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堂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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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堂夜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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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印象中这条巷子好像没有这么长,已经走了快十分钟了,早该看到的巷口还是没看到。

我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不会又是鬼打墙吧,饶了我吧,倒霉也要讲点原则啊。不过显然不是,路边的景物是变化着的,没有重复,而且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巷口秦记糕点的灯笼了,看来是我记错了,毕竟身为御宅族,逛街这种事情基本跟我是无缘的,走错条路之类的,在我的人生历程中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了。

远远冲着秦记的灯笼,我欢呼一声,黄油松饼,我来了。

※※※

秦记糕点是家老店,生意很好。

自打我搬到这里时就有了,店主是个老实沉默的安徽男人,不大爱说话,逢人便笑,点心味道非常好,价格公道,人又和气。在这一带都很受欢迎。慢慢的生意做出了名,甚至还有人为了买他家点心专程开车跑大半个城区过来。我最爱吃他家的黄油松饼,简直是一绝。

秦记的铺面是徽派建筑,白墙黑瓦红木招牌,十分雅致,他家的标记也跟别家不同,是一盏吊在檐下的白纸灯笼,上面画着一弯红色的新月。在满街花里胡哨的彩灯映衬下,这盏纸灯笼反而显得很出挑,却一点儿别扭的地方都没有,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一样,自然得过分。

眼下我就站在秦记门口。纸灯笼依然是纸灯笼,上面的红月也还在,只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里都不是我所熟知的秦记糕点铺。白天放柜台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门缝里透出薄薄的灯光,屋里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响,最重要的是,门上那块红木招牌,刻着清清楚楚的三个大字——“忘川堂”。

难道我与时代已经脱节了如此之久吗?秦记到底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啊?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啊,不会吧,那么说是改名字了?那么多年了,老板现在想不开了么?还是说,店盘给别人了?改行了?

不管怎么说,事实摆在眼前,很明显的,这里已经不是秦记糕点铺了。

按道理,我早应该走掉的,因为对于我来说,晚上在外面游荡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么多年的惨痛经验告诉我,遇到怪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不幸的是我偏偏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类型。

这次也是,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进去店里看看。就算是为了黄油松饼,去问问秦记的新地址也好,我这么安慰着自己。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

墙壁四周的架子上堆满了杂物,上面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十分陈旧,架子之间的间隙摞着发黄的卷宗,在堆满了书的角落里,有一张看起来十分结实的柜台。

之所以说它十分结实,是因为它的承重力实在是非常惊人,上面堆满了书和散乱的纸,大部分是那种类似《辞海》的大块头,摞起来足足有半人高,中间还散落地搁着插着毛笔的笔筒之类的玩意儿。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间普通的旧货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陈旧,却让我有种微妙的亲切感。

问题是,那些灰尘无论怎么看都至少积了有半年了,可是我明明两周前还来过秦记的。

那么,眼下这间好像出土文物似的旧书店是怎么回事?

柜台上的书山抖动了几下,在那堆散乱的书山之中,居然埋着一个人,噢,应该说是坐着一个人。之所以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与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和谐了,整个人简直就像那桌子的一部分。

他穿着黑衣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影子一般不起眼。但是他抬起头来之后,这种感觉立刻就被推翻了。

因为他的长相实在是非常……标致,就像人偶一样,我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只能说是面貌漂亮到了极点,但是并不柔弱,黑发黑眸,皮肤苍白到透明,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颜色,与之相反的是那墨玉似的眼眸,里面闪耀着一种极为锐利的暗蓝色的光。被这锐利的眼神审视着,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来解释下的时候,那个人却开口了。第一句话就让我愣了一下。想要解释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慢。”他说。

“呃?”

“从刚刚起,外面就吵死了,你来得好慢!”

“呃,不好意思,请问这位,呃,先生,我们认识么?”

首先,我想他一定认错人了,其次,这么安静的夜晚还嫌吵,他八成是神经衰弱,也许精神有问题,不然正常人会在这种地方开这种一看就绝对卖不出去的旧货店吗?果然是天妒红颜啊,这么帅的一个人,居然有毛病。

真可怜。

我十分同情地看着他,只差没在脸上写上怜悯两个字了。

“果然是这样……”他凝视着我的手指,再次吐出意义不明的句子,修长的手指移动到旁边的书架上,嗒嗒的扣了两下。

“遥,出来。”

随着他那嗒嗒两下,“吱呀……”一声,书架旁边那块本该是墙壁的地方,之所以说本该,是因为就在我的注视下,那面平整的墙壁突然显现了一扇门,然后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仅是少年,而且是美少年。

