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能通用焦急的口吻问:“怀远,你在哪儿呢?”
他觉得丁能通的口气不太对劲儿,便收起笑容说:“在内蒙古宾馆喝奶茶、吃羊肉苞花饼呢。”
丁能通不假思索地说:“那好,我马上到,有事和你商量。”说完便挂断了手机。
听口气丁能通遇上了大麻烦,他顿时想到了清江省打私风暴,“会不会是专案组盯上了驻京办那几辆奔驰车了?要不就是周纪和王祥瑞出事了?”“丁能通比韦小宝都精,按理说,不应该给自己惹上麻烦呀?”他一边品着香气扑鼻的奶茶,一边胡思乱想着。
大约二十分钟,丁能通急三火四地走进蒙古包餐厅,他向丁能通挥了挥手,丁能通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二话没说,自斟一杯奶茶一饮而尽,然后定了定神说:“怀远,驻京办出了点事,你得帮我拿个主意。”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真是那几辆奔驰车被专案组盯上了?便谨慎地问:“出什么事了,至于把你丁能通急成这样?”
丁能通沮丧地说:“妈的,别提了,以前北京花园的进口烟都是从永盛集团进的,眼下省里打私形势紧,我让善水停止进永盛集团的烟,这件事一直由善水主管,也是想让他捞点油水,结果断货了,这老伙计通过一个狗屁朋友认识了一个供货商,一下子进了七十万元的DAVIDOFF,也就是大哥大,你不知道,梁市长最喜欢抽这种烟,结果货到以后,善水自己留了一条,抽着味道不对,赶紧到工商局报了案,工商局会同公安局立即拘捕了供货商。在仓库内发现制造假烟的器材和烟盒。”
他插嘴问:“既然造假者抓住了,货款就应该能追回来,你还急什么?”
丁能通苦着脸说:“我急的是工商局为了显示自己的打假成绩,将这件事透露给了媒体,现在北京花园大堂坐着十几个记者要采访我,你是著名作家,应付媒体比我应该有经验,你给我出出主意,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他一听不是专案组找丁能通的麻烦,反倒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不过他心理清楚,媒体绝不会放过这件事,正值昌山市驻京办撤离京城炒得沸沸扬扬之际,东州市驻京办购买了七十万元的假洋烟,这可真是“珠联璧合”的好新闻,媒体不炒才怪呢!
想到这儿,他揶揄道:“舆论一直说驻京办是‘蛀京办’,我说的是蛀虫的蛀,地方领导的行宫,滋生腐败的温床,潜规则的传播基地,媒体找证据还找不着呢,你们还准备好证据给人家送上门去了,这可真是百口莫辩啊!”
丁能通气恼地说:“行了,你就别挖苦了,我找你是让你给我出主意的,不是让你挖苦我的!”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丁能通的尿样,他笑着说:“这事你不能出面,让杨善水应付去吧,打电话告诉他,这批烟不是驻京办用烟,是为东州一家宾馆买的,王祥瑞在东州不是有五星级酒店吗,就说为东州永盛大酒店代买的,之所以求驻京办代购,是相信驻京办在北京有人脉,能买到真货。反正钱能追回来,组织上不会把你怎么样。”
丁能通略一思忖,莞尔一笑说:“怀远,你要是来做驻京办主任,绝不会比我差。”说完给王祥瑞和杨善水分别打了电话,然后如释重负地说:“我还没吃饭呢,上壶马奶子酒吧。”
他哈哈大笑地说:“你就不怕明天早晨东州市驻京办成为媒体的众矢之的?”
丁能通摇了摇头说:“媒体肯定知道你刚才的主意是屁话,但是不管是香屁还是臭屁,只要能自圆其说就是好屁。”
他嘲笑说:“不管杨善水面对记者怎么自圆其说,东州市驻京办也躲不过京城媒体的炮轰,明天早晨你就看报纸吧。”
丁能通强词夺理地问:“拜托大作家,我们驻京办买了假烟,是受害者,总得有点同情心吧?”
他不冷不热地说:“对于慷公款之慨的招待烟、招待酒,老百姓恨之入骨,谁会同情你?他们会问,这些烟是给谁享用的?驻京办买那么多高档烟干什么?能买七十万的好烟,是不是也可以买一百万元的好酒?他杨善水一抽就知道是假烟,绝非普通人办得到的,肯定抽过大哥大呀,并且常抽,我出的主意虽可自圆其说,但也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负作用,怎么辩解也难逃‘腐败’二字的诟病啊!”
丁能通苦笑道:“你小子这趟来的真值,现成的小说素材。你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没露面吗?”
他手执酒壶给丁能通斟了一小碗刚刚上来的马奶子酒,不动声色地说:“不是说截访维稳去了吗?怎么,上访者都回东州了?”
丁能通表情痛苦地饮了杯中酒说:“送回去了,是我亲自送回东州的。”
他不解地问:“任务完成了,怎么反倒不高兴呢?”
