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听你说你是记者,就想跟你聊聊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怕你不理睬我,也怕那些看热闹的人围过来,就没经过你同意上了你的车,你不生我的气吧?”
鼠目说:“生气倒没有,就是把我吓得够呛。你如果觉得跟我聊聊能轻松一些的话,我愿意奉陪;不过你要是真的杀了人,我劝你还是到公安局自首比较好一些。”
张大美长长叹了一口气:“自首也罢,不自首也罢,我知道自己都难逃一死,我就是不甘心,所以我想找你聊聊。”
“那就聊吧,我洗耳恭听。”鼠目对她说。
她倒挺体谅别人,提醒鼠目:“你的车老停在这儿,别让警察再抓你违章停车。”
她提醒了鼠目,鼠目发动了车,征求她的意见:“我们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好吗?”
她连连点头:“好,你觉着合适就行。”
鼠目说:“那就到红月亮咖啡厅。”鼠目知道,红月亮咖啡厅是大众消费,生意好,人多,附近就是公安分局,相对而言有较高的安全保障。虽然鼠目已经不再害怕,可他面对的终究是一个杀人犯,尽管她很漂亮,鼠目却不能不提防在谈话的过程中她突然凶性发作,让自己成为她的牺牲品。
5
市长钱向阳瘦小面黑,此时缩在自家的沙发里看报纸,从后面看还以为沙发是空的。貌不惊人的钱市长脾气却挺大,他边看报纸边骂:“这个鼠目,又在利用党报反党了,什么狗屁文章。市政府出面为800多个农民工讨回欠薪7000多万他为什么不写?市政府为农民工子女设了民办小学专项扶持资金解决了1000多名农民工子女读书难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写?还在质问‘农民工的利益谁来维护?’他以为靠他这一篇破文章就能维护得了农民工的利益?什么东西么,‘市政府为了创造政绩,追求高速发展的经济数字,对投资商的利益保护无微不至,对农民工的利益漠视让人寒心’,这是什么话,真是戴着墨镜看天气,在他眼里普天下都是阴云密布。不行,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说着扔下报纸拿起电话就要拨。
市长夫人陶仁贤脸上贴着面膜纸,就像剩菜盘子上蒙了一层保鲜膜,满脑袋夹着卷发器,脑袋看上去活像科幻动画片里脑袋上装着天线的机器人。怀里抱着一只宠物犬凑了过来:“宝宝,乖啊,看看,爸爸又生气了,快去劝一劝啊。”边说边把狗从怀里放到了电话机上,狗一爪子拍到电话插簧上,刚刚拔通的电话断了。
钱向阳一把将狗拨拉到地上,厌烦地说:“你干什么?什么爸爸妈妈的,我又不是狗。”
陶仁贤:“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拿宝宝撒什么气。”说着从地上抱起狗:“乖宝宝,不哭啊,妈妈抱。”
钱向阳厌烦地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呢?脸弄得跟鬼似的,整天抱着一只破狗,‘宝宝’、‘妈妈’的,你过家家呢还是有神经病?简直是人狗不分了!”
陶仁贤也不高兴了:“你犯什么神经?谁招你你找谁去,拿我撒什么气?”
钱向阳接着拨电话,电话通了,钱向阳:“喂,赵书记吗?休息了吧,这么晚了打扰你不好意思啊。”
赵宽:“没关系,刚刚躺下。”
“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看了,你是说鼠目那篇文章吧?”
“对对对,你有什么看法?”
“文章列举的事实部分属实,但是观点有些偏颇,对市委市政府对农民工问题的态度和采取的措施了解不够,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以偏概全,总体上看是负面的。”
“赵书记,我问你一句话,你别多心,鼠目写这些文章你事先知不知道?”
“我以党性和人格向你老钱保证,他写的任何一篇文章在发表前我都不知道,说实话,你老钱能主动问我这件事我反而高兴,我刚刚还在跟李寸心说呢,就怕你心里有看法不说出来,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吧,我明天直接找他们社长跟主编谈一下,今后对这类批评性的文章一定要认真把关,起码要保证事实的完整性,不能给市委和政府的工作带来被动。另外,从明天开始,组织新闻机构对市委市政府关于解决农民工问题的方针和具体措施进行一次深入采访,整体报道,争取消除这篇文章带来的消极作用!”
钱向阳的气消了,紧绷的脸恢复了柔和,口气也缓和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我抽时间也找你们家寸光谈谈,沟通沟通。”
赵宽:“那就最好不过了,鼠目,哦,就是李寸光,你不了解,文人墨客的脾气重得很,顺毛驴,说件事你别笑话,上次他发了那篇《政绩工程何时了》的文章后,我跟他谈崩了,至今不登我家的门,你跟他谈谈可能反而比我跟他谈的效果好。你明天给劳动局、劳动执法大队、教育局、社保局那些和保障农民工利益关系密切关的部门打个招呼,让他们做做准备,我让宣传部安排报社、电台、电视台作一次全面的采访报道。”
钱向阳:“好好好,这件事情我安排政府那边全面配合,你休息吧,打扰你了。对了,李寸心最近身体怎么样?好长时间也没见她出来活动活动了,想去看看她,一来工作忙,二来也怕打搅她,她跟你我可不一样,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城市规划专家啊。代问她好啊。”
钱向阳放下电话,一转眼看到陶仁贤目不转睛地看他跟赵宽通话,小狗傻乎乎地蹲在地上扬着脑袋做观众,哭笑不得地说:“你死盯着我干吗?”
