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心积虑要和道明臣作对的龙五和何熊崽一拍即合。
道明臣的存在其实对龙五并没有什么害处,但龙五就是看不惯道明臣。刑警队内部其实对于道明臣在认识上也有很大的分歧,有很多刑警在私下里都形容道明臣叫“益虫”。这个人以前是很张狂,名声也有点狼藉,可是他并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些传说中折在月经哥手里的江湖人物,对刑警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那样的人渣少一个好一个,这是比较普遍的看法。相反,就凭他当年号令火车站群雄,不得有一人在天都站扒包偷窥,倒是为他挣了不少的印象分。
有时候讨厌和憎恨某一人往往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尤其是对龙五来说。
上纣臣墩山的路并不好走,就和龙五想扳倒道明臣的未来之路一样,充满了崎岖。
坐在车里的何熊崽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抽烟。龙五并不知道何熊崽原先和道明臣曾经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何熊崽还并没有把这件事给透露出来。一路上的龙五不停的说着道明臣的坏话,他先从最早的传闻讲起,再廛到那部贺新春的挂历。然后延伸到今天发生的事,龙五刻意强调着挂历上的那帮人以前就是跟着道明臣的,现在虽然去向不明,但绝对和道明臣脱不了干系,这并不是道明臣能推托就能推托掉的。
龙五说得正气凛然,他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上写满着为民除害的表情。
何熊崽缩着身子,自己一个人躲在阴影里默默的抽烟。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他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既然你们已经掌握了他这么多情况,为什么不赶快执行必要的措施呢,而对他放任自流?
这个问题让龙五觉得很难以回答,龙五脑海里一下想到了鲁滨逊飘流记里的一个比较经典的小故事——有个人问神甫:撒旦是不是邪恶的魔王?神甫说是。那人又问:那上帝是不是最仁慈,最法力无边的?神甫肯定的说:是!世间的万物都是上帝创造的,上帝拥有无穷的神力。那人不解的问:既然上帝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把万恶的魔王给彻底消灭?要是消灭了,这个世界不就不再有邪恶和丑陋了吗?神甫无语。
龙五觉得何熊崽的这个问题简直和那个可以媲美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甚至他自己也有点很想知道答案是什么。
何熊崽见龙五半晌说不出话,微微叹了口气,忽的一声摇开了车窗,清凉的山风一下子灌进了车子里,何熊崽嘴里的烟头被吹得冒着咝咝的火光。
“这个问题我去问问另外一个人看看。”何熊崽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弹飞出了窗外,“我想问问道明臣。”
龙五没想到道明臣见到了何熊崽竟然是这么的激动,他惊呆了。他印象里还从来没见过道明臣这么失态过,他也想象不出,道明臣这样的黑帮大哥居然也会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外露,就连他先前为自己设计的一系列进门台词也全忘了个干净。
“熊崽!”正在吃饭的道明臣不顾一桌子的人,站起来径自把何熊崽紧紧搂在了怀里,旁边的龙五能清晰的看到他身体微微地抖动着,那种抖动还是被刻意的压抑着的。
“道哥!”何熊崽原本被冷漠灌满的眼眶里忽然有了一种很模糊的东西,象远处的山一下被雾给笼罩了一样,他的身子也在轻微的漱漱颤抖着。
龙五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居然是这么的熟悉,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傻乎乎一脸不能置信地看着拥抱着的两个人。满屋子正在吃饭的老赖他们也呆住了,先是两个公安闯了进来,然后又是其中一个和道明臣热情的拥抱着,这其中的变幻,也惊呆了他们。
“你比以前更精壮了。”道明臣看着何熊崽的脸说道。
“你也是。”何熊崽的嘴唇颤抖着,捏着道明臣的胳膊的指头都泛成了青色。
“什么时候退伍的?”道明臣拉过了一张椅子,把何熊崽按了下去。
“我后来也受了伤,在进攻一个高地时,被弹片削去了一个指头。”何熊崽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尾指部位被齐崭崭削去了一截,只剩下小半个粉红色的肉桩,“后来我就退回来了,我们山青青水粼粼也调离了前线,大家都回来了。”
道明臣的视线慢慢注意到了他的袖口上的金边,那是公安的制服,很扎眼,道明臣凝视着那道金边。
“想不到……想不到以你干公安了。”道明臣的话音里有了一点晦涩。
“想不到……是想不到……”何熊崽低下了眼帘,“以前的一幕一幕,我始终忘不了,就象我们还在黑洞,就象我们还在02高地,就旬我们还在敲诈勒索越南小鬼子……”
“回来就好!”道明臣摸了摸何熊崽的脑袋,“回来就好呵……好多兄弟……都没能回来……”
“道哥。”何熊崽侧起脸抬起了头,眼神看向了远方,嘴里却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我今天碰到了萧然了,他……是不是跟着你的?”
