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泉瘦高个子,穿着短大衣,很有些风度,他安慰道:“李镇长,县委的想法是将此案办成一件铁案,以此为契机,推动全县整治工作。”
老朴心里也有想法,不过作为党委书记,他还是保持着冷静,劝道:“打铁须得自身硬,飞石镇绝对没有问题,愿意接受调查。”
几位受伤较轻的镇干部被通知到了政府,听说纪委要谈话,情绪就激动起来,他们聚到了镇长李建国办公室,暗自发起了牢骚:
“县里太软弱了,只会整自己人,以后谁还敢卖命。”
又有人道:“我们基层就卖命,流汗又、流泪又流血,到时还要被调查,让县里的大官来做工作,他们一样没有屁眼法。”
李建国不能在部下面前发泄不满,道:“县里这样做自然有道理,你们现在少说两句,等会被调查时就据实反映。”
调查组到达飞石镇以后,李东方也密切关注着此事,他给金叶磷矿老板承诺道:“按照县里计划,金叶磷矿逃不掉被关门的命运,你咬定他们的文书没有送达,并且私下要钱,给我狠狠地闹,所有损失由我来负责。”
城管局长李太忠一直不愿意揽到李东方的事情里,只是章永泰之事是他的一块心病,所以,他主动出谋化策,筹划着将侯卫东从成津县轰走。
“东方,你得研究朱民生的所有讲话,包括以前在省委组织部的讲话,找出他的弱点,然后给侯卫东对症下药,将侯卫东和邓家春赶出了成津,那件事情才算真正无人问津了。”
李东方做的事情早就超出了其父亲的掌握,他冷笑道:“侯卫东就是靠着周昌全起家,如今周昌全到了省里,侯卫东除非调走,很难在沙州更进一步,成也周昌全,败亦周昌全。”
李太忠道:“侯卫东留在成津总是一个祸害,要想尽一切手段让他离开,否则我睡不着觉。”
第520章 手腕(上)
周福泉从汽车上下来,仰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向了大楼,刚走到门楼处,迎面就见到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周福泉连忙走过去,道:“老领导,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不过十来天时间,原来老当益壮的老方县长突然间就暴露出老人虚弱的一面,“红光满面”被刺眼的老年斑所取代,银发变成了干涩的灰白头发,周福泉见到老方县长变得如此老态龙种,不觉吃了一惊。
在早上,老方县长与儿子方知行大吵了一架,儿子方知行一怒而上岭西,老方县长一怒而至县委,由于侯卫东在沙州开会,他就找到了另一位副书记高小楠。
老方县长当县长之时,高小楠还是普通的语文老师,两人并没有太多交情,在办公室里,高小楠尽管很热情,但是热情中带着疏远和警惕,老方县长絮絮地说了一个多小时,高小楠手捧着茶杯,认真听了一个小时,却没有讲一句有实质意义的话。
老方县长明白在高小楠哪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原本想甩甩老脾气,一昂头拂袖而去,转念又想到不知所踪的孙子方杰,态度就软了下来,道:“老高,这事你要多费心,有什么消息通知我。”
要是以前,他会理直气壮地称呼一声“小高”,如今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小高”的称呼就变成了“老高”。
在楼下的过道上站了一会,就见到周福泉下车,他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道:“老周,你有时间没有,我要跟你谈要紧的事情?”
周福泉一直在当机关干部,是老方县长的直接部下,态度自然与高小楠不一样,他与老方县长握了手,道:“老领导有事,到我办公室去谈。”转身就朝院子走去。
老方县长上了周福泉的小车,靠在软软的沙发,似乎又有些回到当初坐吉普车到乡下检查工作的感觉,他没有急于说孙子方杰的事情,道:“听说市委常委会通过了你的常委任命,祝贺老弟。”
“老领导,我这把年纪,当个常委也就是多上个笼头,多卖些力气,没有多大意思。”
老方县长摇头道:“常务副县长和一般的副县长还是有区别的,组织上任用干部也会考虑这一点。”
到了办公室,秘书就赶紧来泡茶,老方县长这才提及了正事,道:“等找到了小杰,我就让这个臭小子离开成津,不给你们领导增添麻烦。”
周福泉对老方县长在省委的遭遇有同情,也有不平,但是从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方杰是怎样的人,道:“老领导,这事从二个方面来说,第一,方杰指使人去刺伤小水厂厂长,这是极端错误的,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老方县长道:“我早就说过,他做错了事,受处罚是天经地义的,我是老共产党员,决不护短。”
“第二,我敢负责任地说,成津公安局绝对没有找到方杰,在常委会上,公安局长邓家春专门谈到了此事,方杰这几年做磷矿生意,磷矿生意很复杂,他失踪很可能是由于生意上的事情。”
耐心地做了半天工作,又承诺让公安机关加大寻找方杰的力度,老方县长这才离开了办公室,周福泉看着老方县长苍老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周福泉给公安局的分管局长打了电话,提了要求,又道:“老方县长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能帮忙还是要帮忙。”
下午,等到侯卫东回到了成津县,周福泉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将调查材料递给了侯卫东,顺便讲了讲老方县长的事情。
侯卫东道:“老方县长心情可以理解,不过在方杰的事情上,成津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方家报了失踪,就只能当失踪案子来处理。”
“我也是这样来劝老方县长的,他受孙心切,一时很难接受孙子失踪这个事实。”几句话将老方县长的事情说清楚,周福泉就进入主题,道:“调查组已经得出了结论,首先从主要的方面来说,金叶磷矿老板聚众闹事,打伤多名政府工作人员,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公安机关已经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拘留了六个肇事者。”
侯卫东在沙州又听到了金叶磷矿上访的消息,道:“金叶磷矿跑到了沙州去上访,说成津县政府强行关闭企业是违法行为,还提出不发整改通知书就要求停产也是违法行为,我感觉金叶磷矿是有备而来。”
“金叶磷矿是攻其一点不计其余。”
“那这么说,飞石镇在整治过程中还真的有问题?”