如果是平时,我的花痴细胞立即处于全开状态,一定二话不说抓起相机就狂拍一通,漂亮的栗色头发,白皙的皮肤,微微上挑的眼角,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颜。当之无愧的极品美少年,重要的是美少年必备亲和力啊,浑身散发着如同三月阳光一样的亲和力啊。

就此打住……

※※※

问题是这三月阳光般的美少年是从墙壁里生生钻出来的,美少年出场有很多种方式,但无论哪家的美少年也没见过从墙壁里爬出来的,纵使我再没有神经,也没办法继续像平时那样大发花痴。少年看着我明显有些吃惊的表情,仿佛很愉快地笑了。

“不用这么吃惊,只不过门和墙是一种颜色罢了。”他转身拉开门,“喏,你看,这里是个隔间。”

我敢打赌他出来的时候后面明明是墙,但是现在,那里的确是有个隔间,我拼命安慰自己,我刚刚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这么可爱的帅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遥看着我瞬息万变的表情,愈发笑得开心。

“我是遥,你呢?”

仅存的常识在呐喊,不可以把名字告诉陌生人,特别是这种来历不明,疑似从墙里钻出来的可疑生物,问题是这个可疑生物是美少年,所以,我还是败给了那个灿烂的笑容。

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面对面跟人说过话了,何况还是这么赏心悦目的一个帅哥。

“我叫夏至。”

“夏至啊,好名字……”遥开心地转向柜台里的漂亮人偶,“呐,清明,这孩子和你一样,都是用节气做名字呢!”

被叫做清明的漂亮人偶再次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清明。”

这位大哥,你确定你真的要扮演人偶到最后么?学一学遥,笑一笑会死吗?清明,是吗?这名字太适合你了,你是清明节出生的吧,一定是吧。不,你就是清明节的代言人吧?

我膜拜你的父母……

我心里的波澜壮阔一丝也没有传达过去。

他顿了一下,用那种极其平淡,平淡到好像在说这本书不错或者你晚饭吃萝卜还是白菜一样的语气,搭配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了一句极具冲击力的发言:“你,留在我身边吧。”

“咦?”

这个叫清明的人偶虽然说话不多,倒是句句都让人迷惑不解……

我脑海里出现了传说中的走马灯场景,从小学到大学,小学时被班上的男生欺负说是假小子假道士,中学时同桌的男生向老师申请调位子,理由是因为我太过阴森让他觉得可怕,没办法,谁也不想跟一个书包里天天装满了符纸,衣服里随便一掏就一大把奇奇怪怪的各式符坠儿,身上还透着一股香火味儿的人同桌吧。

当然老师没有同意这个理由,所以那倒霉的男生继续跟我同桌了三年,就此我非常同情他,虽然更值得同情的好像是我。

大学毕业聚餐时,同班的男生把我当成隔壁班的……呃,而且还是男生,没办法,谁让我一直打扮得很中性呢,在道观里一直都被打扮成男孩,据说,成人前混淆性别,可以保护邪魔远离孩童,现在我怀疑,那根本只是爷爷不想跑去市集给我买女孩衣服的理由,不过男孩打扮,的确在道观里会方便不少,所以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装扮。

即使现在早已成年,爷爷也已经不在了,我也还一直习惯着这种装扮,反正对我这种几乎不出门的人,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之类的,通通都是废话。

基于以上种种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的原因,我二十一年来的感情生涯,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片大好的空白状态。

你,留在我身边吧。这是表白吗?无论怎么听都是吧?

原来这位看似冰山的大哥您是内热型的么?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话说回来现在要怎么办?

难道说,我这二十一年来的空窗期,就要到今天为止了?说起来这进度也太快了点。我们只是刚认识而已吧。伤害脆弱的美男心不是我的强项啊,看在如此难得一见美男的份上,我可以考虑考虑。

大概是太久没等到回复,遥朝我看过来。

他伸手在我脸前晃着两下,“喂,还清醒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大脑目前还处在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当机状态。

然后他转头去看清明,“老大,她已经神志不清了耶,你确定刚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罪魁祸首义正词严道:“怎么可能有?我只是说要让她在这里打工而已。”

打工,噢,咦?打工!我飞速运转的脑袋响起了嘟的一声警示声,粉红幻想强制停止。

原来刚刚只是在说让我留在这里打工吗?混蛋,拜托你讲话讲清楚点啊?不要随便做出让人误会的表示好不好啊。我脆弱的玻璃心已经碎了一地了,随便伤害纯洁的少女之心是犯罪你知不知道啊。

然而这时罪魁祸首再次做出正义声明:“我可不是那种讲话随随便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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