可以吧!手摸又不会怀孕的。”茹茹没作回答,未婚夫也不吱声,手在茹茹的身上摸来摸去,一滑就向下溜去。茹茹身子一震,麻酥酥的软成了一条蛇,心跳如鼓,血液燥热,舌尖发麻,声音颤颤地说,“你要对天发誓,结了婚后要一辈子都对我好。”未婚夫说:“我发誓,将来对你比对我爹我妈还要好。”茹茹感动地说:“你不能这么发誓,更不能这么说,等过了门,我会对你爹你妈好的,会对你更好的。”身上的麦秸在喘息声中簌簌抖动,在不能控制的激情里滑向一边。茹茹紧张地小声说:“你轻点,我,我害怕。”小伙子像被闷住了气一样,只知“嗯,嗯”着。
天上的星光迷蒙了,深秋的冷气凝结着白霜,残梦一样的秋虫时不时叫上一两声,月亮悬在南天,几丝云气粘过来,形成一团虚冷的光晕。
在这美好的时刻,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向麦秸堆靠近,腰身猫着,屏着呼吸,轻着脚步,靠近了麦秸堆,一道手电光唰地亮了,亮光像光罩笼住了半隐半露的两个忘情人。
刘三亮恐惧加兴奋,公羊嗓子断呵说:“什么人?干什么呢?站起来。”陈四举着手里的木棍,吆喝着助威。茹茹的未婚夫提着裤子站起来,一只手把麦秸拨拉了一下,想掩住茹茹的身子。刘三亮用手电直逼对方的眼睛,看出了惊恐、错乱与茫然,立即来了胆量,大声喝问说:“你是哪里人,深更半夜跑到我们队场院里干什么?”茹茹的未婚夫确实被吓蔫了,身子在抖,嘴巴蠕动了半天,只说出几个“我、我、我。”陈四的棍子在麦秸垛上比划着,故意说:“不要藏了,我们早看见了,赶紧自己站起来,不然,小心我给你一棍子。”
大气不敢出的茹茹知道藏不住,用麦秸拥了身子,只露出头脸,一声不吭,光着膀子用手把挂在头发上的秸杆往下拣。刘三亮的手电只一照,两人就认出了茹茹,心里都明白了是咋回事,黑暗里互相碰了碰手,不知该说什么。
茹茹故作平静地说:“刘叔,你们不要吓唬他了,他是我未婚夫。我们只是一块商量一下结婚的事。你们让他走吧。”陈四说:“你这娃娃,婚姻的事,不在家里商量,半夜三更跑到这冷场院里,我们还以为是偷粮的贼呢。”
陈四的话缓解了局面之僵,刘三亮的手电筒却只是照着茹茹。那年轻人此时系好了衣服裤带,过来挡住光线。刘三亮不自在地关了手电,揪了一把陈四,到一边商量该咋办。茹茹趁机整理好衣服,从麦秸堆里走了出来,和未婚夫站在了一起。
月光弥合了刚才手电光刺眼的割裂,几个人的视力适应了夜视状态。茹茹摸了摸未婚夫的手,说:“二栓,你,你从东边回去吧。天黑,顺着路走,到处都在淌秋水,小心别跌进水里。”未婚夫不放心地说:“哪,你咋办?”茹茹说:“我没事,一会自己回去。你记住咱们说好的话。”用故意的嘱咐,来证明适才两人只不过是商量事情而已。未婚夫知道此时一走了之是最好的办法,说:“那我走了,等明后天,我再来看你。”两人互相安顿,完全是针对陈刘二人。
刘三亮见状,放话说:“等等,这事我们得告诉赵队长,然后你才能走。”陈四不赞成,说:“两个年轻娃娃,你快让他们走吧,这事,赵队长知道了又能怎样?”刘三亮想到这是发生在赵姓家的一件不光彩的事,心思一动,由着脾气坚持说:“他们在场院里,谁知道是干什么呢?队长曾三令五申,收工后任何人不准随便到场院来。何况这后生还不是咱们村的人,茹茹说是未婚夫,我又没见过,谁能证明?”茹茹说:“两位叔,他叫栓子,前些天还来过我们家,定婚那天,你们都见过呀!今天我们确实只为商量婚事的,今年冬天我们就要结婚,到时还要请你们喝喜酒呢。”