“为什么这么问?”道明臣拿出一根烟在烟壳轻轻的敲着,他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龙五,眼睛里有了一丝恍然大悟。
“告诉我实话。”何熊崽的目光转了过来,直直的对上了道明臣,“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如果不是今天我和萧然交手的话。”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道明臣回避了何熊崽的热辣目光,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游离。
“萧然以前的确是跟着我的,不过……以前。”道明臣咬了咬嘴唇,这个动作象极了青衣,他的手机械的拿烟敲击着烟壳,没有过滤嘴的烟丝不停的泻落。
“你在说谎!”龙五挥舞着手叫嚣道:“那个家伙现在还是跟着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拍的挂历上,你还搂着那家伙的肩膀呢!”
何熊崽的目光一下子收紧了,他死死的盯住了道明臣。
“熊崽……”道明臣的手想放到他的肩头,却不得不收了回来,何熊崽看着他的眼神让他们之间一下子就有了距离,这种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回答我。”何熊崽脸上一片冰凉的冷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道明臣点着了香烟,大口大口的在猛吸。
“答不出来就证明我说得没错了。”龙五脸上显得很得意,他喜欢看到道明臣局促的样子,道明臣越局促,他的心里就越是被一种巨大的快意所填满。
“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不是黑社会吗?黑道中人应该是很大气,做什么就该不怕藏着掖着吗?而且你一向也是直接了当的那种真正的猛士豪杰,我觉得你……”
“熊崽,”道明臣很缓慢的用拿着香烟的手撸了一下头发,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你还是这么文皱皱的,你似乎对我加入了帮会有着不小的成见?”
“成见?”何熊崽哑然失笑:“你认为帮会是什么?光荣的无产阶级少先团吗?还是共青团?你不会这么肤浅吧?”
“是职业。”道明臣正视着何熊崽的目光说道:“我把他当做了职业,就象你和龙公安做了警察一样,我们大家都是在做职业。”
“嘿嘿……我们是除暴安良,你却是杀人放火!”龙五又皓此了,他的话说得非常尖酸刻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这句话甫一出口,在桌子上吃饭的青衣立刻对他怒目相向。
“胡扯。”道明臣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中有谁是真正发誓带着除暴安良的决心才加入警察这个职业的?说穿了,还不是混碗饭吃?不过是凑巧刚好是干着冠冕堂皇的职业,才这么说得嘴响。”
“道哥,你变了。”何熊崽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踏入这个行当的,但我始终认为,你本不该变成这样,我们连长老耿以前可是最喜欢的就是你。”
“不是我变了。”道明臣的脸上洒上了一片说不出的落寞:“是这个世界变了,人,是个复杂的动物,谁又能确定自己的前路是什么?”
“现在退出来还来得及。”何熊崽的话音里夹杂着着一丝激动,他半仰着的脸上掩饰不住有种希翼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退出?”道明臣略带颓然的神色忽然变了,他的神情一下神采飞扬起来,“其实这个江湖远不象你们局外人想象的那般可怕。我知道很多书里都写了无数的江湖中人想脱离圈子,却又局限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始终无法退出,最后不得善故事。我想告诉你,我曾经是一个战士,知道战士最好的下场是什么吗?古代的战士是用自己的战马的皮裹着自己的尸体回家,现在的战士则是在最后的一场战役里,被最后一颗子弹击中,在倒下的那一刻刚好听到胜利的欢呼。江湖对我来说,就是另外一个战场,它有悲有喜,有离有合,更重要的是,它有血性,没有血性的生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江湖是个强权的战场,它给任何人机会,只要你有足够的本事,你可以立刻拥有那种一览众山小,俯瞰苍生的感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倘若我以后也倒在这片战场上,也好过混混僵僵浪荡一世。我是个职业流氓,现在是,以后还是。不要跟我再谈什么退出,将军不离阵上死,流氓难免江湖亡,没有这份觉悟,我吃这碗饭干什么?”
听了这话,龙五在一边狂撇嘴,一边嘀咕:“流氓本性!”
“老耿对你的评价一点都没错。”何熊崽没理会龙五,苦笑着说道,“你离开部队之后,老耿就和我们担心的说过,你这个人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他说以前教授你那些杀人技巧时,你眼睛里总是时不时划过一道陌生而可怕的光芒,他说得真是一点都不错。”
“我说过,人是复杂的动物,想干坏事就干点坏事吧,别把良心泯没了就行。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我们这些不入流的流氓,拿着执照的流氓干起坏事来,比我们更加解除。那种坏事干起来,他们还能有个堂而皇之的借口,譬如说叫执法。”道明臣苦涩的一笑,叹了口气道:“熊崽,上天安排的真是富有戏剧性,想不到我们两个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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