陶仁贤乜斜他一眼:“德性,在外头憋了气就知道回家拿老婆当撒气筒,我说你今天怎么好像在外头摔了一跤又啃了一嘴狗屎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原来又让人家给收拾了,活该!”
钱向阳心情好了,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行了,春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除了你谁也没收拾我,我可是要睡觉了。”
陶仁贤说:“是不是鼠目又在报纸上攻击你了?含沙射影,放屁崩沙子,什么东西,你可得提高警惕,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政治阴谋呢,你别忘了,鼠目可是赵老大的小舅子。”
钱向阳:“是他小舅子又能怎么样?他赵宽总不至于把我这个市长放翻了他去当吧?再说了,他小舅子这篇文章把市委和市政府连锅端了,也没给他姐夫留面子。你别瞎猜想,刚才我正面跟赵书记谈了,他说鼠目的文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我还是相信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能承认说鼠目的文章就是他授意写的吗?他是市委书记,当然看不上你这市长的位子,别人呢?现在什么地方不是狼多肉少,哪个位子不是一群红眼狼盯着,你这个人啊,就是不知道防人。”
钱向阳:“我最要紧防的就是你,你看看你那个样子,整天破马张飞,招摇过市,哪里有一点市长老婆的样子?你知道人家都把你叫什么吗?”
“把我叫什么?叫市长夫人。”
“那是当你的面,背后人家都把你叫手扶拖拉机,到处乱窜,窜到哪都是噪音,还污染空气,恨不得把市长夫人那几个字刻在脸上挂在鼻子上,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好像海阳市是你们家的,其实啥正经事也办不成,破车好揽载。还有,今后你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往家里领,门岗都烦了,说整个大院里就你招的闲人多。”
让钱向阳这么训斥,陶仁贤不但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我就这样儿,气死他们,老公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怎么了?我就是市长夫人,名副其实,如假包换;来找我的人多说明我人缘好,联系群众,怎么了?违反哪条党纪国法了?总比那个孙国强的老婆强,你没看她那副德行,穿金戴银,开了一辆高级轿车,染了一脑袋黄毛冒充外国人,那副样子哪像个领导干部的老婆,活像孙国强包养的二奶。听说她那一辆车就值五十多万,她哪来那么多钱?我敢断定,那两口子要是没偷腥吃黑食,我就不是我妈养的!”
钱向阳:“你跟她比什么?你怎么不跟人家李大姐比?你看看人家,老公是市委书记,自己又是著名学者,见了人谦恭有礼,从来不抛头露面,穿的也是朴朴素素,谁见了人家不尊敬?你再看看你,打扮得活像戏台上的媒婆,自己还觉得美,我看你比孙国强的老婆也好不了多少。”
陶仁贤:“哼,可惜呀可惜。”
钱向阳:“可惜什么?”
“李大姐人是不错,要人有人要才有才,我承认我是没法跟她比,我一来可惜你没那个命,命中注定你只能娶我这个没品位又俗气的陶仁贤做老婆。二来可惜好人命不长,坏人祸千年,李大姐再好也过不了这个年了!”
钱向阳急了,恨不得扑过去捂她的嘴:“你胡说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我饶不了你,人家赵书记也饶不了你。你呀你,就凭你这张漏勺嘴,迟早得给我惹来麻烦。”
陶仁贤:“那种话我能到外头乱说吗?其实我们医院好多人都知道,李大姐得的是不治之症,这种事最后一个知道的总是当事人自己。唉,想想也心寒,李大姐多好的人,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多好,可惜啊,老天爷不长眼睛。想来想去,人活着不就那么回事么?爱官也好,贪财也罢,好色也罢,到头来还不都得变成一股青烟?所以啊,我现在别的都不图,就图一个字:快乐,这比什么都实惠。”
钱向阳:“快乐是两个字,数都数不清还快乐呢?再说了,你的那个快乐能不能把层次往高提一点?噢,整天抹麻将牌、逛大街、脸抹得像个猴屁股、嘴抹得像是刚刚吃了死孩子肉,这就是你的‘快乐’啊?”
陶仁贤:“我也知道我的趣味没你的高,我也想没事泡桑拿、进美容院、去按摩房、开了高级轿车去兜风,再不然到国外旅游度假,可是你能供得起吗?你倒是高雅得很,打高尔夫、进高级酒店、动不动还桑拿一把,我也想去,可是咱不是市长,没人请啊。”
钱向阳:“你以为整天干那些事我高兴啊?我躲都躲不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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