几个人的吵嚷声,惊醒了看场院的高老汉,拉亮了院大门处的电灯泡,远远吵哑着嗓子喊话。茹茹闻声,示意未婚夫快走,那小伙子也就决然要走,刘三亮快步过去阻拦,被一把推倒在麦秸堆上。见陈四没有反应,刘三亮嘴里不三不四地骂着,躺在柔软的麦秸上,目送年轻人由明而暗,越墙而去。
茹茹一个姑娘家,终觉丢人现眼,呜呜哭了起来,用手抹着眼泪,从场院大门口跑走了。
刘三亮埋怨陈四说:“你咋不帮忙拦住呢?现在人都走了,咱们咋办?要不咱俩干脆回家睡觉去。”陈四看了看天说:“现在都后半夜了,人也不知找到没有,要是现在回去,让队长知道,还以为咱们偷懒没去寻人呢。”刘三亮看见河堤上亮起了火光,觉出了身体的冷,不由打了个寒噤,说:“哪,咱们就去河堤上,向队长汇报一下,顺便暖暖身体。”
黄牛大悲咒
长长的河堤南北走向,隔一里左右燃着三堆火,人影在火前晃动,寻人的各种意见也在火前互相传递交流着。刘三亮和陈四加入进去,伸手烤着火,脸膛被火映得红亮,如上了层油彩一样。赵黑走过来,身后跟着失魂落魄的高锁锁,看见两个人后,问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复了,绝口没提场院里的事。
民兵头赵大虎有点牢骚说:“折腾了大半夜,连个人影子也没看见,队长,我感觉胖女候不会因这事就去寻死的,说不定去了别的村子。再说,真要是跳了河,这么长时间,人早就没法救了,只能等明天到下游去找尸体了。”赵黑咳嗽了两声,掀起秋衣袖子,对着火光看了看腕上手表。
看见高锁锁过来,赵黑责骂说:“你一个大男人家,为了一瓶酒,跟个怀娃娃老婆动粗耍厉害,听见她要去寻短,你也不跟在后面。过了那么长时间,才出来找人,我给你说,你老婆要是真死了,你小子非蹲几年大狱不可,就是出来了,苦日子也在后头呢。”高锁锁罗罗嗦嗦,口舌不清地嘟哝说:“我平时总是让着她,这次也是一时急昏了头,你们不知道,是她先跟我动的粗,我后还手的,谁想她会真的去跳河啊!”
赵黑身子一侧,不再理会高锁锁,大声喊问谁见满仓哥了?蹲在火堆前,抱着一把铁锹的冯友友说:“赵满仓到后十亩地看水去了,这倒走了有一阵时间,说不定一会就回来。”赵黑问说:“他究竟是真听见了女人的哭和跳水声?还是错把其它声音给听混了?冯友友,你和他在一起,你听见了吗?”冯友友就又绘声绘色说:“当时我不在,赵满仓说他真听见了,哭得呜呜咽咽怪吓人的,他本想过去看看,心里害怕是鬼,就躲开了,后来就听见很响的跳水声,不一会高锁锁就过来了,我们一块过去看了,连个人影子也没有。”赵黑叹了口气说:“要真是这么个,自己寻死,神仙也没救。马上就要天亮了,春生、五猴、二毛,你们三个辛苦一趟,往下游的闸上去看看。高锁锁,你赶快回家把娃安顿好了,等天亮了,你狗日的麻烦才开始了。其他的人再分散找找,实在没结果,就都各回各家,等明天再说了。”
高锁锁如没了腰脊骨的狗一样,脑袋木木又空空地回到家里,推家门不开,喊叫大女儿巧巧,巧巧不答应;又叫小女儿毛毛,依然没有回应。高锁锁加重了力气,把木门拍得嗵嗵响,摇得吱吱直叫唤,嘴里跟着骂了开来。
家门终于无声地开了,屋里黑灯瞎火,高锁锁直步而进,撞在一个胖大的身体上,心里一时疑惑不解,被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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