丁能通叹了口气说:“简直是千古未闻,天下奇谈,说了你都不会信,这可真应了那句话,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呀!”
他更加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丁能通苦苦一笑说:“你知道皇县前插镇和后插镇不仅是千年古镇,而且这两年又发现了温泉,县政府要在后插镇征地建温泉山庄搞旅游,结果一亩地才给农民几百块钱,温泉山庄都建成了,钱还没有全部到位,一些失地农民不服,到市信访局上访,市信访局就推给了县信访局,县信访局把人接回县里后,将十几个农民都关进了县精神病院二十多天,直到这些农民签下了不再上访保证书后才被放出来。结果这些农民心里不服,一气之下要进京到天安门广场静坐讨说法,我接到通知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劝回市驻京办,当着他们的面向夏书记汇报了情况,夏书记指示,让我亲自把这些农民送回东州,他会亲自处理这起上访事件。我们到东州后,夏书记将这些上访者请到了市迎宾馆,了解清楚情况后,打电话质问皇县县长怎么回事?皇县县长竟然强词夺理地说,这些上访者多次到市里、省里上访,精神偏执,有精神病,所以决定把他们送到精神病院,气得夏书记大骂,我看你们才有精神病,应该把你们送到精神病院醒醒脑。”
他惊诧地问:“那精神病院不是患者也敢收?”
丁能通气哼哼地说:“农民兄弟说,医生的原话是,我管你有没有病,你们县政府送来的,我就按精神病来治。你听听,这话说得让人不寒而栗啊!”
他沉默良久说:“有一个成语叫色厉内荏,别看这些人外表强硬,其实内心虚弱得很,就像《尤利西斯》里说的,‘脆弱,你的名字叫权杖’,这些人一旦失去权杖,连魂儿都找不着,只能是行尸!”
丁能通惆怅地说:“怀远,不瞒你说,我对截访维稳一直耿耿于怀,上下不作为,导致驻京办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结果本来是鱼钩类问题,非转化成长矛类问题不可,我宁愿驻京办退出历史舞台,也不愿意看见那些可怜的上访者被上下推诿!我是良心上不忍啊!而我们现在有些领导干部麻木得不知良心为何物啊!”
他颇有同感地说:“在一个被官本位理念熏染了几千年的国度里,公仆不是常识,父母官才是常识。纳博科夫说,历史的断沟提供了这样的机会,如果不去奴役便是可笑。常识根本是不道德的,因为人类的自然品性就像魔术仪式一样毫无理智可言。这种仪式早在远古的时间萌始就存在着。从最坏处说,常识是被公共化了的意念,任何事情被它触及便舒舒服服地贬值。什么时候我们的百姓从人民转化为公民了,父母官才会转化为公仆。这是一个艰苦卓绝的过程。”
丁能通蹙眉说:“可是你见过自己给自己开刀的外科医生吗?这是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就拿驻京办来说,难道仅仅地方领导喜欢驻京办吗?怕是京城的某些部门比地方上还需要、得意驻京办。对了,你怎么跑到内蒙古宾馆吃午饭来了?”
他噗哧一笑说:“你小子忙得不露面,我心想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考察考察驻京办的生态链呢,这里是我的第一站。”
丁能通心领神会地说:“六万多家驻京办你也跑不过来呀,有两个驻京办集中的地方,你去好好看一看就可见一斑,一处是七省大院,在海淀区北三环马甸桥南路,另一处九省市驻京大厦,远一点,在万丰路道乐蒙思商务街。用不用我给你派辆车?”
他摆摆手说:“不用,我这个人闲云野鹤惯了,你刚刚从东州回来,有没有什么新闻?”
丁能通疑惑地说:“怀远,我听到一个信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笑嘻嘻地点了一支烟问:“什么信儿?”
丁能通皱眉说:“专案组秘密进驻东州调查走私,却高调撤走了。一场暴风骤雨戛然而止,我这次回东州,各大媒体关于打私的宣传也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你说怪不怪?”
他沉思片刻,老谋深算地说:“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能通,以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怕是更大的风暴会接踵而至。我问你,这次专案组到东州住在哪儿了?”
丁能通随口回答:“武警宾馆啊。”
他切中要害地说:“既然专案组进驻东州是绝密,你怎么知道的?很显然,专案组进驻东州之前,消息就不胫而走了。不然,永盛集团的董事长怎么会躲在北京?”
丁能通恍然大悟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专案组进驻东州就是为了抓王祥瑞?”
他自以为是地说:“不能说是抓,应该说是布控,在专案组没有拿到王祥瑞走私证据之前还不能抓,但完全可以布控监视,但是王祥瑞事先得到了消息,做了充分的应对准备,想必证据早就销毁了,许多非法资产被大规模转移,布控对象也都躲的躲,藏的藏,你想一想,擒贼先擒王,现在‘王’跑了,躲在北京,专案组不知道,这样查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只能承认这次行动失败,但并不等于就这么完了,从专案组低调撤离的情况来看,专案组在唱空城计,说不定反而会有更大的行动。再说,刘光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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