周福泉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大问题,应该是在整个事件中有不足之处,飞石镇基本上做到了依法依政策行事,在一个月前,镇里下发了整改通知书,规定了整改的具体内容和最后期限,这一次李建国事队到金叶磷矿,正好是最后期限的第三天。”
侯卫东简略地谈了发生在沙州的上访情况,追问道:“为什么金叶磷矿到沙州上访时咬定没有发整改通知书?”
“镇里企业办是发出了整改通知书,我特意看了底根,确实是一个月前发出去的,坏就坏在了具体经办人,企业办的那位同志拿到整改通知书以后,正准备到厂里去,遇到了另一个厂来办事,中午喝了一顿酒,他就将此事耽误了,以后就将此事忘在脑后,一直没有将整改通知书送达,纪委找他谈话之时,他才从口袋里将整顿通知书拿出来。”
侯卫东在青林镇工作时,青林镇里就有几个酒干部,上午不喝酒之时,头脑还是清醒,办事能力、态度也还行,只要中午喝了酒,整个下午的工作就毁掉了。
他感慨地道:“难怪当年毛主席说,政策制定了,干部就起决定性作用,如果飞石镇那位企业办干部不误事,金叶磷矿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周福泉在成津工作二十来年,对成津干部队伍情况很熟悉,也跟着感慨道:“提高干部队伍素质,改变干部队伍的结构,这是多年就提出的目标,真要实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或者说,这是一代人两代人的事情。”
侯卫东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地翻着材料,翻到了第三页的时候,材料果然与他的预想一致,问道:“当时李建国带队到金叶磷矿,根本没有进入矿区,就在大门口双方就发生了冲突,是不是这样?”
“对,金叶磷矿老板很嚣张,不仅不让进门,还在门口就大打出手。”
“这样说来,封矿的行为根本没有来得及实施,飞石镇工作人员就被打了。”
“对。”
“看来金叶磷矿背后还有狗头军师,有意想将事情挑大,只是金叶磷矿没有沉住气,如果他们等到李建国实施的封场行为以后,再大打出手,李建国恐怕就要吃一个哑巴亏,现在封场行为并没有实施,李建国作为行政领导人,依据省政府文件,完全有权利进场检查工作,程序问题、违法行为自然就不攻自破。”侯卫东出身于警察世家,又是在沙州学院学习的法学专业,思维很是严密,一语道出了金叶磷矿打人事件中的破绽。
周福泉也是工作经验极丰富的老领导,被一语点醒,就心领神会地道:“那我就去修改调查报告,不提整改通知书的事情,重点在李建国依法检查矿山安全,金叶磷矿聚众闹事。”侯卫东点头道:“很好,就以此为调查报告的基调,向沙州市委市政府报告。”
周福泉离开不久,公安局长邓家春又来到了办公室。
邓家春和周福泉都是削瘦之人,邓家春只有一米六五,矮且瘦,周福泉接近一米八,高且瘦。
邓家春尽管矮瘦,却双眉浓密,两眼如刀,带着一股煞气,进了门,坐定,道:“大有收获,我派人搜查了王勇的两个家,收了一把仿五四手枪,还有三把火药枪,十来把长刀,审问了打人的几个混混,都供认就是王勇指使打人。”
“是否够刑了?”
“我到医院去了,被打伤的那位镇里同志已经出了院,没有大问题,严格来说,不够刑事责任。”
“此事性质恶劣,不能便宜了金叶磷矿的王勇。”
邓家春建议道:“此案走刑事很麻烦,我建议就走劳教,王勇涉及聚众闹事、私藏枪械,加上以前派出所掌握的情况,劳教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